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李欣承看李时闻出神出得厉害,便喊了一声。

    李时闻回过神来,看向李欣承,眼里空洞无神。

    李欣承看着李时闻的样子,竟有些想笑,一向稳重的四哥,竟然会有如此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他觉得他四哥和送药的人定然有些故事,他饶有兴趣地问道:“四哥可是在想送药之人。”

    李时闻眨了眨眼,轻笑道:“萍水相逢,聊了几句,并没有想到她是江湖上的人。”

    “江湖不江湖的……”李欣承的话还没说完,李时闻突然站起,打断了他的话。

    李时闻拱手弯腰,向李欣承行请罪之礼。

    李欣承见状立即阻止,“四哥这是何意?”

    “臣虽在外闲云野鹤,但不曾忘本,所识之人与臣皆是盛竹客栈的住客,未与江湖派别有勾结,望皇上明察。”李时闻语气坚定,不像是一个病人所有的坚韧。

    李欣承听完立马握住李时闻的胳膊,带他重坐会桌边,“四哥你真是见外了,朕说过,你我不是君臣,是兄弟。朕今日来只是想提醒四哥兮紫堂的人过于毒辣,与它接触的人也必定是狠人,还是小心些为好。”

    李时闻一声轻叹,“臣知道,只是臣不在隗州,若传出与江湖人勾结,于皇上于东启都不好。”

    “四哥想的周全。”李欣承又为李时闻倒了一杯茶,“朕早就让知道的人闭了嘴,你大可放心去各地游玩。”他将茶往李时闻面前递了递,“四哥方才如此着急,想必送药之人不是萍水相逢那么简单吧。”

    茶放到李时闻面前时,茶汤清澈透明,有几圈波纹荡漾,他拿起茶杯,像是拿起了那个雪夜自己荡漾的心,杯壁发烫,那夜的心也发烫。

    李时闻抿了一口茶,“她是江湖中人,江湖之大,何处去寻呢?更别说我生在皇家,她处在江湖了,倒不如是萍水相逢,过往烟云。”李时闻很是坦诚,没有隐瞒,没有遮掩,连眼神里的失落都不曾隐藏。

    李欣承将他眼里的失落尽收眼底,他也同样能感受到李时闻内心无尽的失意,这种爱而不得的感觉他比谁都清楚。

    李时闻得不到的人远在天边,而他得不到的人近在眼前。李时闻倒可以留个念想,也许在某一天便能再次遇见,可他呢?近在迟尺的人却不敢靠近,怕越靠近离得越远。

    感同身受才有确切的安慰,李欣承说道:“你不带官职,不入朝堂,你与谁在一起是你的自由,朕不拦你,也没有人可以拦你,同样,朕想和陆亦臣一生一世,也没有人能拦得住。”

    他看到李时闻眼神略带的震惊,才明白今日与往日不同的四哥,是少了一份洒脱,他笑着说:“四哥,你对此事畏手畏脚的,可真不像你。”

    李时闻失笑道:“是啊,本以为自己足够潇洒,没想到让皇上看了笑话。”

    不够潇洒不是因为朝堂羁绊,而是一身病骨谈何一生一世。

    他之前不曾在意这些,可遇见了那位女子之后,“生离死别”这个四个字再难从他脑中挥去,他开始担心,担心女子和他要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的时候,他给不起。

    沉疴宿疾缠身,又扰心。

    可他内心又自嘲地一笑,人过如清风,再难寻觅,能再见一面都说不准,现下又在苦恼什么呢?

    他转而一笑,对李欣承说:“不说臣了,这趟去云城,带了件礼物给陆公子。”他拿出一个精美的荷包递给李欣承。

    李欣承看

    着手里的荷包,青色打底,花纹繁琐,但每一针都绣的极其精致。

    “云城绣娘的手,果然名不虚传,一个荷包都绣的如此精致。”李欣承赞叹。

    “皇上与臣说过,陆公子喜欢青色,身上却不配青色,臣便差人订做了一个。这荷包是民间姑娘送给情郎的信物,皇上就送给陆公子,讨个欢心。”说完看着李欣承,拍拍他的肩膀,露出一脸笑容。

