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月颇有担心之意:“娘娘,灵贵人之前和您并无交集,如今贸然提出要和您联手,此事蹊跷啊。”

    慕娉婷轻抚杯盏,杯身温意盎然,“本宫自然知道,何况如今本宫才生产,身子虚弱,这件事要问过沈妃姐姐的意思才行。”她眼中微光颤动,似暗访心事:“更何况本宫还要养育五皇子,怕是无暇分身。”

    画月轻轻地点了点头:“是。”

    灵铧宫,沈玉燕虽解了禁足之罚,但仍日日待在主殿中抄写道法经文,日子过得清闲冷淡,每日研墨默写,直到后半夜点完残烛才歇下。

    说是陶养心性,实则是平复心境,稳中求胜罢了。

    褫夺封号后的沈妃,在这段时间也想明白了许多事。

    宫中风波不断,主动搅入乱局之中倒不如稳定心神,只等一击即中。

    日日茹素,也使得她面容越发憔悴,身形瘦削至见骨,再没了往日的光华,而是灰暗如尘,素雅淡然的模样。

    慕娉婷进入灵贵铧宫后,被眼前的沈妃吓了一跳。

    这哪里还有半分从容、优雅的兰妃姿容?倒真像是什么道观之中的女冠,一身可兜清风的宽袖道袍,素面朝天,发不配饰,三千青丝平静地摊在后背,静如立石。

    “玉燕姐姐?”慕娉婷试探般地喊了一声,桌前默写的沈妃立刻抬头,热泪盈眶地迎了上去。

    “娉婷,是你?孩子已经生下来了么!”

    慕娉婷连连点头,眼泪如珠珠潸潸而落,“玉燕姐姐受苦了,人瞧着怎么这样瘦。”

    沈妃愤恨道:“是我低估了妧妃…谁知她用什么方法知道了我对常嫔用毒。”她抓住慕娉婷的肩膀,颤颤道:“可是、可是如今常嫔无事就算了,为何妧妃也无事?”

    见慕娉婷沉默不语,似藏难言,她不甘心地继续追问道:“你不是说妧妃回宫必死无疑?如今都快过去半年了,为何她不仅未被皇上厌弃,还频频受宠?”

    慕娉婷有些艰难地开口道:“这次确实是我失策,姐姐莫要着急,咱们再使个法子就是了。”

    沈妃叹了口气,摇头道:“罢了,如今妧妃她如日中天,又得太后喜爱,现在能想出什么法子去对付她?”

    慕娉婷道:“皇上新封的灵贵人,姐姐可有耳闻?”

    “就是那名擅弹箜篌的?”

    慕娉婷微微勾唇道:“正是,她前几日找我询问联手之事,我拿不定主意,所以找姐姐商量。”

    沈妃一时警惕起来,提醒道:“她不是常嫔引荐给皇上的么?常嫔如今跑去和妧妃交好,自然也算是妧妃的人,为何要找你联手?真的不是她们故意布局?”

    慕娉婷点头,“正因为拿不定主意,所以妹妹才特意来告知姐姐。”

    沈妃又问:“那个灵贵人说的什么法子?”

    慕娉婷道:“她欲以布偶诅咒之术陷害妧妃,等她将诅咒的布偶放入延禧宫时,我们就可以来一个瓮中捉鳖,将妧妃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沈妃随即微笑道:“这是个好法子,如果灵贵人没有说谎,她能随意到常嫔和妧妃的宫中,确实比我们亲自动手容易多了。”

    “那此事可行了?妹妹这就去知会灵贵人一声。”

    沈妃叫住人:“等等,这件事需得仔细小心,我再跟你说一件事。”她伸手招了招,十分神秘地凑在慕娉婷耳边说了些什么。

    延禧宫中,林清萸才送走玄寅,于软榻上闭眸休憩,此时打探消息的宫女灵珠回来禀报,说是收买巡抚苏伍之人已经有眉目。

    林清萸顾不得休息,立刻起身问询:“你说已经查到那人的消息了?是谁。”

    灵珠答道:“奴婢听清心殿的小宁子说,南昌巡抚收押娘娘父亲和兄长之前,慕太傅曾带礼拜访过,之后就在没别人了。”

    林清萸眉头一挑,“慕太傅?你是说瑾妃的父亲慕北山么?”

