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耐心倾听的宁阙,心中咯噔一下,本来并肩齐驱的两人,不由脚步慢了几分。

    后院深深,木制的拱桥上,两侧水流孱孱,叮咚欢悦,四周树木上挂满了枯黄的叶子,随着寒风掠过,片片凋落,颇有番落寞孤寂之意。

    ““咦,绝兄,怎么了?”胡一刀侧面一看,顿了顿,看着心不在焉的宁阙,似心中有事,“嘿嘿,绝兄,不用紧张,你年纪轻轻,实力更是深不可测,哦,对了,绝兄,你从哪转来?”

    宁阙打了个马虎眼,装作没听见,转移话题道:“胡兄,不知孙捕头怎么处置那些找关系来的捕快?”

    胡一刀有些诧异,神秘一笑道:“绝兄还真是风趣,总捕头喜欢拿那些走后门的开涮,动辄派去做最苦最累的活,甚至扫厕所之类的都没少做。一直把那些塞进来尸位素餐之辈当下人使唤,直至受不了气,自行离去。”

    宁阙一愣,自己这三两下可入不得他的眼,估摸着日子恐不好过了,一问一答,对这顺天府也算有了大致了解,基本上就是处理京城大大小小的杂事,偶尔有些人命案子。

    不过,这里当捕快可不是什么好活,到处都是达官显贵,动辄得咎,平日里也就打打秋风,关键时刻跟着孙捕头撑撑场面即可。

    要想出人头地啊!太难太难,就像胡一刀一般,多次历经重重磨难,可最后功劳虽有了,实力不济,只有区区炼灵三阶,升不了银牌捕快。

    遂最终还是看实力说话,要不然像宁阙一样,关系户,走后门,弄来个银牌捕快打打秋风,拿着俸禄,做些清闲的差事。

    不过如今孙不二总捕头当道,那些偷奸耍滑之辈,府衙里的蛆虫,被剔除得所剩不多,如今宁阙又凑进来,日后恐遭人嫌隙。

    “孙捕头好”,胡一刀瞬间佝着身子,顶礼膜拜道:“这位是新来报备的绝捕头。”

    宁阙一抬头,国字脸,方方正正,面上少许胡渣,头戴紫冠,耳垂两侧分别憋出一缕长发,神情肃穆,双目如星,腰间配了一把宽刀,右手按压扶柄,一袭黑色的长袍加身,微微蹙眉,冷冷的看着自己。

    宁阙微微欠身道:“属下见过孙捕头。”

    哼,手一挥,身后的黑袍如风中大旗咧咧作响,怒目圆瞪,一脸威严,锋芒毕露,不过宁阙也不示弱,此人既然疾恶如仇,喜好德才兼备的后生,自己必不能有丝毫胆怯,否则被其看轻,外加自己的关系户,日后小鞋可少不了。

    “绝捕头?哪来的绝捕头?不会又是哪个官家子弟送过来镀镀金的吧?”孙不二酝酿出一股浓浓的威压,盛气凌人,一副咄咄相逼的样子,瞪着宁阙。

    胡一刀眼神一跳,咋就不对眼了呢?按理说这绝捕头少年意气,挥斥方遒,颇受孙捕头重视才对,可气氛却有些压抑,不会是……?

    宁阙终还是有些不爽,这人明显对官宦人家带着排斥心里,殊不知他自己也属于官,还真是古怪刁钻,不咸不淡道:“在下初来乍到,有何不妥之处,还望孙捕头不吝赐教,至于在下身份,却不便于吐纳,还望见谅。”

    “嘿嘿,小子,话说的蛮漂亮,还振振有词,二世祖而已,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藏着掖着”,孙不二越看越心烦,横眉冷对道:“灵气涣散,身体孱弱,真把顺天府当成鸡窝鸟笼了,阿猫阿狗都可进来镀镀金,赶紧滚蛋。”

    宁阙一听,顿时傻了眼,这人怎么感觉一根筋,好似跟人有仇,竟然吓了逐令,不过若是如此灰溜溜的走了,只怕也落了残骸的名声,义正言辞道:“在下是前来述职的,可不是孙捕头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下人,还望孙捕头注意自己的言辞。”

    “嘿嘿,小子,这套把戏还不错,胆量也不小,不过,嘿嘿,还嫩了点”,孙不二摸了摸下巴的胡渣,“一刀,去,将最近这几月记载的杂事,还未处理完的拿出来,递给我们这新上任的绝捕头,让他料理料理。”

    胡一刀瞧出了不对眼,也只能默默祈祷,宁阙背后的势力不大,否则又是一滩烂账,一发不可收拾,刚顿了几息。

    孙不二看着木然的胡一刀,又是一顿呵斥:“一刀,婆婆妈妈,还不快点。”

    胡一刀慌手慌脚的寻了刑房,在内一阵翻阅,取出了一本民事纠纷记录典籍,夺门而出,沿着屋檐,顺道走了过来,“孙总捕,这是最近的民事纠纷案件,请过目。”