    此时不再是君君臣臣,而是一位大哥对自己弟弟的安慰与支持。

    喜欢上一个人不容易,喜欢一个人十余年更不容易,更别说喜欢一个与自己同样都是男人的人十余年了,其中辛苦心酸,只有李欣承自己知道吧。

    李时闻十分想陆亦臣能够在某一天也爱上自己的弟弟,李欣承太苦了,需要一点甜汤来浇灌他苦涩的人生。

    李欣承也知道自己哥哥的良苦用心,点点头,这一次并不是送礼物讨好陆亦臣,而是真心送他一个他喜欢的东西。

    两人都不再谈论情场失意,用了午膳,李欣承便回宫处理了事务。

    临安殿熏香缭绕,蜡烛灯芯一朵火焰噼啪作响,李欣承抬头一看天都黑了。

    月明星灿,适合去见那个披星戴月的人。

    他拿着荷包起身去了隐青院。

    他想陆亦臣了。

    自从这个荷包握在手里了,他就想赶紧把这个荷包送给陆亦臣。

    一进屋李欣承就看到隐在青色纱帐后的陆亦臣正在除衣准备睡觉。他撩起纱帐,拥星揽月,吻上了看到他来停止动作的陆亦臣。

    纱帐落下,遮住了一片旖旎。

    一开始,李欣臣感到陆亦臣有些拒绝的,想要挣脱,但他稍稍用力一紧,将陆亦臣牢牢抱在怀里。

    李欣承抱着陆亦臣坐在床边,又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又掀起被子裹在陆亦臣身上,不给寒风任何侵入陆亦臣的机会。

    细腰握在手里,他动作轻轻的,并且有些安抚意味的拍拍着陆亦臣的背,怀里的陆亦臣也慢慢温顺。

    这一刻的安静如同远山暮鼓敲响前的沉寂,晚风撞怀时的静谧,星河入目后的璨然,令人回味。

    许久李欣承才缓缓放开陆亦臣,问道:“今日好些了吗?”

    陆亦臣被亲的双唇微红,“好多了。”说罢,他就想从李欣承腿上下来。

    李欣承哪能让他下来,搂紧了他的腰,“好好吃药了没?”

    “我又不是小孩子。”陆亦臣眼里带着凶,更想离开李欣承的怀抱。

    “哼,可不就是小孩子嘛。”李欣承放开他,说:“我有东西要给你。”

    陆亦臣从他身上下来,坐到了另一边,把被子放在床上,问:“什么东西?”

    “这个。”说着,李欣承从怀中拿出浅青色的荷包,递到陆亦臣的面前。

    陆亦臣看到荷包,没有接,有些惊讶的看着李欣承。

    “怎么了,不喜欢?”李欣承问。

    “为什么送我这个?”

    陆亦臣没有收到过荷包,他为人冷漠,又在沙场沾染血腥,又因坊间传言他长得凶神恶煞,所以有许多姑娘避而远之。可也有一些姑娘不管他长得如何,就因为他打了胜仗,作诗赠予他,但他都拒绝了。

    两人之间互赠东西的事,他从来没经历过,而现在,李欣承拿着荷包递到他面前,让他有些手足无措,且不说民间的玩意儿,皇上怎么会玩?像

    这种情人之间传递相思情爱的荷包,放在他们之间总觉得有些怪异。

    李欣承看到他眼里的无措,说:“我觉得你会喜欢。”

    李欣承拿着荷包的手又往前递了递,让陆亦臣拿着。

    陆亦臣接过,荷包握在手里,很软,是极上乘的布料,而且花纹繁琐精致,是一个精美绝伦的荷包,最重要的是,花纹之间那些若有若无的浅青色看着是极其舒服的。

    他仔细端详着手里的荷包,没有感觉到李欣承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逐渐滚烫。

    李欣承看着陆亦臣的眼里像是汇集了今晚夜幕中的点点繁星,这个荷包无疑是陆亦臣见过的最美的一个,就好比那年春天六岁的李欣承眼里,满园的青色都不如一身青衣的陆亦臣。

    那时的陆亦臣,是母妃说过的谪仙。

    好久,陆亦臣说了一声:“谢谢。”

    陆亦臣想要把荷包收起来,李欣承见状连忙说:“别收起来了,戴在身上吧。”

    陆亦臣看了看手里的荷包,没有收起来,而是放到了桌子上。

    夜晚有些凉,陆亦臣还是会咳嗽,李欣承便让他枕着自己的胳膊睡,头下面垫的高一点,咳嗽就能少一点。他将陆亦臣搂在怀里紧紧贴着,还时不时的亲一下陆亦臣脸颊上的小痣。

    他想与陆亦臣足够的亲近,近在迟尺要比远在天边好一些,至少他能触摸的到,至少他有足够的耐心去将距离拉近。

    “我明天陪你去静林园走走吧,静林园里的雪应该还没化干净。”李欣承贴着陆亦臣的耳朵说,说完还不忘在耳朵上落下一吻。

    陆亦臣受不了这种亲昵,嫌弃地动了一下身子,“不去了,睡觉吧。”

    “去吧,嗯?出去走走吧。”他说完往陆亦臣身上蹭了蹭,像一只摇尾乞怜的小狼,祈求着别人的施舍。

    陆亦臣心里一瞬间竟然想伸出手去安抚这只小狼的软毛,可也就只是一瞬间,他伸出去想要抚摸的手,变成了要推开身上人的手。

    “不早了,睡觉吧。”陆亦臣惯用的就是用“睡觉”来结束与李欣承的对话,他身子不好,需要多注意,所以他说“累了,想睡觉”,李欣承就会闭嘴给他清净。

    可是这次,身上的小狼愣是不动,并且带着温热的鼻息贴近了自己的耳朵。

    “暄哥……”

    “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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