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缓和下来以后，江一很快从枕头里抬起头，还是没有叫醒温霁。
他揉了揉眼睛，学着温霁往常的模样，让他也陷入了一段安稳的沉眠，为了让人睡得更舒服些，他又开始努力把人往床上挪。
看到那人全无防备地靠在自己怀里，月光一样的长发倾泻下来，身体上每一寸的重量都落到了自己身上，他的心跳不自觉就变得很快。
亲自动手的感觉要比道具来得安心的多，又或许是为了减轻他心中挥散不去的那份罪恶感，他费了很大力气才把温霁安置好，又帮他盖上了暖和的被子。
做完这一切，他又准备了一些保温的食物，用道具控制好时间，确保温霁任何时候醒来都能第一时间吃上热乎乎的饭菜。
最后，他把温霁的手机拿了过来，坐在床边开始默默地守着他。
他其实不太清楚温霁平时都会跟人聊些什么，游戏建设主要也是靠自身的精神力，他去帮忙反而会添乱。
但就算温霁表现得再游刃有余，也不可否认这是一项非常辛苦的工作。
明明是他自己的世界，最后却都要来麻烦温霁，江一心里有些不好受，趁着温霁一时半会醒不来，他干脆打开了对方的手机，又用精神力深入了游戏核心。
这东西说起来玄妙，姑且也可以当成一个大型游戏操作系统，还有蓝图的那种。
江一对照司云礼遇到的问题，在核心系统里一一排查，很快发现他干这个好像比温霁还要得心应手一些，没一会就找到了问题的来源。
是关于论坛信息屏蔽的一个漏洞，他很早就好奇了，为什么系统当初要把论坛上很多信息都屏蔽掉，不过这次竟然还不是程序上的问题，是人为的。
司云礼的大概意思是，有人在论坛上开设了一个隐秘平台，普通玩家无法点击和搜索到其中内容，但通过特殊手段可以获得进入权限，并且在私下达成一些灰色交易。
很不巧，他自己就是其中的一员。
江一嘴角抽了抽，寻思司云礼干的真是人事，利用完就给人一锅端了。
不过由于他给的信息实在太过全面，江一很轻易就找到了漏洞的准确位置，但他没有着急着处理，司云礼告诉温霁或许也不是为了让他这么快去打草惊蛇。
他考虑了一下，又把聊天记录翻了翻，最后学着温霁的口吻把他知道的情况发过去了。
于是，没过多久，对面发来了四个省略号。
司云礼：
司云礼：你是江一吧。
温霁：【卖萌】
温霁：我学的不像吗？你怎么发现的。
司云礼：语气对了，但你话太多了，他一般不会这么详细地给人汇报工作，你应该知道，具体问题我们都是线下讨论。
温霁：好吧【委屈】
司云礼：话说回来，刚才的电话也是你挂的吧，是出什么事了吗？
温霁：没有，他这段时间太累了，我想让他多休息一会。
司云礼：没事，现在也没什么紧急情况，养足精神是好的，遇到什么困难可以去找宫淮，我这方面可能帮不上什么忙。
江一盯着手机上司云礼的回复，总觉得他可能哪里又理解错了，纠结了一会，还是把自己想说的话发了过去。
温霁：你说的这些其实我也可以的！我的异能早就恢复了。
这次，那边过了好几分钟才回话。
司云礼：抱歉，我并不是不信任你的能力，但我想，温霁可能不会希望看到你为了他这么辛苦。
看着这句话，江一有点生气，他想说自己又不是瓷娃娃，难道一点苦都不能吃？
但最后，他只是回了一句：那我应该怎么做？
司云礼：把聊天记录删掉，然后当做你今天什么都没看到。
司云礼：我相信你，你的能力不会让他发现端倪的。
江一有些愣愣地看着司云礼发来的两句话，沉默着思考了一会，最后回了他一句——好。
关上手机以后，他还是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好像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闷闷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又想起自己在核心里发现的那个人为漏洞，决定还是先过去看一眼，至少不能让情况变得更严重。
