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再现身已经是在华盖殿,一套皇帝常服换上:头戴乌纱翼善帽,身着盘领窄袖金袍,前后及两肩织金盘龙,玉带系腰,一双朗目灿若星辰,整个人不怒自威。
“皇上~”一声轻唤,只见钱皇后凤目含泪,翘首以盼已经等在哪里。原本艳丽的妆容暗淡,脸颊上的泪痕依旧清晰可见,就连身上的衣服也显得格外陈旧了……
可能是原主的情绪在影响着朱祁镇,也或许是因为陈华是个孤儿,前世到死也没捞到个媳妇,此时见到钱皇后就只感觉眼中发烫,忍不住牵上钱皇后的柔荑,威严的神色像坚冰一样融化,声音微微颤抖:“锦鸾,你憔悴了……”
历史上的钱皇后为明英宗哭瞎了双眼,最后英宗归来,还认为自己受的伤害是值得的,经历让人心酸。
钱皇后眼中豆大的泪珠滑落,却破涕为笑道:“皇上,您没事就好,一定是列祖列宗庇佑,臣妾要斋戒七日还愿,再为您祈福一个月!”
这一幕看的一种宫女太监也是眼里酸涩,纷纷低头擦去眼角泪水。
“皇兄!你终于回来了!臣弟、臣弟”郕王朱祁钰双眼泛起了水雾。
只见朱祁钰一脸疲惫的站在不远处,脸上的惊喜神色很是真挚。朱祁镇对于历史上的明代宗,还是很欣赏的,景泰一朝基本上做到了政治清明,也重用了不少的能臣干吏,属于明君范畴了。
朱祁钰跟朱祁镇两人从小关系就好,朱祁镇御驾亲征的时候更点名要郕王代理朝政。所以对于自己差点被他替代这件事,朱祁镇除了不愿意被监禁,对他这个人好感还是很足的。
朱祁镇很是感慨的说:“这段时间有劳二弟了,才几天不见,就消瘦了这么许多啊。”
朱祁钰脸上浮现了一抹尴尬,好像是理解错了朱祁镇的意思,声音有些急切的开口:“皇兄,我……”
“皇上!”孙太后终于来到华盖殿,眼见自己日夜牵挂的儿子回来了,一双眼睛再也绷不住,泪水决堤一样的涌出。
少有的温馨场面,让朱祁镇也是眼睛酸涩,赶紧大步迎上前去,没等走到孙太后近前,膝盖一弯就跪了下来。
“母后!儿臣不孝,让您担心了!”朱祁镇带着哭腔说。
孙太后看着仿佛老了好几岁的朱祁镇,声音哽咽:“皇上看着成熟了,这些日子恐怕吃了不少苦,不过人没事就好,朝廷大局还等着你主持。”
太后强自镇定,伸手扶住朱祁镇:“快起来,快起来,臣子们都到了,得拿出皇帝的样子,其他的话等回头咱娘俩单独说。”
朱祁镇点点头,起身问:“大臣们到齐了吗?”
“皇上,京中的重臣已经都在奉天殿候着了。”金英答。
“母后,等儿臣处理完事情,再到您处请安。”朱祁镇说。
孙太后点点头:“皇上做主就是,只要你不再冒险,娘怎么样都行。”
让朱祁镇心里很是温暖,这句话也说到了他心坎里,不过是相反的,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又安慰几句钱皇后,才去往了奉天殿。
说话被孙太后打断后,朱祁钰也没机会开口,见皇兄走了,赶紧跟上去,等出了殿门,终于鼓起勇气。
“皇兄,我……”却又被朱祁镇打断:“弟弟,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朕已经听说你的一些政令,这阵子做的不错,果然不负朕的嘱托!”
说着还伸手在朱祁钰身上拍了拍,朱祁镇当然知道朱祁钰想说什么,他也是故意不想让他说下去。
一个是他说来不好处理,毕竟话题太过敏感,再一个他还想利用这事去看看那些大臣们谁有小心思,最后就是真有要敲打敲打他的时候,也方便拿出来说一说……做皇帝嘛,基础操作。
朱祁钰心里一暖,做皇帝的遇见这种事还不生气,顿时心里对朱祁镇的胸怀很是钦佩。
一路上朱祁镇顺便了解情况,离奉天殿还有段距离就能听见说话的声音,而当朱祁镇一只脚踩进奉天殿时,原本嘈杂的声音顿时低了下来,朱祁钰跑到臣子一侧一同跪下。
“恭迎皇上还朝!”
