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天已大热,树上知了吱吱长叫,又平添了几分暑意。

    青丘山脚下,桃源村外走来一身着青色布衣的男子,头顶着柳树枝条编的帽圈,绿油油的柳叶垂落下来遮住了他大半个脸,只露出多半个下巴,嘴角微微抿起,不知在为何事愁。

    有在村口大槐树下乘凉的闲人遥遥见他走来,不禁交头接耳的议论道:“这是谁呀?莫不是来逃荒的外乡人?可也没听说有哪再闹灾呀?”

    “我瞅着不像,没见过哪个逃难的人双手空空的,瞧瞧他那衣衫上连个土星都没有,摆明了是没走什么远路。”

    “说的是,连帽圈上的树叶子都没晒蔫呢,这要是远道而来的,那树叶子早就干巴了,说不定是隔壁村子的路过咱们这而已,别说了,他过来了。”

    这几个人说话间,那少年已经径直走了过来,将到近前将头顶上的帽圈往上一推,露出一张白净的国字脸来,一道剑眉中满是刚毅,赫然正是被五行宗开革后,实在无处可去便即回转家乡的陈长生。

    “你是……”树下众人盯这他上下打量了半晌之后,终于有人想起了他是谁,失声道:“陈家老二,陈长生?”

    “没错。”陈长生笑吟吟的点了点头道:“我又回来了……”

    话音未落,就见众人脸色大变,随口敷衍着:“回来好,那什么,我家里还有活干,先走了……”一个个屁股是着了火似的,一会儿的功夫就走了个一干二净。

    陈长生有些茫然的看着狼荒而逃的众人,心里很是不解,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既不脏也不破,又摸了摸自己的脸,也没有青面獠牙的呀,怎么乡亲们见了自己就像是见了鬼似的呢?

    他想找个人问个究竟,但是环顾左右,别说是人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不死心的放出灵识扫视了一眼四周,现家家关门,竟像是在防范盗贼一般。

    邪性。

    陈长生越的不明所以,自己离家连一年都不到,不至于就变得人嫌狗憎了吧,莫非是他们听到了什么风声……

    心里揣着迷惑,陈长生漫步朝着自家走去。

    他记得自己临走之前,嫂子已然有了两三个月的身孕,算算日子,现下多半已经是将孩子生了下来,大哥没了,这孩子不管男女都是他留在世上的唯一骨血,身为胞弟理应代为照料,所以他才巴巴赶了回来。

    当日在五行秘境之中,灭杀葛师兄后,陈长生深知好汉难敌四手的道理,因此不等玄武宗的人蜂拥赶来已然现行离去。

    五行秘境是易出难进,他来到那座布置有传送阵的小山时现只有一人留守,也没费多少力气就将其打翻在地,逼问出了传送阵使用之法后便即离开。

    自打土申、火丁、水清三人叛出五行宗后,虽过了些日子,又有金默峰竭力安抚,但人心终究是不怎么安稳,自然也精力理会拱月岛这边,至于玄武宗的弟子九成都在五行秘境之中搜寻陈长生的踪影,以至于拱月岛上竟是无人把守,倒是让本以为会恶斗一场的陈长生省却了不少的麻烦。

    担心玄武宗人会随后追来,陈长生干脆将拱月岛上的传送阵也拆了个七零八散,至于五行秘境中的人如何出来,与他有什么相干?

    有了灵识之后,陈长生御剑的本事也圆转自如了许多,脚踩流火剑一路东行,没用多久便出了大荒泽,本想着一路东行,横穿过青洲回家的,可随着就想起来火丁曾经说过,这里乃是壁水派和室火派的地头,若是太过张扬,难免不会被人现。

    虽说仇已经结死了,可是自己眼下势单力薄,若是露了行迹就算本事太大也架不住这两派人多势众。

    想来想去,陈长生爽性就将自己当成是个凡人,要么骑马或者坐车,虽说是慢了一些,胜在安稳,沿途也可以好好欣赏一下青洲的景色和风土人情,长长见识也不枉离家一场。

    只是悠哉了没有多久,陈长生就现各个城门和关卡处张贴上了通缉自己的文书,更有兵将严查过往行人商旅。虽说世俗的那些骁兵悍将在他眼中孱弱的与蝼蚁无异,但他猜的到若是硬闯的人,只怕碧水派和室火派的人马会转瞬而至。

    不得已之下,陈长生索性也不再游山玩水,而是昼伏夜出,绕开大路只走小道,实在绕不过去了便以土行术从地下穿行。

    有时想想自己好歹也算是修士,却如此的落魄,陈长生不免有些哭笑不得,可形势比人强,他也无可奈何的好,此时此刻他倒是多少明白了为何四宗联手便能将五行宗逼的如此衰败了。

