这第二层共有十二间房屋,具是天师及其弟子居所,陈公公上了楼梯,绕到东首一间屋子,屋顶悬挂着一面镜子,门板两边张贴着一副对联,上书:三界五行求大道,下书:四海八荒问天机,横批:芸芸众生。

    “进”,未待陈公公开口,屋里传出一声厚重、悠扬地声音。

    陈公公轻手轻脚推开门,只见屋中甚是清冷,无半点家具,屋中央盘坐着一位身着白袍地男子,头发花白,拂尘搭在左手,却是背对着门口。

    “天师,您要的壬寅年壬寅月壬寅日壬寅时所生童子已带到”,陈公公小心翼翼地说道。

    “把人放下”,天师也不回头,语调平缓,似乎并无喜色。

    陈公公回头一招呼,两名侍卫将担架抬入房内,将张一林卸下,又抬着担架蹑步退出。

    陈公公望了一眼天师,面色犹豫,最终还是关上门退了出来。

    张一林被手刀击中,虽晕了过去,但昏昏沉沉中,只感到几阵颠簸,随后似是被放入了一副担架,一头高,一头低,摇摇晃晃,似是在上楼梯。张一林想说话,却张不开嘴,心中担忧父亲安危,却动弹不得。最后感觉像是被放在了床上,一炷香后,才悠悠醒转。

    张一林坐起身,只见自己坐在一张檀木床上,说是床,却没有四只床脚,倒像是一块木板铺在地上,只是这木板有一尺来厚。像这样的木板屋内还有五块,具是靠墙排列,自己这块是自左往右数第三块。屋子约两丈见方,除六张床外便再无其它东西,显得十分空洞。

    张一林心中记挂父亲,走到门边,想开门出去,却发现这门没有门栓可拉,心中一动,向前推去,门却纹丝不动。快步移到窗边,却发现窗子也无法推开。此时窗外日光强盛,按时间推算,应当正是午时。自己已被带走半天,爹娘该着急死了。

    情急之下,一脚向木门踹去,只感到一阵气浪扑面而来,张一林整个身子登时被弹出,摔在地上。

    “哎哟”,张一林身上吃痛,心下却更惊,他从小随父亲出海,也见过大风大浪,自己这一踹之力,不说破门而出,起码得掉下几块木屑,哪有反将自己弹出之理。

    站起身来,正要看个究竟,却听见门外传来阵阵脚步声。吱呀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拉开,原来这门栓竟是在外面。

    走进来一个身穿黄色长袍大褂,头戴高帽的青年男子。

    “你是递补上来的?”,青年男子面无表情的问道。

    “递补……什么递补?”,张一林下意识问道。

    “你们去休息吧”,青年男子也不回答,转身向后说道。只见五个身穿白袍,年纪跟张一林相仿的少年从青年男子身后鱼贯而入,每个人走到一张木床前,蹲下身,伸手掰住床沿,往上一抬,将床板抬了起来。

    张一林见状恍然:“原来这不是床,是个箱子,难怪没有四脚”。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张一林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五位少年面目呆滞,抬脚跨进箱子,躺了下来,往头顶箱子边缘处贴上一张黄符,箱盖随即徐徐落下,直至严丝合缝。

    “睡在箱子里?”,张一林越想越觉怪异,这五个人跟自己年纪一般大,长得眉清目秀,明眸红唇,眉心还点着一颗朱砂,但是却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眼神都十分空洞,还有那箱子的盖子没有人扶着,却能自己缓缓落下,实在费解。

    “你也进去吧”,张一林尚未回过神来,青年男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不进去,我要回去看我爹”,张一林奔向门口,想夺门而出,却只跑出两步,便感觉手脚不听使唤,他想向前跑,可偏偏在一步一步地向后走,他转头望向青年男子,仍是面无表情。

    张一林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一步一步打开箱子,躺进去,盖上箱门,直到没有一点光透进来。他没有贴黄符,因为黄符早就贴在上面。耳听得关门声,渐渐隐去地脚步声,他知道青年男子已经走了,自己仍然是动弹不得,而且挣扎地劲力越来越小,不多久便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张一林醒转过来,发觉自己手脚能动了,他尝试推开箱门,却发现怎么推也推不动,他知道大声呼喊也没有用,索性静下来想一想今天发生的事情。父亲虽被摔晕,但应无大碍,玄衣男子说天师要收自己为徒,但看着架势怎么也不像收徒,而且天师到底是何方神圣?躺在这里的另外五位跟自己一般大的少年又是何人?还有那青年男子……

    正思索间,门外传来脚步声,门吱呀地被拉开,头顶传来午间那青年男子的声音,“该用晚饭了”,吱呀几声,张一林知道是另外五口箱子里的少年出来了,心中忖了忖,一咬牙,也推开箱门,站起身,眼睛死死地盯着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平复如常。

    张一林六人跟着青年男子出了门,已是傍晚十分,往右手路过三个窗户,进了一间极为狭长的房间,中央一张长桌便占了四分之三地空间。桌上摆着六张碟子,每张碟子里放着三颗松子,旁边还放着一只瓷杯,杯里装着清水。

    “入座吧”

    五位少年每人走到一副杯碟处,屈膝跪在桌前,同时闭上双眼,双手合十,似是在默念着什么。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张一林问道。

    青年男子仍是面无表情,亦不答话。

    张一林走到剩余的最后一副杯碟前,席地坐下,随手拿起一颗松子,咬了一口,味同嚼蜡,随即放下。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这水倒是清甜可口,只是似乎透着一股草木灰的味道。

    这时另外五人整齐划一地睁开了眼,开始拿起松子嘴里塞,方才在张一林嘴里味同嚼蜡地松子此刻在他们嘴里却吃的津津有味,吃完了三颗松子后,五人端起瓷杯,一饮而尽。

    “回去休息吧”,青年男子发出号令。

    五人随即站起身,向门外走去。张一林望着碟中的两颗半松子,虽肚中饥饿,却感觉这松子实在难以下咽,遂一仰脖喝干了杯中的水,也起身出去。

    船此刻仍停在岸边,虽是用晚饭时分,却也甲胄林立,看守十分森严。

    “这船倒不像渔船,四处透着古怪,不知此刻父亲醒了没有,娘的咳嗽好些了吗?”,张一林思索道,想到下午手脚不能动,口不能言的情景,当下还有几分后怕。遂忍着饥饿跟随众人回到住处,掀开箱门,躺了进去。

    这一夜张一林心事重重,既记挂父母安危,又担忧自己身处牢笼,白天种种怪异之事不停在脑海浮现,直把这十四岁的小脑袋塞得满满当当,但却没一件事情想得明白,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感觉到一阵剧烈摇晃,疲惫地睡去了。

    次日早饭又是三颗松子,一杯清水,这回张一林学乖了,知道如若不吃这索然无味的松子,却也没有别的东西可吃,只得闭着眼睛一通乱嚼,再囫囵灌入一杯清水,和着咽下肚去。

    此刻船已驶入海面,抬眼望去白茫茫一片,看不见岸边。想来应该是自西向东出海了,昨晚的那一阵摇晃应是拔锚起航。海面波浪并不很大,海风习习,略微有些清冷,张一林的衣服早已换过一遍,穿得和其它五位少年无二,却也不禁打了个冷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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