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想来也是无心的。”

    兰贵妃点头附和:“皇上,太后娘娘一向与妧妃亲近,想必今日换上口味清淡的菜式也是为了妧妃着想,那凉瓜细粉,鸭肉冻都是口味清爽的菜。尤其是那盘鸭肉冻,是以新鲜的野鸭肉脯秘制而成,又以鸭血块凉拌,滋味很好的。”

    方太医听罢,不禁皱起了眉:“这鸭子肉凉性,鸭血更是寒凉之物,有孕之人应该避免食用这些东西。不知妧妃娘娘用了多少?”

    兰贵妃道:“只是用了山楂凉糕,鸭肉等一筷未用过。”

    这时,太后也赶到了昭明宫,她自门口时便听见了方太医说的这番话,耸着嘴角走了进来。

    “方太医这是说,妧妃早产都是哀家的不是了?”

    方太医垂首道:“微臣不敢。”

    太后愠怒道:“你不敢?哀家瞧你方才说了一箩筐,现在怎么又不敢了?”

    “母后。”玄寅缓缓启唇,声音沉重道:“方太医只是说出实情罢了。”

    太后冷哼一声,不屑道:“哀家怀有慧睿和你时也是吃这些东西的,什么山楂会流产、早产的,通通都是无稽之谈!妧妃现在不是好好的诞下皇嗣了么。”

    方太医道:“妧妃娘娘和六皇子现在身体极为虚弱,日后怕是少不了要精心看护,对用药之事,怕也要精益求精。”

    玄寅沉声道:“方太医,务必照看好妧妃和六皇子,否则朕唯你是问。”

    “是。”方太医将头低得更深,行过礼后便退了下去。

    见方太医退下,太后声音了缓了几分,“皇帝,哀家这次前来还有一件事,事关六皇子的命势。”她朝后看了眼,沉声道:“进来吧。”

    太后声音才落,门口处便闪进来一个飘逸的身影,只见一名身着青蓝色道袍的男子走了进来,气质飒然,颇有仙风道骨之态。

    男子径直朝两人行礼:“见过皇上,太后娘娘,祝皇上太后万寿无极。”

    玄寅打量人一眼,疑惑道:“母后,这位是?”

    “临仙殿主事总要有人顶替上,这位是哀家近日从京城寻到的妙风道长,原是昆仑山穹云观的掌门,得天命指引入凡世五年,所以哀家就特意请了他前来。”

    玄寅思量片刻,道:“可母后不是说从前的神官有一师弟还未寻到?”

    太后重重道:“就是因为还未寻到,所以哀家才请了妙风道长来临仙殿暂代主事,而且妙风道长对命势看的很准,哀家特意寻他来为六皇子算一算。”

    玄寅沉吟片刻,道:“母后有心了…只是不知妙风道长要如何卜算?”

    妙风颔首道:“只需六皇子生辰八字,和一件静室即可。”

    兰贵妃提议道:“不如就让道长到西偏殿去吧?妧妃妹妹如此辛苦,不如皇上先去看过妧妃妹妹和六皇子,待妙风道长卜算后再告知皇上结果。”

    “也好。朕先去看看六皇子。”玄寅说罢,快步离开了偏殿。

    太后神色略一凝滞,随后宽和地向妙风笑了笑,让榆代领人到西偏殿去。

    而此时,林清萸经过身体撕裂般的剧痛之后,如一只从天空摔落的纸鸢般孱弱地贴在床上,身上的被子将她裹的严严实实,透不出一丝气来。满身的热气让她从梦境里被黑暗裹挟,如同被一只无名的手握住,失去了一切自由。

    在这动弹不得的黑暗之中,她似乎听到许多人的声音。那些声音或带有埋怨、鄙视、怨恨、咒骂,呼唤,而且越来越清晰,离她也越来越近。

    她不知为何,那些声音越清晰,越近,她心底就会没来由地恐惧。

    在深宫的争斗之中,她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感觉这一刻就要踏入鬼门关,路过奈何桥了,只待曼珠沙华开遍忘川,自己就会忘记过往种种。

    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双手触碰到碗一般的圆滑之物,接着眼前白光耀眼,迫使她睁开了双眸。

    “妧妃,你醒了。”

    当玄寅的声音传入她的耳边时,她先是一愣,紧接着无声地哭了起来,“皇上,臣妾之前明明求过您要保住我们的孩子,您为什么……”

    玄寅赶紧将人搂在怀里,解释道:“妧妃,你没事,六皇子也没事!”

