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县,张大户家。
余氏气的是七窍生烟,连心爱的瓷瓶都摔碎了一对儿,吓得府里的下人们瑟瑟发抖,见了她,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这个小王八蛋,竟然敢逃婚,还敢不告而别,眼里究竟有没有我这个娘。”
虽是过了三日,余氏仍是余怒未消,只一碰见张大户,便满腹牢骚,不停喝骂张正道这个混账东西。
张大户吃了任太医开的药,又经过细心调养,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他笑道:“孩子大了不由娘,且随他去吧,再说这件事已经和吴家解释过了,等到懋徳回来,再与吴家小姐成婚便是。”
余氏仍是气愤不已,“他枉自在外快活,却不惦念家里的事情,又弄回来恁多个小狐狸精,养在宅子里,整日弄些吹拉弹唱,好不厌烦。”
余氏指着张大户道:“我与你说清楚,你这老东西,切莫再有什么坏心思,若是再干出那混账事来,张家便再没有你的位置,玉莲这笔账,老娘先给你记上。”
张大户尴尬笑了笑,哄她道:“夫人放心,我再也不敢了。”
余氏这才气冲冲地离开张大户的房间,回后院念佛去了。
张大户苦着一张脸,对着一旁默不作声的管家张伯道:“懋徳在家时,她就摆出一副慈悲面目,菩萨心肠,懋徳这才走了三日,便露出本性,怎地好面目都做给别人看。”
张伯宽慰他道:“老爷,夫人这也全都是为了咱们张家的香火着想,只是大郎这一次独自跑去杭州,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
张大户道:“这孩子,真是让人放心不下。”
张伯道:“我听说,县里有个唤作武松的人,也跟着他一同去了,此人拳脚了得,定会护卫大郎周全。”
张大户叹道:“'只盼他早些回家!”
且不说张大户在家中唉声叹气,饱受夫人欺辱之苦。
却说这清河县内,几日间,狮子楼爆火,每晚的表演,都能吸引一些人慕名而来。
只短短数日,便赚得几千两银子,以至于孙三整日里都是笑意盈盈,颇有些春风得意。
有着花胳膊陆小乙带着四五个过命的兄弟,坐镇狮子楼,那些县里厮混的泼皮们,亦是不敢胡乱上门生事。
今夜,狮子楼照常开门迎客,不时有那想要一睹圣女时代风采的风流客,勾肩搭背走了进来,寻个好位置坐了。
虽是不能床笫承欢,但是据说很饱眼福,毕竟这几个姐儿,可以说算得上是清河县女人中的翘楚了,哪是那些勾栏里的庸脂俗粉可以比拟的。
这俗话说得好,能花钱看到的,那不叫稀罕,想看也想花钱,却偏就看不到的,才更让人心里痒痒。
此时,紫石大街上,有三个人影,摇摇晃晃,正在朝着狮子楼的方向走来。
当先一人,也有二十一二岁的年纪,生得十分浮浪。头上戴着缨子帽儿,金铃珑簪儿,金井玉栏杆圈儿,长腰才,身穿绿罗褶儿,脚下细结底陈桥鞋儿,清水布袜儿,手里摇着洒金川扇儿,倒也是个一表人物。
旁边跟着两个伴当,其中一人头上戴一顶新盔的玄罗帽儿,身上穿一件半新不旧的天青夹绉纱褶子,却下丝鞋净袜,长的是五短身材,有些发福,那滚瓜一般的肚儿,似要撑破了衣衫,破布而出。
另外一人长着满脸麻子,奇丑无比。身上穿着一件青布衫,衣襟敞开,露出硕大胸脯,浑似猪精在人间。
只听见那浮浪公子骂道:“直娘贼,究竟是哪个王八蛋谣传我西门庆有花柳病,害的这满县的粉头皆是知道,却不敢与我欢爱。祝麻子,你说,究竟是谁?”
祝麻子赔笑道:“大官人,这种事情,我哪里晓得。”
西门庆又问向旁边的另外一人,“应花子,你来说,究竟是哪个王八蛋,在给本官人造谣生事?”
应花子摇头晃脑道:“哥,这事依我来看,必有蹊跷。”
西门庆站住脚步,满脸怒意,他今日特地从阳谷县赶来,便是想要到这县里最大的勾栏丽春院里喝些花酒,顺便宿在花魁李娇儿的房中过夜。
哪成想,李娇儿倒是没见到,西门庆听李妈妈说,她是被本县张大户家的官人张懋徳给用钱赎了去。
这也就罢了,那妈妈听到他想叫个姐儿,夜宿在这里,却死活都不接他这单生意,只顾劝着他,另投他处。
西门庆吃不住这妈妈的冷言冷语,便带着伴当应伯爵和祝麻子,又寻了一处勾栏。
喝了半晌花酒,准备再找个姐儿陪宿,却想不到那店里的妈妈,亦是和丽春院李妈妈,用的是同一番说辞,偏就没有姐儿与他作陪。
西门庆便是再傻,也发觉了事情有些蹊跷,便让应伯爵去寻了一个人来,暗地里打听,是什么原因让这些妈妈们,有钱都不赚。
这应伯爵,原是开绸缎铺应员外家第二子,整天游手好闲,不学无术,致使家道中落,成了破落户,只好每日混迹在阳谷县富户西门庆的身边,帮嫖贴食,因此被人称作应二花子。
他寻了一个姐儿,塞了些铜钱,便将事情打听的一清二楚,而后便又原原本本地都说与西门庆听了。
“这清河县的勾栏里,都传着一桩事情,便是说离此地不远的阳谷县,有一位西门大官人,在外宅包下一个姐儿,唤作卓丢儿,前段时间,竟是染上了花柳病。”应伯爵只是这样一说,便气的西门庆,当场将手里的酒杯摔得粉碎。
他在阳谷县确实养了一个外宅,那女人确实也唤作卓丢儿,乃是勾栏出身,被他养在府外一间宅院中,时不时过去小住一日。
只是她何时染上花柳病了?
只这谣言一起,便将西门大官人带入深渊,清河县的所有勾栏,俱是知晓,各家妈妈们,闲来无事之时,亦是互通消息,以免自家女儿们,被这阳谷县来的大财主给祸害了。
喝花酒可以,但是陪宿过夜,却是万万不能。
西门庆脑门青筋暴起,只想寻个人来解气,只是这清河县的勾栏,却是全都知晓,即便是将胸中恶气撒了,找不到幕后真凶,又待如何?
西门庆有些欲哭无泪!
这是哪个撮鸟,无端端地造他的谣!
应伯爵劝道:“哥,这清河县的粉头,既然宿不得,咱们还回阳谷县去,那里的姐儿,虽是俗气了些,但是可以宿。”
祝麻子也道:“大官人,休要气,咱先去那狮子楼里耍上一耍,据说那里的姐儿,也是能看不能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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