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

    什么东西忽然被摔了个粉碎,让陈娇忽然惊醒过来,一转头却是月关打翻了了桌上的茶盏。陈娇对着已满四岁的儿子板起脸来,骂道:“月关怎么乱摔东西了?”

    月关却是睁着大大的眼睛,将两手举得老高,以示清白。陈娇却是不管他的这番作态,只骂道:“伸手。”

    月关有些畏惧地看着陈娇的玉手,开始死命摇头。陈娇也不和他客气,硬生生搬过手腕来,就开始打。

    “父皇,父皇。”

    月关习惯性地开始求救。其实陈娇也不是真那么用力,除了开始的几下,后面却是越来越轻了。自己孩子哪里真舍得打呢。可月关却是不依不饶,仿佛是真吃了多大亏似的,倒叫陈娇打到最后有些哭笑不得了。

    “臭小子,又来这一套。”刘彻爽朗的笑声从外面传来,他大踏步走进昭阳殿。看着端坐在窗边,阳光照射下的母子俩,不由得会心一笑,说道,“你啊,被你娘打的时候,就知道喊父皇。”

    月关见到刘彻,也不哭了,只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父皇下朝了,舅舅回家了?”

    陈娇被月关的提问挑起了心事,忙问道:“微之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还没呢。大概还要过几天才有新的捷报。”刘彻拍了拍她的肩膀,抚慰道,“放心吧,没事的。虽然遭遇了匈奴人的堵截,微之不还是大胜了嘛。他现在要做的,只是和去病回合。连那般凶险,他都挺过来了。想来不会有事的。”

    “这样啊。”陈娇喃喃了一句。自打从上次的奏报中知道纪才出沙漠就遇上了单于主力,遭遇了一场短兵相接的艰苦战斗后,她就十分担心。几乎是三日一问等边关急报。

    “放心吧。”刘彻安慰道,“这又不是微之第一次上战场。”

    娇也知道纪的能耐,只是想到此次战役的重要性,以及必须穿越汉人根本不熟悉的大漠,本就不太放心。谁曾想,匈奴方向居然提前探得了汉军出塞的消息,做了准备。纪稹的回报中虽说胜了,可报上的损失也是触目惊心的,完全可以从中窥探出双方厮杀的惨烈程度,所以她的心忽然又吊到了嗓子眼上。

    “朕倒是比较担心皇姐。”刘彻忽然叹了一口气,说道,“照理说,张他们应该是早就到了匈奴王庭才是。”

    “姗姐姐素来福缘深厚,既然那边没有坏消息,也便是好消息。不要担心。”陈娇反过来安慰道。

    “这句话,也送给你自己用。”刘彻笑了笑,说道。

    ……

    张萃捧着新熬好的鸡汤走进了书房,看到李希对着一桌的文案叹息。便走上前问道:“怎么了?”

    “我在看稹儿发来的奏报。”李希接过碗,叹息道,“想来,接触到这奏报的人也都在头疼呢。”

    “不是说,胜了吗?如今朝廷也差不多是在等着最后的大捷报了。怎么还头疼呢?”张萃弯下身,为他理了理凌乱的案头,问道。

    “赢倒算是赢了。却只是惨胜罢了。”李希皱眉说道,“纪部中带出塞的六万匹马,能回来的怕是不足泰半,这还不算上伤马残马呢。我们中原之地,养马不易。这个结果比起死了三万人也差不了多少了。”

    “谁知道竟然会碰上好整以暇的匈奴主力呢。”张萃叹道,“过去几次大战,我们大汉从未有如此损失,那是因为每每都是我们以有心算无心之故。如今算是明刀明枪地撞上了。好在没堕了威风。”

    “我只是担心,稹儿回来却不该怎样应对呢。”李希叹息道,“他年纪轻轻,又是个来历不明的,骤得高位,底下羡慕的,嫉妒的不知凡几。再加上有好些人,虎视眈眈,要寻他的错处。此次归来,怕是讨不了好,倒平白要叫人奚落了去。”

    “你啊,就别台操心了。”张萃见他只顾着说话,手中的鸡汤却是一口未下,抱怨道,“稹儿如今才几岁?按他这年纪,已是天纵奇才了,便是有人想打磨他。小一辈的还远未足够,老一辈的,如你,如卫家那位却是大他太多,便是想打磨他,怕也是顾得前顾不得后。同辈之中,唯一堪称匹敌的就是霍去病了,偏生两人又是知交。要我说,稹儿这孩子,绝对是最让我们省心的。”

    “这倒是。李希喝了一口汤,答道,“有时,看他出入朝堂,待人接物,我都不觉要感谢上天,让娇娇在那一年遇上了他。若没有他,陈家如今连个能真正当家主事的人也拿不出。眼看着,是一天一天的老了,有他在,堂邑侯府总不会成为什么祸源。”