    一路上走走停停,花了三五个月方才穿过青洲,进入了扬洲,却现同样也有通缉自己的文书,只不过盘查没有青洲那边严厉罢了。

    直到回到了长丰县,陈长生没在城门口见到通缉文书方才是略微的松了口气,只是见到乡亲们这副模样,心里少不了又有些疑惑和忐忑。

    距离家门还有一条小街时,陈长生却停了下来,他心里很是踌躇如何面对嫂子,毕竟当初正是为了回护自己,大哥才死在县衙大堂之上,撇下了个孤儿寡母,现下他巴巴的找上门来,素来牙尖嘴利的嫂子少不了要责骂自己一番。

    唉,骂就骂吧,权当是为我大哥出气了。

    转过这个念头,陈长生深吸了一口气,迈步朝家走去,可是当他看清楚眼前的情景时,先是一惊而后一悲,跟着便是勃然大怒。

    原来他离家连不足一年,可是本来好好的家此时已经成了一片废墟,断壁残垣之上长满了杂草,一看就是毁损了许久了,此时此刻,他多少明白那些乡亲见到自己为何那番神色了。

    “陈三狗,滚出来。”陈长生头也没回,暴吼一声。

    村中鸦雀无声,只有陈长生的声音在回荡。

    陈长生懒得再多说话,反手一挥,使出混元一气大擒拿,已经将一个干瘦的男子从背后的庭院之中抓了出来,悬在半空之中,吓的脸色煞白,扯着嗓子道:“长生,你别火,这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

    陈长生死死的盯着他,目光之中杀气隐隐,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道:“那你说,究竟是关谁的事?”

    “这……”陈三狗战战兢兢的看这陈长生,嘴巴张了张但话到口边却又咽了回去。

    陈长生冷声道:“陈三狗,乡里乡亲的话我不想把事做绝,但是……你也别逼我翻脸杀人,说!”

    说字出口,宛如空中爆了个惊雷,滚滚荡荡,震得四周的屋顶上瓦片啪啪作响,尘土四落。

    陈三狗被抓在半空之中,四脚不着地,早就吓的四肢无力,只是心有忌惮才不敢道出实情,此时见到陈长生双眼血红,煞气腾腾,心里依然冰凉一片,忙道:“是宋家,三四个月前他们便过来烧了你们的房子,还……”

    “还有什么?”

    “还生生烧死了你嫂子,连尸骨都没留下。”陈三狗想起当日的情形,一张脸吓的惨白如纸,叹气道:“我倒是也想去拦着的,可胳膊拧不过大腿不是,你看我这满嘴的牙,还是被他们打的呢。”

    啪。

    抓着陈三狗的大手一松,他已经摔落在地上。

    陈三狗自知躲过了一劫,长出了一口气,偷眼看这满脸悲愤之色的陈长生,朝前凑了两步随即又退了回来,劝道:“长生,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太难过,你好好的活着比什么都强,宋家……唉,你斗不过他们的,这口气就咽下去吧,听我一句劝,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反正你有了这本事,也饿不着,何苦……。”

    “斗不过也要斗。”陈长生不等他把话说完,已经张嘴打断了他,冷声道:“宋家要我家破人亡,我就要杀的他鸡犬不留,有靠山又如何,老子连家都没了,还怕他个鸟毛呀。”

    想到这,陈长生探手须弥袋子里抓了本银钱扔给陈三狗道:“三狗,帮我去买件孝服,再买些元宝香烛,剩下的就都归你了。”

    陈三狗看了看陈长生,嘴巴动了动,想劝最终却只是长叹一声,拿着钱一瘸一拐的走了,过不多久捧着一堆东西回来,递给陈长生,犹豫片刻后道:“宋家把你家的坟也给刨了,你去哪祭奠呀,唉,造孽呀……”

    一听这话,陈长生的心里真如刀割斧砍一般的疼,脸色更是越的阴沉,牙齿更是咬的血都出来了。

    家没了,连祖坟都没了,这血海的深仇要是不报,我陈长生有何颜面活在天地之间。

    杀,杀,杀,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救下宋家。

    陈长生杀心一起,反倒越的从容,接过孝服穿在身上,又在家门前点上香烛,烧了黄纸,跪在地上道:“大哥,大嫂,还有我那未曾出生的侄儿,你们若有在天之灵就看着吧,我必要让宋家满门为你们陪葬。”说完剑光一闪,已经消失不见。

    “神仙呀!”陈三狗瞠目结舌的喃喃赞叹。

    ps:郑重鸣谢火熱讀人大大的重赏和我不是谁的打赏,贫道感激不尽。

    新的一卷开始了,铺垫一下,爽快的情节随后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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