朱祁镇没去坐自己的九龙金漆宝座,从后门进殿的他,径直往正门而去。
吏部尚书王直、礼部尚书胡濙、刑部尚书金濂、工部尚书石璞,兵部左侍郎于谦……
路过的各位大臣,除了在于谦面前驻足了刹那外,没有再停留一次。越过众大臣便跨过门槛来到殿外,众臣不解,纷纷疑惑回头看。
朱祁镇深吸一口气,面对着江山社稷跪了下来。这是他在进宫的路上一直在想的一件事,死了那么多大臣,就算有王振背锅,自己也一定会被人议论,本来也是自己的错,没什么可避讳的。
可是皇帝的威严不能因此受损,为了以后施政时候少一点阻力,也为了堵住群臣的悠悠之口,朱祁镇就决定仿效唐太宗李世民,跪天请罪!
见到朱祁镇跪下,大臣们皆是一惊,纷纷开口劝阻:皇上不可!
负责皇上安全的锦衣卫赶紧跟着跪下,也幸好是没人正对大门,要不被皇帝这么一跪,不死也得死了。
“臣八岁承继大统,至今御极已十四年,即位之初赖太皇太后苦心教导,‘三杨’辅佐,朝局清明,万民安乐。”
朱祁镇深吸一口气继续说:
“自太皇太后殡天,三杨老退,臣骤掌权柄,自以为枷锁已去,便放荡心性,用阉人而远贤臣,后为追祖宗功绩,一意亲征瓦剌,致我大明三十万将士战死沙场,尸骸至今还暴于荒野,臣自知罪过,上皇之怒请降天罚于臣。万请上皇庇佑大明子民,以彰天德!”
说完头重重磕在了地上。
众臣皆叩首。
“皇上!是臣等无能,不能为君父分忧!”
“臣有罪!”
“皇上,不要苛待自己,瓦剌狡诈,您无过错。”
“皇上!臣只愿以身报国,为君分忧啊!”
殿内已是一片哭声,臣子们纷纷出言劝谏。
“上皇为证,臣朱祁镇誓要以战止戈,以也先的头颅祭奠死去的臣民!”朱祁镇再拜。
好像真的是上天有感,当最后一个字出口,晴朗的夜空就划过一道闪电,天空中雷鸣大作。
朱祁镇终于直起了身子,一个太监急冲冲的跑了过来,离得老远跪在地上,一直滑到了自己的身前,举过头顶的双手捧着那份加急军报。
“皇上,瓦剌大军进逼京师,副总兵高礼、毛福寿迎敌于章仪门土城之北,先败瓦剌前锋!”
听到瓦剌进军的消息,朱祁镇心里一震,原以为自己回了京城,北京保卫战就不会发生了,却没想到不但发生了,而且提前了这么多,此时勤王兵马还没有到齐,这一仗难打啊。
朱祁镇暗自思量的时候,殿内的大臣已经出言请战。其中以于谦为首,都膝行到殿门口,灼灼的目光盯着朱祁镇,怒火仿佛要从眼眶中迸发出来。
“皇上,臣等此前已经安排好了城防部署,由前军都督佥事孙镗守西直门,武进伯朱瑛守朝阳门,都督刘聚守阜成门……虽然事出仓促,准备还不够充足,但只要也先敢来,必叫他们有来无回!”于谦说。
“众位爱卿快起来,国家存亡之际,不拘虚礼,只要有利国事,尽可出言!”朱祁镇将于谦扶起,他终于见到了于少保。
陈华以前只佩服三个人:三国诸葛亮,南宋文天祥,剩下的就是这位于谦于少保了。
他最佩服于谦,明明有能力改变夺门之变自己的命运,不说阻止夺门发生,只需要投机先一步迎立英宗,就绝对没有生命危险。再以他的能力,不说爵位,混一个三公的头衔还是很轻松的。
可是他却选择了对自己最不利的方向,甚至还有些固执的坚持自己的信仰,也是因为自己的坚持,在景帝继位后作为拥立首功的于谦被渐渐排斥出了权利最核心。如果要来评价于谦,他认为于谦是第一个做到了知行合一这四个字的人。
朱祁镇低垂的目光,迎上了于谦上扬的眼神,那双眸子只能以太空的深邃来理解其内涵,以婴儿的天真来形容其纯粹。并不强壮的身子,却仿佛天地脊梁一般,撑起了大明的残破江山。
朱祁镇重重握住于谦的手:“朕刚回宫就听说了早上仁寿宫的事,诸位爱卿,是你们帮朕撑起了大明的江山!尤其是于谦,刚猛果决,千钧重担揽在身,正是用人之际,邝尚书为国捐躯,兵部大局总不能没人主持,从现在起,于谦就是新任兵部尚书!”
于谦有些惊讶,印象里朱祁镇很不喜欢他直来直去,不给面子的性格。不过合格的政治家还是很快就平静下来,不卑不亢的领旨谢恩。
眼睛环视一周,在场众臣看向于谦目光多是羡慕,但有一个人例外:改名帝徐珵,徐有贞。
朱祁镇心里多了些把握:少部分人影响不了大局,现在人心可用,正是迎头痛击瓦剌的好机会,要好好利用。
下令道:“于谦为主将,负责北京保卫战!”
北京保卫战?众臣暗自咂摸着这个通俗易懂言简意赅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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