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花灯?去哪看?”方觉以为自己听错了,刚刚不是在说茶楼的事情吗,怎么一下子就转变到了看花灯上。他不禁感慨,不愧是两口子,说出来的话都那么让人迷惑。

    李欣承毫不吝啬地给了方觉一个白眼,一字一顿地说:“上、元、节,懂了吗?”

    方觉点头如捣蒜,“懂了,懂了。”

    李欣承嗤笑,说:“你把潘宜安置好,过年给你留个假,十五再陪着朕和陆亦臣去看花灯,这下彻底懂了吗?”

    方觉神情瞬间凝重起来,“懂了。”

    方觉虽然应着,但心里极其不情愿,看花灯这件事真的可以不带他,他们两个人浓情蜜意地一起赏花灯游画舫,自己在后面跟着活脱脱就是一个花灯,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在房顶上坐着呢。

    方觉这人藏不住情绪,心理情绪外漏的那一刻正好被李欣承看到,李欣承调侃道:“你也可以找个人陪着啊。”

    方觉猛地摇头,“不了不了,臣先去陪陆小公子练剑了。”

    “去吧。”李欣承笑着说。

    方觉一溜烟跑没影,李欣承抿了一口茶后就开始傻笑,笑的不是方觉,而是他和陆亦臣。

    陆亦臣最近的有些反常,之前陆亦臣会坦然地面对自己炽热的眼神,可现在大部分是闪躲,不是不愿面对,而是……害羞。

    李欣承微眯着眼睛想着陆亦臣害羞的脸,脸皮很薄,一逗就红,他品着陆亦臣脸上细微的表情,害羞又胆怯,还带着些许愧疚,陆亦臣自认为遮掩的很好,实际上是漏洞百出。

    从他赌的那个吻之后,他就不停地感觉到陆亦臣对自己的感情有变化,婉拒到顺从。

    他想到早上被自己圈在怀里的陆亦臣,想到他软糯的耳垂,想到自己在他脖子上盖的章,想到这个人很快便要完完整整地属于自己,他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是志在必得,是欣喜若狂,是苦尽甘来。

    同样,隐青院里的陆亦臣也想着今天早上他在李欣承怀里的表现以及无奈之下做出的承诺。

    答应了上元节陪李欣承去看花灯,但他也答应了自己要从梦中清醒,他除夕那天要走出这个院子,不止走出这个院子,他要走出隗州,去看西北上元节的花灯。

    可他一想到李欣承看自己的眼神,与之前陆浔期待得到奖励时一样,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委屈可怜,让陆亦臣有些心疼。

    他不禁想到如果自己走后,李欣承会怎样?

    那时候的李欣承会比现在还让人心疼……

    陆亦臣瞬感胸闷,他便走出去透透气,迎面看到了正走过来的方觉。

    方觉停住脚步,“陆公子。”

    陆亦臣点头,“方大人。”说完,他朝着方觉走过去,与方觉一起去了侧院。

    路程短暂,本应无暇顾及旁人的情绪,但方觉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嘴巴张张合合似是有话要说,陆亦臣便在踏进侧院的前一步顿住脚步,看向方觉,然后问道:“方大人可是有话要说。”

    “没有没有。”

    方觉躲着陆亦臣的眼睛,侧过脸准备要走,却听到陆亦臣说:“方大人,这里没有别人,您但说无妨。”

    方觉一听,暗自下了决心,他把脚收回来,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臣今天看到皇上心情愉悦,听说是您答应了要陪皇上去看花灯。”他稍微停顿后,继续说道:“您也知道,皇上对您极其珍重,您稍微赏他一点甜头他就高兴的

    不得了,这是我见过最不像皇帝的皇帝了。”

    陆亦臣神色怔然,呆滞地看向方觉,他没想到方觉会和他说这些,在他心里一直想和毛头小子一样的人,也有一天会这么神情严肃与自己说话,说的还是大家心知肚明,不愿捅破窗户纸的话。

    而方觉开了嘴,即使看到陆亦臣神色凝重,也不想再就此结束,他一股脑地把他想说的都说了出来:“我跟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我没见过他对谁这般上心过,所以……陆公子,就算是皇上之前做的不对,能不能也看在皇上真心仰慕您这么多年上,好好待他,也不用多好,就像答应他看花灯一样,去陪他看一场花灯就好。”

    方觉说完,也不敢再去看陆亦臣,匆匆行礼后,抬腿跑着进了侧院,留陆亦臣一人怔在门口。

    此时风起,撩动了陆亦臣本就绷着的心弦,再一阵凉风,吹乱的陆亦臣的头发,也吹乱了他的心。

    心中涟漪荡漾,圈圈点点上皆是李欣承的名字,他对这名字满怀歉意,他伸手去触碰水面上的名字,可他一碰,涟漪重新泛起,名字消失不见,只余泛动的水。

    原本只是胸口沉闷,现在是胸口闷痛,他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隔绝了一院的风动寒起,只留自己一人,却也难以冷静。

    他心想,自己是怎么了?怎么越来越难以平静?之前的自己不是被师傅夸奖是心如止水波澜不惊的吗?可如今他的心怎会跳的如此厉害?

