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了约莫五六日,按照速度已出海千里有余,连日来皆天朗气清,万里无云。这一日更是艳阳高照,碧空如洗,张一林还是穿着日前一样的衣服,出房用饭时却已感觉有些燥热。
用过早饭后,青年男子并未将张一林一行带回房间休息,而是将他们径直带到甲板,甲板中央放着一张红木长桌,桌上摆着祭祀用的三生,另还放置了一坐香炉,炉中燃着三柱红香。
桌下延展开来铺着十二个蒲团,左右各六个,蒲团上皆用朱砂写着人名,青年男子示意六人对号入座。
张一林五日来每日只吃了九颗松子,喝了三杯清水,除了用餐就是休息,几乎便是被当作牲口驯养,还是吃不饱的牲口。
刚一坐下,便望着桌上的三生,不禁两眼放光。却忘了此刻自己身处囫囵,不知还有没有命去吃。
“请童女”,耳中传来似曾听闻的纤细男声,张一林抬头望去,只见船首靠近桅杆处立了一座木台,高约一丈,四五尺见方,那日指使侍卫将爹摔晕、将自己强掳上马车的玄衣男子正站在台上,面朝自己这边喊道。
顿时船上响起一阵轰隆隆的号角声,舱后走出来一位身着白衣头戴白帽的女子,看年纪与近日看守自己的青年男子差不多。白衣女子身后还跟着六名少女,面无表情,所着衣物与张一林等人一般。
“请天师”,木台上又传来一声高喝,号角声再起。舱门吱呀地被两名侍卫推开,一位鹤发童颜、右手拂尘、左手木剑的男子缓步走出,他看着胡子头发都白了,但是脸上却没有一点皱纹,皮肤如婴儿般细嫩。
张一林心想:“难道这就是众人口中的天师?他的白头发和白胡子看起来比后村的老杨头还多,但是脸却比老杨头好看,也不驼背,不知道有多少岁了”
只见那天师一步一步踱上木台,将剑插在背后,右手甩了一下拂尘,左手捏了个口诀,高声道:“秦使徐福,奉始皇帝之命,前来东海求长生药,还望龙王指引蓬莱仙山去处”
原来这天师正是徐福,这一年正是秦始皇二十八年,始皇命徐福带甲士三千,前往东海蓬莱山求长生不老药。这徐福本是蜀地的术士,号称能驱魔除妖,画符辟邪,逢瘟疫时倒也能做个江湖郎中用,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聚起许多信徒,开香坛,设道场,竟被秦始皇看中,着其来寻长生不老药。
张一林心中暗道:“我跟爹爹出海多时,从未碰见什么龙王,王二叔倒是经常说自己见过龙王,可问他龙王长什么样子,又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这个天师看起来有些道行,日前的青年男子应该是他的徒子徒孙,难道他真能请来龙王?”
徐福说完不久,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突然昏暗下来,凭空卷起一朵大乌云,太阳顷刻间被乌云吞没。海上立时刮起大风,吹得船身剧烈晃动,海浪上下翻飞,足有两人高。
一众将士虽都是精挑细选久经战阵之人,此刻见了这等景象也不禁惊呼,深怕徐福真能请来龙王,一口把这船给吞了。
“献童男童女”,徐福再喝一声,舱后闪出二十四名侍卫,两人一队,押着张一林等十二名少男少女向船边走去。
“献童男童女?”,张一林惊呼一声,“原来这天师不是要收徒,是要收童男童女献给龙王,好问那去蓬莱山之路”,心下大恐,却已半分动弹不得,“我还没见着爹和娘呢,我不要死!!!”
张一林想挣扎已是不能,连喊声也发不出,只是眼泪哗的一下喷薄而出,这一哭既是怕死,毕竟是十四岁的孩子,也是伤心从此见不着爹爹和娘亲,不知道爹爹的腰什么时候才能好,娘亲的咳嗽何时能康复。
徐福顾着念咒,身旁甲士只顾执行命令,只有那青年男子和白衣女子侧目看了看张一林,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还有半分不忍。
其它十一名少年竟如被人催眠了一般目光呆滞,面无表情,任由侍卫架着自己向船边走去。
“放”,徐福大喝一声,右手放下拂尘,从背后拔出木剑,挽了个剑花,随即长剑指向天空。
张一林只觉肩膀一紧,已被两名侍卫架起放在船边,回头看时,其它十一名少年少女皆已不见,旁边的侍卫两手空空,想是都已经被一个个投入海里喂龙王了。
“啊!!!”,张一林未及回头,只感觉肩头一松,身子登时栽入半空,向下看去,已离海面不过五尺,生死之际,这一声惊呼终于是喊了出来,随即便砸在海面,脸上一疼,失去了知觉。
张一林刚一入海,徐福的剑尖登时闪出白芒,随即一道如闪电般的剑气冲上云霄,引得天雷阵阵,乌云似乎瞬间压在头顶,暴雨如注。海上也卷起轩然,海水从船头向两边荡开,竟分出一条明晃晃的水道来,水道尽头影影绰绰,似是映出一座山体。
徐福大笑一声,“哈哈,果然成了,不枉老夫费心循这古法祭龙王”
正得意间,只见空中乌云顿时卷成一团漩涡,漩涡越卷越大,似是要将这一方天地吞没一般。徐福只感觉全身轻飘飘的,脚下拂尘,手中木剑俱被刮上天空,片刻后人也被卷上了天。徐福惊呼一声,表情错愕,往下一看,错愕更甚,原来不只徐福一人,船上众人皆被卷上了天,不止众人,整条船也已经被卷离海面,浮在半空。
狂风呼啸声,电闪雷鸣声,暴雨拍打声,众人惊呼声,声声夹杂,声声惶恐。
忽然那漩涡吸力顿强,连人带船一口吞了进去,越卷越小,直至不见。天空又恢复成晴空万里,暴雨骤停,风浪也一下隐去,似乎刚才的一切不曾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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