    “六皇子…?”林清萸抬起晶莹的眸子,两颗硕大的泪滴在眼眶里打转,她嘴唇轻颤,一颗圆滑的泪便如珍珠般落在了手背,“也就是说我们的孩子没事?皇上,真的吗?我们的孩子…六皇子…”

    玄寅笑道:“是啊,我们的六皇子!”他挥了挥手,示意奶娘将孩子抱过来,接着温柔道:“你看,六皇子长的多好,这都是你的功劳。”

    林清萸看到这个孩子的时,心里顿时洋溢出欣喜、感动,幸福的情绪,此时此刻,她感到一切的辛酸和苦痛都是值得的,只要为了这个孩子,她要用尽自己的一切去守护。

    她激动啜泪,闭上双眸勾起了唇角,心脏轻轻颤动。

    则俜,这世间,你我之间便有了一个连系。

    她满心满眼地看着这个孩子,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哭了起来,“皇上,臣妾不能给您一个健康的孩子,是臣妾无用……本来六皇子可以健康平安的长大,如今早产,怕是比寻常的孩子有许多不足之处了。”

    玄寅叹了口气:“这是上天眷顾,六皇子和你才能平安,朕已别无他求,只希望六皇子以后可以平安康乐的长大便好。”

    兰贵妃看着襁褓中小小的孩童,不禁疑惑道:“皇上,这六皇子比寻常才出生的孩子要小上一两倍,可臣妾听说之前妧妃胃口不好,胎儿的怀象也比寻常七八个月大的孕妇要小上许多,说是营养不足所致,不知从何处请了一位叫可沁的宫女,因擅做各色菜式,这才让妧妃胃口大开。”

    她话锋一转,道:“可是按理说妧妃正常饮食也有小两个月了,怎么六皇子还是……”

    玄寅眼神凝重地看着人:“你想说些什么?”

    兰贵妃低声道:“臣妾不是说这是太后娘娘之过,臣妾也见过瑾嫔妹妹的五皇子,这六皇子的身形的确是不能比的,也难保是妧妃妹妹用了两月之久也没有补好身子……”

    林清萸闻言,心如同被揪了一把,赶忙道:“都是臣妾没用,身体太过虚弱,也连累着六皇子也这般孱弱,臣妾有罪!”

    玄寅似乎在想着什么,半晌后,脸上的笑已然全无,只满脸凝重地看着林清萸,道:“与你无关。”他转头向方太医问道:“六皇子的身子,今后是否还能补回来?”

    方太医吸了口气,道:“只要精心照顾,相信六皇子可以一生平安。”

    玄寅不禁皱眉:“净是些废话!”

    “皇帝,为何事而恼啊?”太后满脸笑意,带着妙风走了进来。

    “没什么,只是六皇子身子虚弱,朕在问方太医有没有补救之法。”

    “这个不难。”太后和缓一笑,朝妙风看了眼,“哀家方才托妙风道长为六皇子卜算命势,已查到了救治之法。”

    玄寅道:“那就请妙风道长说一说这救治之法吧。”

    “六皇子命属廉贞,主桃花,可见为智勇兼备,勇于任事之人,自有傲骨,外柔而内刚,其命数算是坦荡而少险。只是六皇子为早产,廉贞命星运势大减,易被桃花劫害,桃花属木,所以应该避开命中属木之女,才能平安成长。”

    林清萸听完,不禁用力抓紧了被角。

    太后却像是后知后觉般,朝林清萸看了许久,惊讶道:“妙风道长适才说六皇子应避开命中属木的女子,哀家没记错的话,妧妃的本命似乎是带有双木的。”

    妙风道长顿了顿,道:“命中属木之人,竟有六皇子的生母么?这可难办…”

    “这有什么难办的。”太后微微一笑,面容和蔼道:“妧妃,为了六皇子平安长大,怕是你受些委屈了。”

    林清萸笑笑:“臣妾有什么委屈…只不过道长所言是否属实呢?”