    沫儿在一旁道:“朝中不就一位慕太傅,想来定是瑾妃的父亲了。”

    这个慕太傅,倒是这般肯为自己的女儿奔波,甚至捏造证据弹劾官员也办的利利索索,毫不马虎。

    林清萸皱眉扶额:“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了。”

    灵珠道:“娘娘,还有一事奴婢想要禀报。”

    “何事?”

    “听小宁子说,皇上派了则俜侍卫去探查慕太傅,这几日应该就会有消息了。”

    则俜…林清萸一想到这两个字,心里就不禁犯了难。她知道则俜和慕娉婷是故交,玄寅派他去调查慕北山收买苏伍的证据,他会不会避重就轻,为慕太傅开脱罪责?

    她用力揉着额头,闷声道:“你下去吧。”

    沫儿看出林清萸似有心事,轻言安慰:“娘娘是担心则俜侍卫顾念旧情,所以会主动替慕太傅开罪?”

    “则俜最是重情重义,若是他真的查到幕后是慕娉婷之父做的这些,怕是会向皇上谎报。不行,我得去找他!”林清萸猛地坐起身,扶了下头上的珠钗就要去。

    沫儿怕她牵出风波,急忙道:“娘娘,则俜侍卫现在不在宫中啊。”

    林清萸又道:“那快准备笔墨,我要修书一封,让则俜尽心查证。”

    “娘娘关心则乱,却是忘了您要送信出宫皇上必会过目!若是打草惊蛇,恐怕会引得皇上疑心了,娘娘三思啊。”

    林清萸恍然回过神来,叹息道:“你说的不错,方才我实在心急了些,可……父亲兄长蒙冤之事,以及长姐无辜被害,此事我若不管到底,怎配为亲眷。”

    沫儿苦口婆心道:“那娘娘就更要沉住气才行,这件事皇上最不希望看见的就是您歇斯底里,会认为您为了洗脱家人的罪名不择手段,更会怀疑了则俜侍卫辛苦搜集来的证据,得不偿失啊。”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因为父亲他根本就……”林清萸欲言又止,蹙眉连连叹气。

    沫儿看出了七八,有些不敢相信道:“娘娘的意思,莫非是……?”

    “我父亲如何,我自然最是清楚,他当初为了晋升官职不惜将我送入宫中,而兄长偏偏是不学无术,更不通武艺。”林清萸扶着半边脸,恨铁不成钢道:“若说没有罪过,我是不信的,我是怕万一查出真的证据,父亲和兄长仅存的安稳也都覆巢之下。”

    沫儿压低几分声音:“如今咱们也没别的办法了,娘娘倒不如放宽心。”

    林清萸忽觉下颚疼痛,伸手捂着轻抚,微微蹙眉叹道:“也只能如此了。”

    沫儿关切道:“娘娘是牙疼么?奴婢给您泡壶薄荷茶去去火。”

    只片刻之间,那疼痛更如春笋破土般阵阵袭来,林清萸眉头皱得更深,牵出了抹苦笑:“嗯,去吧。”

    沫儿才提着茶壶出去,迎面便碰到了灵贵人,行礼道:“灵贵人安,我们娘娘正在里面看书呢。”

    灵贵人点点头,仪态款款地走进了屋里,恭恭敬敬地行礼:“嫔妾给妧妃娘娘请安,妧妃娘娘万福金安。”

    林清萸捂着一旁的脸颊,颔首道:“灵贵人来了,快坐吧。”

    “谢娘娘。”灵贵人乖巧落座,看着桌上开满的栀子花,不禁道:“这栀子花洁白无瑕,味道却是浓郁如胭,倒真是奇异。”

    林清萸微笑道:“这有什么,世上多的是外表清雅,内心热烈之人,人都如此,更何况是这花呢?”说罢,她将手缓缓垂下,将手上一只芙蓉玉镯摘下,“这镯子上雕得便是这花的图案,就赠予妹妹了。”

    灵贵人含笑接过,笑容浅浅:“多谢妧妃娘娘,这手镯如粉玉一般剔透晶莹,真是难得的好东西。”她将袖子褪去,原本锁着的乌青色手镯却是早已不见,手腕上也白皙无瑕,没有丝毫被挤压过的痕迹。她将那芙蓉玉镯轻轻套上,更如流花飞舞。

    林清萸抬唇笑道:“这镯子很衬妹妹的肤色呢。”

    灵贵人谦卑道:“是娘娘赏的东西好,嫔妾姿容黯淡,凭这玉镯的光辉才可令皇上留神一二。”

    “妹妹姿容绝色,更是世间难得,何必妄自菲薄呢?”林清萸端起沫儿递来的薄荷茶,轻轻饮了几口,那阵阵袭来的疼痛才稍有缓和。

    她放下杯盏,问道:“对了,上次跟妹妹说起的事,妹妹准备的如何了?”

