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姒一面剥瓜子。一面闲闲看着东宫:“殿下,为何坐立不安?”

    “有么?”东宫答着,指尖在案桌边上划动,勾下不知是内中的第几层漆来。要是让他继续神不守舍下去,真不知这小案会被刨出多大个坑呢。

    秦姒想想,道:“殿下,莫不是西征军那小股人马……”

    “不是!”东宫立刻否认。

    两人对视。

    秦姒没有追问,只是动了动眉毛,低头继续剥瓜子。她慢条斯理地将一捧瓜子剥完,放进小碟子里,搁到东宫面前。

    东宫伸手拈来几粒,心不在焉地嚼着。

    撑着下颌看他,秦姒的视线往碟子里面逛了逛,见自己特别堆在一旁的瓜子壳正在匀速减少,不由得在心中犯嘀咕。

    她突然站起身来,吓了东宫一跳。

    后者扭头叫到:“你做什么?”

    “殿下,我想起前天送了衣服去妇人家洗,还没有取回来。也不知道放这么一阵,会不会被人与别的衣物弄混……”秦姒道,“眼下时候还早,我先去把衣物抱回来吧。”

    “这样啊……”东宫想想。说,“要不要本宫陪你去?”

    “不必了,劳烦殿下看家。”秦姒微笑说,“若是一人呆着无聊,睡个午觉,也是不错的。”

    “青少侠还未回呢!你走了谁去开门?本宫可不方便……”东宫提醒道。

    他是有通缉在身的人,虽然那画像也不算十分逼真,可好歹也要顾忌着点吧?

    秦姒摊手:“没关系,我将大门挂上锁,阿青自然知道翻墙进来的。不管他怎样拍门,殿下你莫要搭理便是。”反正也不指望东宫会主动替别人开门,不如直接把他锁屋里算了。

    “唔……”

    东宫见她考虑得周到,便也不再反对,等她多加上两件衣裳之后,目送其出了门。

    秦姒到了院外,便朝街上去,这镇子上是没有南方商号的铺子的,但她知道阿青出门定要租马行路,所以先去马夫那边问问看。

    刚到门外,就听见里边说话,有阿青的声音。

    阿青刚从县里回来,一身寒风附在衣服上,粗布的衣料都像结过一层霜般、硬邦邦地。

    他清了马钱,又把县里人拜托带往这边的信件一一数在柜台上放好,随后连茶也没喝一杯,便匆匆往外走。

    门帘一捞,秦姒就站在面前了。

    “啊!秦斯。你怎么出来了?外边冷啊!”阿青诧异道。

    秦姒偏偏头:“三公子好像有点坐立难安的样子,碍于有我在场,不能随意,于是我先出来走走,看他待如何。”

    阿青挠头:“你管他那么多?反正不折腾点事出来,他是不会甘愿的。”

    秦姒笑笑,道:“我还不知道他么?阿青,到旁边说话,莫要挡着人发财。”

    两人就近到一面铺里坐下,阿青顺便叫了一碗刨面来吃。

    “来,喝茶。”秦姒摸摸桌上的茶壶,见还是烫的,便取了碗来,倒上茶水。

    阿青道:“出了镇子可真冷,这儿不知到底几月才算当真开春的。”

    面铺老板挑开面团子上搭的湿布,扬声道:“堇山东南是一月当一月使,堇山西北这边自然有不同,那得是四月当二月呢!过几天就要暖开了,只怕小姑娘你来不及穿花花绿绿的春装,立马得换夏天衣裳使!”

    阿青回头笑答:“夏裳不是更好看哩?”

    “哈哈哈!”

    待老板捧着面团到锅边去之后,阿青低头。从贴身兜里解出一封信函来。

    “秦斯,你自个儿跑出来,八成不是散步好玩的吧?”他说,“是不是想堵着我,然后跟我要这玩意?”

    秦姒一脸不解:“这是……”

    “我到县上拿回来的东西,三公子关心的就是这封信了。”阿青压低嗓门道,“他时常这样与那边联络,想来秦斯你也是知道的。”

    秦姒点头。

    她接过信函,小心地翻过来,观看其封口处,认出是西征军中夏县军所用的符文拓印。

    “要打开来看看么?”阿青问。

    “不了,若是处理不妥,三公子会起疑心的。”秦姒摇头。

    阿青皱眉,不在乎地摆摆手:“你便是堂而皇之地拆了看一遍,他又能奈你何?难道就同你大呼小叫掀桌子了?”