    “是啊。再说,这几年他不也接了侯府里几位小公子去调教吗?过些年,兴许就能出来几个成器的。到那时……到那时,小皇子大了,纪正当壮年,再来几个能帮得上忙的。也就无忧了。”

    “稹

    懂事,为我们分忧不小。”张萃忽而又皱眉说道,i世,却终究是我们对不起他。到如今,竟连他生母何在都探听不到,就是想私下替他尽孝道,却也……”

    “关于此事,我也思虑良久。”李希说道,“前些年倒还能常常寻得一些蛛丝马迹,只是每每去晚了一步。可近来却是一点消息也无。以她们的身份,如何能逃得过我们的探寻,这实在古怪得很。我总想着,莫不是,真的已经遇上了什么不测,才会消失得如此彻底。”

    “这……”张萃思虑了一番,终究摇了摇头,说道,“但愿不会如此。”

    ……

    “将军……侯爷”军中的书吏捧着信纸靠近霍去病,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事,这奏报上,该怎么写,还请侯爷示下。”

    霍去病却只是静静地坐在巨石之上,一言不发地望着蓝天。

    天空是如此蔚蓝,不时有鸟儿飞过,一切安静得一如从前,草原的春日一如既往地孕育着万物,一些不知名的鸟儿依旧在枝头唱着歌,一些不知名的花儿依旧在绿草从间肆意开放,一些不知名的鲜血早已融入大地,滋养出一方水土。

    霍去病仰望着蓝天,仿佛还能看见好友风神俊秀的面容。从他们相识开始,他就是沉静的、从容不迫的,待人接物总带着一丝出人意料的温厚,叫许多人受宠若惊。

    只有他们这些和他在军营厮混着长大的兄弟知道,他也有粗鲁的时候,也有烦躁的时候,也会有靠在他们肩上,说好累的时候。

    “去病,”韩说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现在,你是主帅,做个定夺吧。”

    “是去是留,还有如何上报朝廷,你全部做个定夺吧。已经三天了。”赵食其也说道。

    三天了。距离那一次噩梦般的袭击已经三天了。谁能想到,他所给与信任的匈奴降将竟然会勾结匈奴人来偷袭他们的营地呢。这些人,反其道而行,在光天化日下的偷袭,竟然还得手了。

    霍去病低头笑着,仿佛自嘲一般。他感觉到身旁三人的惊骇,便抬起头,说道:“我只是在想,该怎么回报而已。你们以为我疯了吗?”

    韩说和赵食其一时语塞,看着面色如常的霍去病,心中狐疑不止。

    “我是一军主帅,麾下还有几万人等着我。”霍去病神色如常地说道,“这些人,都是将来大汉的精兵,我不会让他们白白把尸骨撒在这里的。”、

    “去病……”

    韩说、赵食其二人与霍去病也算是自幼相识,见他如此平静,还说出这么顾全大局的话语,已觉得极其反常,不由得更加忧心起来。

    “明日,拔营回去吧。”霍去病淡淡地说道,“我们终究是要回去的。便是复仇,也得下一次点齐兵马再来吧。”

    见他斩钉截铁地说出这番话,韩说和赵食其顿时都说不出话来,只能拱手以下属之礼应道:“是。”

    “至于,给京城的奏报,就这么写吧……“霍去病缓缓说道,让书吏立刻拿出纸笔写下。

    赵食其听着他的口述,却是心中一紧,正想上前阻拦,却被韩说一把抓住,韩说对着他,摇了摇头,说道:“别说了。他这是在硬撑着呢。他若不硬撑着,怕是回不去长安了。”

    霍去病嘱咐完书吏,却是转头看向山下,这里便是之前他与纪稹一起观风景处。他望着这四周的景致,默默地告诉自己,放心吧答应你的事,我都会做到的。

    ……

    杨得意捧着烫手的边关急报闯入昭阳殿,殿中却正是父慈子孝的一幕。月关眼睛蒙着纱布,满大殿地找寻着父母的身影,只见他拽住了陈娇的衣裙,闻了闻,立刻大喊道:“娘,是娘。我抓到了。”

    刘彻在一旁抚掌大笑,出言鼓励道:“月关长大了,一下子就抓到你娘了。”

    杨得意见陈娇被月关缠住,便悄悄到了刘彻旁边,耳语几句,刘彻脸色一变,即道:“阿娇,朝中有些事,我先出去一趟。”

    于陪儿子逗乐的陈娇没有注意到刘彻的脸色变化,只是一笑,答应道。

    出了昭阳殿,刘彻立刻说道:“快把奏报拿来。”

    “是。”

    这奏报上所写,却是刘彻极不乐见的一个消息,他的脸色顿时变得奇差无比。杨得意小心地窥视着刘彻的脸色变化,心中猜测着奏折里的内容。想到尚书令李希看到奏报时,也是如此表情,然后马上着他将奏报呈给皇帝,只是千万要避开陈娘娘,却不知是为何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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