    灵贵人接过茶盏,道:“妧妃娘娘放心,瑾妃已信了嫔妾七八,想必已经动心了。”

    “那就好。”林清萸用手摘了片花瓣,放在鼻下轻嗅,“妹妹可知这花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同心花,金兰同心,其力足可切金断玉。”

    灵贵人笑道:“嫔妾还听说这花是天竺传来的,拥有此花之人都与佛有缘呢。”

    “什么与佛有缘…不过是天竺那边送来的贡品,皇上和太后各送了两盆给本宫的。”林清萸复饮了口茶,茶水清凉苦涩直冲颅顶,她不禁蹙眉:“妹妹若喜欢,就回去吧?反正这花气味太过浓郁腻人,熏多了本宫也觉得头疼。”

    “那就多谢妧妃娘娘了。”

    “这花气味浓烈,只是一两朵沾在衣服上便可久久不散,妹妹可要注意些,别让衣服上的花香太浓。”林清萸用手掩了掩鼻。

    “嫔妾知道,定会小心养护这些花的。”灵贵人抬手轻触花瓣,花朵如玉如云,散着奇香,凑近时香气更是直冲天灵,竟引得有些晕眩之感。

    此时,从门外跑来一名宫女到了灵贵人身边,正是灵贵人宫中的采薇。

    采薇向林清萸行礼之后,朝灵贵人私语:“小主,瑾妃传您到璇玑宫去。”

    林清萸隐约听见,便道:“本宫这里也没什么事了,妹妹若是要忙就先回吧。”

    “那嫔妾改日再来给娘娘请安。”灵贵人说着,行礼退了下去。

    灵贵人回宫后将芙蓉玉镯摘下,又换上那两个“乌青镯”,叫宫人带上那四盆栀子花才前往璇玑宫。

    璇玑宫中,慕娉婷正用笔墨写着什么,听得灵贵人的请安声,便将手下的宣纸移到人面前,“你前些日子说的事,本宫想了想,这件事若你真有把握的话,五皇子的生辰八字你就拿去。”

    灵贵人悦色道:“嫔妾多谢瑾妃娘娘信任,定不辜负您的期望。”她指来随行的宫女,将那四盆栀子花摆在了桌上,“这些是天竺进贡的花,嫔妾特意进献给瑾妃娘娘的。”

    慕娉婷素来只用白芷香囊,霎时闻到这股浓烈的香味不禁掩鼻,“你这是什么花,气味这样浓烈?菱巧,把这三盆搬到外面去,留下一盆便好。”

    灵贵人微笑道:“瑾妃娘娘,这花名同心花,又称禅友,拥有此花者算是与佛有缘,会得佛祖之庇佑。”

    “佛?”慕娉婷皱眉看人,端起茶盏嗅了下清茶解腻,缓缓道:“太后崇尚修行,明聖子民也有信奉的神明,这佛是西方崇拜之物,怎可过分宣扬?”

    灵贵人施礼道:“嫔妾不过无心之言,并无崇行佛教之意,还请瑾妃娘娘恕罪。”

    “想来你也是有口无心,起来吧。”慕娉婷神色淡淡,极快地瞥了眼她袖下的手腕,“不过你还是要记住,宣明城不可被其余宗教侵染,若失本心,其罪过可就大了。”

    “嫔妾明白,谨记娘娘教诲。”

    慕娉婷无意般提了句:“对了,这件事你尽可放手去办,若是成了,本宫就帮你和你妹妹见面。”

    灵贵人闻言,不禁一怔:“嫔妾的………妹妹?”

    慕娉婷点头:“是啊,本宫查到你还有个妹妹,叫秋涟敏,如今正在乐坊吧?”她轻轻叹了口气,如帘外西风幽深低回:“只是如今犯了错,被派去掖庭关着了,不然你们姐妹二人倒可以时常见面的。”

    灵贵人不禁疑惑蹙眉。

    她的妹妹犯了错?这事常嫔可从未跟她说过啊。若真犯了错,常嫔和妧妃早该出手搭救了。

    她迟疑地开口:“不知嫔妾的妹妹犯了什么错。”

    慕娉婷眉心一沉,语气幽然:“御花园中,献艺媚上,被本宫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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