    李欣承……他在心里默念着他的名字,这个人让他一天不得安宁。

    他要离开,这个人太折磨自己了。

    他要自私地离开,这个人抱着他的时候令他窒息,不抱着他的时候也让他喘不动气,他感到害怕,这是在陆家被斩之后的第二次害怕。

    他怕的不是死,怕的是……想要留下的想法。

    陆亦臣赶紧洗了一把脸让自己清醒,他看着水中的倒影,慌乱,颤抖,失措,自己刚刚在方觉面前是否也是这副模样,他闭上了双眼,不再去看水中不堪的自己,可方觉的话在耳边萦绕,刺痛着他的大脑,他又睁开眼睛,却在水面看到李欣承眼里殷切的希望。

    希望是一盏花灯,等着他去摘下。

    水里的花灯刺眼,陆亦臣节节后退,他呼吸急促,难稳心神。

    “水流心不惊,云在意俱迟。一心不赘物,古今自逍遥。”陆亦臣在心里默念,一句之前从未用过的清心咒,他愣是念了十遍才静下心来。

    静下心来之后,陆亦臣也没再去侧院,而是走到书案前读起了书,可他读着读着便想到这书是李欣承自己一本一本带过来的,专挑他喜欢看的,还有他之前一直寻的一本书,也在一个月圆美好之夜给他送了过来。

    这实在不是一位皇帝所为。

    书本上的字又变成了“李欣承”这三个字,陆亦臣无奈地放下书,起身回到了床上。

    书是看不下去了,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他便让自己入睡。

    他知道是在磨时间,等到除夕夜,一走了之,再也不问尘中事。

    后来的几天,“李欣承”这三个字一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陆亦臣就去睡觉,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九天,终于到了除夕夜。

    其实陆亦臣能感觉到有几天的深夜或是清晨,李欣承会轻手轻脚地靠近他,可当他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了人,只留床上一点余温。

    仅是一点余温就好,雪已经下了好几场,总归会盖住的。

    陆亦臣看着院子里的雪,杏树下仍有一个雪人对着自己笑,他轻叹了一口气,去了侧院。

    之前怕陆浔年纪小藏不住事,没敢告诉他今天晚上要走,而现在,还有临近几个时辰除夕宴就要开始了,李欣承今晚不会过来,隐青院里的人也因为除夕夜兴奋,不会有人注意到陆浔得知要离开的喜悦。

    他进了侧院,看到陆浔正在书案前执笔写字,他凑近一看,是写了一个“福”字。

    陆浔看到他来,抬起一张笑脸说:“二叔,我写了一个福字送给你,保佑你身体康健。”

    “真乖。”陆亦臣拍拍陆浔的头,“我们浔儿真是长大了。”

    “嗯嗯,长大了就可以保护二叔了。”陆浔笑嘻嘻地说,“我要快点长大呢。”

    陆亦臣被眼前孩子逗得眉眼弯弯,但他慢慢沉静下来,对陆浔说道:“浔儿,今天你要一直跟在二叔身后,寸步不离,知道吗?”

    陆浔虽有些迷惑,但还是点头,“嗯嗯,浔儿是不会离开二叔的。”

    “好。”陆亦臣拉着陆浔坐下,轻轻柔柔地说:“快要到春天了,二叔要带浔儿回西北,去看山花烂漫的千暮山。”

    “真的吗?”陆浔眼里闪过一丝惊喜,但又瞬间消失,“可是……可是那个人不是不让我们出去吗?”

    “能出去的,相信二叔,二叔带你出去。”

    “好,我相信二叔。”

    陆亦臣握着陆浔的手,想着那天云散时千云飞的话。

    命不是天定,而是人为。

    竹丝管乐一响,除夕夜宴开始。

    歌舞演奏迷乱了人的眼睛,美酒佳肴醉了人的味蕾,明辉殿里歌舞升平,谁也不会留意席间多了一个人,或是少了一个人。

    一束烟花炸裂,星星点点灿若云霞散在夜幕,照的席间明亮,也照的隐青院里的雪莹莹发光。

    隐青院里的几个太监也是喝的醉醺醺的,连吴嬷嬷也倒在了桌子上,陆亦臣攥紧了陆浔的手就往外走。

    深夜的风寒凉,但陆亦臣却有热汗蒙在额头。

    身后又一束烟花飞上夜空,自由地绽放出美丽的花束,陆亦臣回眸一看,烟花散落的点点星光回到了宫墙中。

    陆亦臣又拉紧了陆浔,转身继续快步往外走,可他借着烟花带给天幕的光,看到了倚在门口的李欣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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