    孙不二点点头,接过来,翻了翻,鄙夷的看了宁阙两眼,和颜悦色道:“绝捕头,就劳烦你走一趟,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务处理一番,正好,一刀,绝捕头对地形不太熟悉,劳烦你跟着走一趟。”

    宁阙看着他笑里藏刀,故意整治自己,想让自己知难而退,舒了口气道:“属下得令。”接过记录典籍,辞别孙不二。

    一侧的胡一刀也是有些尴尬,在他看来,宁阙实力不容小视,跺跺脚,就能碎裂石板,不像那些脑满肠肥只知吃喝玩乐的官家子弟,安慰道:“绝兄,你不必在意,孙总捕为人刚正不阿,眼里容不得沙子,不喜那些阿谀奉承的官宦子弟。”

    宁阙摆摆头,笑道:“胡兄,哪里话,孙总捕能够如此为国为民,我也甚是佩服”。

    不翻不知道,一翻吓一跳,乱七八糟,问了句,“胡兄,这些个案子不开堂审理吗?”

    “绝兄有所不知,这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每天都有,为了些许钱财,银两,又不重不轻,若是事事府尹大人亲力亲为,还不得累死,也只能靠我们这些当捕快的。”

    宁阙这才点点头,第一件,父亲过时兄弟两争财产,分了好几次,两人都不满意,每次都闹到衙门来,害得众多捕快心中大为不畅,甚至各打了十大板,结果二人还是闹个没完没了,都不满意,案件沿压了数月之久。

    第二件,偷窃案,一户卖猪的人家,家里糟了贼,而左邻右坊的,有一人喜好偷鸡摸狗,最近好似发了横财,因此卖猪的认为是那人偷窃,告到了衙门。

    “胡兄,这件偷窃案,银子关系,那些脏银还在不在?”

    “在在在,昨日两人还在喋喋不休,各执一词,那被告还关在牢里,今日若无法勘破,就要释放,并归还银两。”

    “嗯,现去把那卖猪的找来,再把脏银和牢里人找来,我问问话。”

    “好勒,我去吩咐下。”

    ……

    “李二,这银子是不是你的?”

    “回禀大人,这的的确确是小人的,是我父亲身前遗留下来的,最近手头紧,才取出使用。”

    “好,你可看清了,这银子可别看错了,万一到时弄错了,可就麻烦了。”宁阙将银子递过去,李二接过银子,笑得带劲,“是是是,大人,小人在此作了标记,你看,这里有二,是小人的,那卖猪的恁不是东西了,自己丢了东西还赖我?还鄙夷的看了眼一侧五大三粗的壮汉。

    卖猪的一听,那还得了,怒气含胸,单手一伸,正要一把拧起贼头贼脑的李二。

    宁阙不动声色的伸手,架在卖猪的粗犷的臂膀上,往下轻轻一压,气定神闲,“王五不必着急,是你的,谁也偷不走,不是你的,你也抢不回。”

    “胡兄,吩咐打盆清水来。”

    胡一刀朝着旁边的衙役看了一眼。

    一盆清水端上来,宁阙取过银子,投入水中,清水中泛起油花,面色一转,“将李二拿下,顺便那些银两全归于王五。”

    胡一刀也了然,说道:“大人果真断案手到擒来,这油污必定是杀猪的才会沾有,李二,你还喊冤?岂不知大人明察秋毫,带下去。”

    “争夺钱财的二人来了没?”

    “来了,来了”。

    “好,叫上来吧!”

    “你是老大?”

    “是是是”,一人支支吾吾道。

    “你是老二?听说你们为父亲留下的遗产争执不休,都认为自己的那份少些?”

    “大人,你可得为小人做主啊!父亲在世时,说过那十亩良田我占其七,二弟占其三,可如今,二弟跟我五五分账……。”

    另一人抢着道:“大人,当初家产分配时,父亲叮嘱过,我占其六,大哥占其四,岂料如今大哥强行夺去了六层,只余四层。”

    “大人……!”

    “放肆,我在这,轮得到你二人发话?现令你二人将所有财产交换,既然都嫌对方的多,交换好了。这样岂不是皆大欢喜?”宁阙一笑,让人不寒而栗,两人顿时傻了眼,眼巴巴的看着对方,浑然一颤,随即立马齐声道:“大人,小人不告了,撤回诉讼。”

    “嗯,不告?想得到挺美,随意撤回诉讼,扰乱衙门次序,每人杖责二十。”宁阙厉声呵斥道。

    “啊”,两人跪地不断拜服,喊在也不敢了。

    “花钱免灾,一人十两银子”,宁阙看着匍匐的两人,竟然捞起了油水。

    一件又一件的杂事被解决,或轻或重,甚至动用刑罚,半日功夫一晃而过,事情也就解决的七七八八了,身边几人无一不服,宁阙看着一侧揣满银两的衙役,爽朗一声道:“今日诸位也算辛苦了,适逢其会,去酒楼解解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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