    太后道:“这是京城中最有名的道长,其本派为昆仑山穹云观……”太后又搬出之前向玄寅介绍之时的话絮絮地说了一通。

    林清萸勾了勾唇:“既然是太后娘娘引荐,本宫也就放心了,只是妙风道长德高望重又擅卜算命势,自然博览群书,对道经上有很深的造诣,不知是否对道有所理解?”

    妙风得意地笑了笑:“这是自然。”

    林清萸顺势道:“那本宫有一事想请教妙风道长,不知妙风道长可愿为本宫解惑?”

    “娘娘请讲。”

    林清萸思索片刻,便道:“敢问,悟本体为哪三悟?”

    妙风来回踱步,喃喃道:“悟本体,悟本体…人之本体有神、身、魂,缺一不可,悟身即为理透生死,悟神则开通豁达,悟魂则超脱三界之外,唯大修为者方能体悟到啊!”

    太后听完,不禁皱起了眉。

    而玄寅的脸色也十分难看,不禁重新审视其这位妙风道长来。

    林清萸则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微微摇头:“这“三悟”为解悟,即始觉;行悟,即明心见性,以及证悟,此即。这三悟皆是楞严经中经文要旨,道长这番解释,倒实在令人称奇。”

    妙风忙解释道:“这这这……本座一生研学皆是道教所处,实在不知娘娘方才说的经书内容为何物!”

    妙风想为自己辩白,林清萸却不愿给他这个机会,忙补了句:“方才道长也说了,您既博览群书,对道有着很高的理解,那这命属木则是姓名中带木,又是怎样一番理解?”

    “这…”妙风已有些慌乱,额上开始不断渗出细小的汗珠。

    “够了!哀家本以为你是什么德高望重的仙长,没想到竟是一个招摇撞骗的神棍!哀家今日算是着了你的道!”太后怒意难平,厉声呵道:“将这个骗子拖出去,乱棍打死了事!”

    “太后饶命,太后饶命啊!”

    妙风纵使求情,也难逃一死,随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他终于咽下了气。

    “今日是哀家疏忽,才……”

    太后还未说完,玄寅便打断道:“母后身体劳累,这几日还是好好在甘泉殿休息吧。”

    太后惊道:“皇帝,你这是在怪哀家吗?哀家也是被蒙骗的,哀家之前也不知道那是个神棍,你可不能因为这件事……”

    玄寅沉声道:“母后,儿臣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您自皇妹去后就一直忧思伤身,后宫之事也让您操劳了许久,不如这些时间就先歇一歇吧。”

    太后半张着唇,许久未说出话来,眼角的皱纹微微弯起,“好!好啊!哀家还真是生了一个好儿子,知道心疼哀家了!那哀家就不操心你这后宫中事了!”说完,干咳了几声,转身便走。

    林清萸看着人离去的背影,心中恶寒。

    其实方才她也是险胜,妙风若是一口咬定不知那句话未佛教经文要旨,只说自己一心修习道法,以道法做析就可蒙混,可惜这位道长实在不可堪重任。

    她眼中凝出一抹淡淡的忧愁,眼睫低垂了下来。

    玄寅安慰道:“母后也是为了你好,要怪也只能怪那些装模作样的骗子实在太多,什么人都敢进皇宫里滥竽充数,幸好这次你和六皇子都未出事。”

    林清萸苍白地笑了笑:“皇上,您还未给六皇子取名呢。”

    “方才朕已想到了一个好名字,不如就叫恒珏,如何?”

    兰贵人在一旁念着名字:“恒珏,恒,为永久,无穷无尽之意;珏,玉中王者,又指双玉。皇上此名,大有深意啊。”

    林清萸微微失神:“皇上,臣妾只希望六皇子可以平安长大,以后能为皇上分忧,皇上此名是否太过?”

    玄寅轻轻握住林清萸的手,庄然道:“朕为六皇子赐这个名字,就是对他寄予厚望,恒珏,他担得起。”

    “皇上做主便是了。”林清萸浅笑着,望向襁褓中孩童之时不禁又泛起了愁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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