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放榜之日,但叶祾倬只吩咐了行珩自己去看榜去。

    行珩走到那红榜附近,就再也靠近不能,因为看榜的考生挤满了,十分热闹,一时有人大笑,一时有人大哭,有人唉声叹气,有人暗自握拳。

    本想挤进人群里去,但行珩才跳起来,就看见了红榜上写着,头名,叶祾倬。

    行珩开心地大叫道:“我家公子中了!我家公子是头名解元!”

    这一声不可谓不响亮,众人都看向她,各色神情尽收眼底。

    怪不得公子自己不来呢,原来是胸有成竹了!

    行珩欣喜地准备回去禀告好消息,但才到半路,已经被吹吹打打前去报讯的队伍给追上了。

    此间的热闹和叶鸿礼那欣慰骄傲的劲儿自不用说,几个出来迎接的姨娘脸色却值得玩味。

    叶鸿礼将叶祾倬叫到书房,好生勉励了一番,只叹嫡子像亡妻一般聪颖,想到妻子早早离世,日后儿子再风光她也看不到了,叶鸿礼动情地在儿子面前落了几滴泪。

    叶祾倬忽然撩袍往地上一跪,有些悲哀地说道:“父亲,儿子有一事要求您原谅。”

    原来当日在叶祾倬药材中加了相冲的药材要让他腹泻难以考试的正是叶鸿礼后院的两个姨娘,叶祾倬将犯人、证人吩咐下人带了上来,这几人招了,原来是两个生了儿子的姨娘不甘心叶鸿礼只在意嫡子,对庶子不闻不问,这才想出了这下作的法子想让叶祾倬吃点苦头。

    两个姨娘也带上来对峙,哭得梨花带雨,但人证物证俱全,再想狡辩就是把叶鸿礼当傻子了。

    叶鸿礼震怒,他不大在意姨娘们,但是却也是个宽厚温和的丈夫,没想到他的好性子却让家宅不宁,嫡子也险些着道。

    于是将这两个姨娘当场安排了车马,送到了远在另一个县城的庄子里。

    叶鸿礼三个姨娘也就只剩下了原来大余氏陪嫁来的丫鬟。

    叶祾倬安慰了气得不轻的父亲,而后回了自己的珞翎院。

    出了父亲书房,叶祾倬露出个冷然的浅笑——母亲在时和父亲是一样宽厚的人,从来不予这两个妾室为难,但没有主母会喜欢丈夫的妾室,如今这个家,暗中早已是叶祾倬说了算了,既然她们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也就不要怪他一次铲除两个了。

    至于庶兄弟们,只要安分守己,他倒不会赶尽杀绝。

    彼时母亲嫁进国公府七年无所出,父亲也不过是个愚孝的男人,被迫娶妾开枝散叶,几个庶子庶女几乎同年出生,大约四年年后才有的他。

    庶子庶女降生后,叶鸿礼再没有去过妾室房里,把老妇人气得不轻,私底下磋磨余氏无数。

    但叶鸿礼、余氏二人感情却越发笃定,嫡子降生,虽体质稍有些弱,但也算是堵住了叶老夫人的嘴。

    只可惜,后来一切都被毁了。

    叶祾倬收回思绪,回到院落。

    下一场会试还有些日子,行珩也不能闲着,如今平南侯府换了世子,她也得换个监视探听的对象了。

    趁夜,行珩先去看了看前世子郑铎如今的情况。

    才两月不见,这郑铎竟然身形壮硕了一圈,越发圆润笨重了,看来被自己老子从世子的位置上撸下来还是受了些打击了。

    行珩确定了郑铎这颓废模样,又像新世子郑钰院子摸去。

    没想到靠近了一些,远远就看见院子周围零星但却十分严密地布置着守卫和家丁——看来这郑钰不同于他的哥哥,是个有些谋略在身上的。

    这平南侯府一时倒还放松不得。

    行珩便离得远一些,遥望这郑钰的院子,若是他会,又再悄然靠近。

    这些家丁、护卫训练有素,显然是从兵营里挑出来的,不过他们更擅长明路子,而行珩这种训练有素的影卫暗中行事的本领,他们还是拍马难及。

    郑钰的心腹忽然神色慌张地来与他禀报,难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行珩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书房的后墙,拿出工具,贴在墙上。

    这工具实际上就是一个空心的圆柱形的木头,是行二给她的。

    那心腹说道:“看着大公子的人回来禀告说大公子又去那寡妇家了,属下已经叫人拦着了……”

    寡妇?

    这郑铎刚才不还在家睡觉,怎么忽然想起跑去什么寡妇家了?