    “那倒不会。”秦姒道。

    东宫的话,大概是一副很委屈很为难很受伤的表情挂在脸上,然后沮丧地自个儿坐一边去,默默地用背影求安慰和讨好来着。

    如果是帛阳,那恐怕就麻烦大了。

    因为与帛阳相处得久,秦姒不免拟着帛阳的态度来比照东宫,于是像偷看信函之类的事情还是不要做的好,东宫疑心起来,只怕会一面唾弃他自己一面不知所措地难过,反倒比帛阳还要不好安抚一些呢。

    但若是他不疑心……他不介意的话,又怎会避着她,偷偷派阿青与外界联络呢?

    秦姒将信函举起,朝光亮处看了看。

    “嗯,是齐师爷的笔迹。”

    虽然信封上什么也没写,但齐云天的保密意识还是欠缺了些。换做秦姒与张缇,皆会在信封中垫上一些厚实纸张,或者墨色纸页之类,预防被人透光窥视的。

    秦姒认人字迹挺准确的,但潦草看去只有两三行字,拼不出个大概意图来——因为齐云天写信啰嗦,这一点东宫也是十分了解的。

    “看来,三公子口中说自从众人出发后便并没有多少联络,其实不然。”秦姒轻声道。

    阿青端着面碗,吸溜溜地吃着,不太明白秦姒的话意。

    不过他猜也猜得到,写信给东宫的,应该就是他揭回通缉告示上的那些个人,画得再不像,他也认得是夏县军那些山贼。

    阿青道:“唉,你别想那么多,三公子他也是个男人,应当有自己的打算,不见得凡事都要与你商量的。……虽然跟你商量是要稳妥些啦!但是你也不能说他一力承担就是错的啊!”

    “我没这意思。”秦姒笑笑,将信还给阿青。

    她说:“我就是见三公子心神不宁,怕是这信上有什么要紧的东西。”

    “嗯,应当是有的。”阿青几口吃完面,跟老板抱怨几句说份量又少了。摸出铜板来数给对方,随后拉了秦姒一道回家去。

    秦姒跟他说要去前面镇口上的洗衣妇家里一趟,阿青便也跟着,帮忙把一大包袱洗好的衣裳抱了回去。

    他俩回院子的时候,东宫正坐在院中间,扯着树叶的嫩芽打发时间。

    阿青看一眼,道:“三公子,你就拽那些最嫩的,掐下来之后放那边石台上,我还能烘一烘,泡水喝。”

    “……谁要做这等无聊事!”东宫看看手里的烂叶子。一把丢到地上,回屋内去了。

    秦姒递给阿青一个眼神,两人一同入内,她自己先去里屋整理抱回来的衣物,而阿青则安安静静地将信函取出,交到东宫手上。

    东宫依然是先检查封缄处,然后把信收好。

    阿青见了心中不快,道:“何不直接拆看呢,你不给,秦斯和我也不会偷看什么的!”才怪。

    东宫吓了一跳,连忙回头看看内屋,生怕秦姒听见多想些什么有的没的,他叱责阿青道:“青少侠,你胡说什么?这里没你的事了,退下吧!”

    ——还退下呢?你以为是在你宫里?

    阿青不满地挑起了眉梢。

    此时秦姒听得外屋似乎起了点冲突,急忙掀开帘子走出来。她看看阿青神色,判断出是阿青心中不爽,主动挑衅东宫,遂道:“阿青,上回我托你带的蔗糖还有么?再不吃的话,我怕天气转暖之后会融掉,不如这几天就拿来泡水喝掉了罢?”

    阿青知晓她的意思,回答说:“那倒是无所谓,反正也没带几两糖的。……放在炊间的橱柜里了,还搁得有些高,嗯,我先去拿出来吧!”说完,他瞥了东宫一眼,调头走出屋内。

    秦姒松了口气,暗忖自己总是惯着东宫,却委屈阿青了,真过意不去。

    待阿青关了门,东宫回头,对秦姒道:“不知为何,本宫总觉得,青少侠对本宫似乎有敌意?”

    “敌意?”秦姒诧异道,“那怎么可能呢?要是连阿青都信不过。我真不知道我俩还能信得住谁了。”

    东宫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他当着秦姒的面,将那封信取出,开了封,抽出信纸来,默默地看。

    秦姒也不急,只是替他开了窗,让室内更亮堂一些,以免他看不仔细。

    东宫读完信,考虑片刻,转头对秦姒道:“秦晏,咱这院子里,是否还住得下三五人?”

    “啊?”

    东宫又迟疑了一下,说:“或者让他们立刻启程回庄去……也不是行不通。”

    “殿下?”秦姒坐到他身边,道,“是有人要来?”

    得到东宫的点头作答之后,她又问:“是不是通缉上写的……夏县军中的小部分人,就要到这儿了?”

    这回东宫没有点头,不过秦姒就当做他默认了。

    “他们一路过来,没有被官兵围追堵截么?”秦姒感到不解。

    东宫说:“从书信上看是没有,不过本宫以为,实情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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