    “那寡妇家有个女儿……”

    行珩心头瞬间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待听到那心腹说出了寡妇家的位置,行珩立时飞身离开。

    她知道这个地方,因此在黑夜中全速赶路,仿佛一只黑色的大鸟,夜行衣甚至都带起了风声来。

    一路上行珩都很后悔为什么没有上次想个法子把郑铎给废了……她早就意识到郑铎对那些幼女是想做刘三和他那外室做的那等事。

    光是在脑子里想想那画面,行珩就觉得血液里那种本能的猎杀之意在熊熊燃烧。

    到了那寡妇家几十丈外,行珩就听到了凄惨的哭叫声!

    事情坏了!行珩浑身的血液好像要冻住了,她赶到了,跃上屋顶,那院子里的惨状尽收眼底……

    五六岁的孩子,被那郑铎压在身下,裤子已被撕碎了,而郑铎正手忙脚乱解着自己的下裳,而孩子的母亲歪倒在一旁,不知生死……

    而那郑铎正要逞凶,行珩从天而降,好像从阿鼻地狱而来,从身后照着他的露出的屁股,使出全力踢出一脚,那郑铎肥胖的身躯飞起,重重砸在了地上,他挣扎片刻翻过身来,嘴里的牙齿都跌碎了,他满嘴是血地喊叫着:“你是谁?我可是、可是平南侯世子!”

    行珩朝着他的胸口使足了力气,又踹出一脚,郑铎口喷鲜血,昏厥了过去。

    看清他底下那逞凶的东西,行珩好像索命的恶鬼,她从袖中掏出匕首,毫不犹豫第对着那处扎下!

    这事儿,她本应该在上一次就做的,就因为这个畜生出身“高贵”,她便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她差点害了一个幼女……

    行珩从不觉得自己是一个侠肝义胆之人,只是今日,她知道不做此事,她就白学了武功,更枉为一个女子!

    “住手!”身后传来一身暴喝,随后掌风凌厉击打向自己的后背,行珩咬牙抗下,身形稳如泰山,手下更没有丝毫留情地扎下了这一刀,就此断了这郑铎的祸害人的根源,而后在下一掌袭来时,她鬼魅一般闪身跳开。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骑着快马赶来的郑钰!

    行珩手中举着滴血的匕首,浑身杀意沸腾,露出的一双眼睛冷酷而暴烈,眼睛周围的皮肤布满了不知何时出现的网状血痕,十分的妖异。

    郑钰扶起自己哥哥,见他满脸是血,一摸他胸口,恐怕胸骨断裂,很快就要一命呜呼,更别说那令他都不敢细看的下面的伤。

    “如果你还算个人,这母女你要善待,否则你哥哥还要死上几次。”行珩开口道,声音嘶哑难辨,但郑钰还是听清了。

    郑钰的人马下一刻便赶到了,这院中情景无需多言,立刻便向行珩围攻而来。

    行珩毫不气地还击,身形快得看不清,几息间便空手打退了十几个手持刀剑的男子,郑钰看她眼眸,竟是血红的,心中悚然,暗道,眼前这瘦削的身影到底是人是鬼?

    “带着你的人快滚,否则……”行珩转动手中的匕首,杀气大涨,“我就要杀人了!”

    郑钰咬牙,恨声说道:“带着大公子,离开。”

    手下们早已生了退意,此时哪里还敢耽搁,抬上软瘫瘫不知死活的郑铎,快速离开了。

    郑钰站起身,提刀向行珩劈来。

    他终究是不甘心,逞了意气。

    行珩并不还手,躲闪得极为轻松,“太慢了!”她冷然说道。

    郑钰大吼一声,铆足了力气,行珩手握匕首,用匕首的刃,生生接了郑钰这用尽全力的一刀。

    这人!这人竟连手腕都没有颤动一下,好像他这能劈开巨石的力量是蚍蜉撼树一般……郑钰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她的手腕。

    行珩手腕忽然一动,那郑钰便被一股冲力推得后撤几步,以刀拄地才勉强稳住身形。

    “将这母女俩好生安置了,否则,你哥哥必定悬尸城门!”行珩将匕首在袖子上擦去血迹,收入袖中,飞身而起,好像一阵阴风,瞬间消失在屋顶上。

    郑钰挫败而愤怒地坐在原地,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他”露出的双眼根本看不出模样,郑钰用力地回想着,终于想起一个细节——方才这人以匕首挡刀时,他看到了,“他”握着匕首的大手指上,有一条伤痕,依稀能看出来。

    而“他”说,会让郑铎悬尸城门,郑钰本能地相信,“他”绝对有那能力!

    经此一役,行珩猛然发觉自己的身体好像冲破了什么屏障,变得更加轻盈,她运功赶路,竟好像御风飞行一般轻松且快速。

    脑子里好像有一个和她完全不同的人在疯狂而嚣张地大笑着,她在说,你就是喜欢这杀人的感觉,你就是喜欢血,不要再骗你自己,你是为了良知了!

    行珩对抗着这个张狂的声音,一路飞进自己的小院,惊起了隐藏的影卫,到了院子上空,那声音狂躁尖叫,行珩胸中钝痛不已,喷出一口鲜血,从空中直直摔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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