当然，主要还是给自己找点事做，免得他总是安不下心来。
漏洞的位置选取得非常巧妙，是在三个不同空间的夹缝当中，游戏副本不计其数，总有世界观和生物重合的地方，这就是空间夹缝，是最稳定也是最容易被忽视的地方。
很难想象一个玩家是对游戏了解到何种程度，才能在这里成功开辟出一个掩人耳目的灰色地带。
不过，更让江一在意的还是，他想知道这些人利用漏洞在做什么。
灰色交易？
这个词让他想起了之前看过的一个漏洞事件，现在都还在余忘的十宗罪界面罗列着，名字很短，意思却非常明确，叫做“黑市”。
顾名思义，肯定是买卖一些游戏里禁止的东西，但江一不太理解的是，他觉得游戏里的交易已经很开放了，几乎什么都能买。
于是，抱着这样的疑问，他干脆利用系统权限直接黑进了他们的交易界面。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当江一用自己的手机成功登入那个秘密平台的时候，首页上正在举办一场大型拍卖会。
虽然是线上的拍卖，却采用了实时视频直播这种游戏里现在都没有开放的模式，极大地吸引了某人的注意。
江一火速给自己的马甲套了个尊贵级别的vip，一下子就获得了全场最佳的观看角度，他很满意地给自己整了桶爆米花。
拍卖已经进行到一半，上一件拍品刚刚被黑布裹住送了下去，江一立马目不转睛地盯着上台的下一件拍品。
好不容易参加一次拍卖，管他剩下的是什么，他全都势在必得！
就见台上的光幕先亮了起来，紧接着的是主持人激情的大嗓门。
“下一件拍品正是大家期待已久的，来自上古洪荒副本的，由尊贵的天榜第八斯米尔成功斩杀魔神萨米基纳后获取的——魔神的传承！”
魔神传承？
这玩意还能卖？？？
江一一口/爆米花差点噎住，赶紧喝了口水，再次看向屏幕的时候，遮掩了很久的拍品终于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那是个黑发黑皮的年轻男子，面容英俊高鼻梁，是标准的西方人长相。
他没穿衣服，身材很好，能看到明显的腹肌，下半身却完全是马的形状，大概这就是主持人口中所说的魔神传承。
从江一的视角看得更清楚些，男人现在应该是半昏迷状态，肤色较沉的身体上还能看到些暗红的鞭痕，手脚被捆上了粗制的麻绳，看上去很有原始的美感。
当然，如果他知道的信息再多一点，就会发现此时被当成拍品的男人，正是之前的天榜第八——斯米尔。
不过主持人很快就给不明真相的观众们解释了这一点，并宣布他们已经找到了将传承顺利移植的方法，而对于失去力量的斯米尔，也可以任凭处置。
“这件拍品原本是我们老板的私人藏品，也在上面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这才成功找到获取传承的方法。”
“但大家也都听说了最近的事情，老板担心这些变数会影响到我们日后在游戏里的处境，各位消息灵通的应该知道，已经有人在暗地里破坏交易的进行，为此我们老板这次忍痛割爱，决定将这件拍品赠与能提供最多情报的买家！”
拍卖至此正式开始。
然而，在整片滚动的大荧幕上，参与竞拍的人寥寥无几，大多数弹幕都只是来围观凑个热闹，江一想了想，还是没有先出头。
等了一会，终于有人以一条情报的出价参与了竞拍，紧接着，后面又跟了两名一条情报的买家，江一这就很不能理解，情报按条来拍就算了，都是一条为什么也能参与竞拍。
于是，眼看着人慢慢多起来，江一干脆也点击参与了竞拍，手机上立马蹦出了一个小型电子光幕，显示出了一个发着光的问题。
“请问您提供的情报数量？”
是填空题，江一写了个一，重在参与，但紧接着屏幕上的字又变了。
“请问您的情报是关于？”
这次是选择题，选项分别是系统、幕后主使、“bug”、其他（请手动输入）。
江一在四个选项里纠结了半天，没搞懂c到底是什么意思，最后保险起见选了个系统。
“请问您能提供关于系统的？”
没想到问题竟然还没完，江一面色古怪地看过去，总觉得自己好像被人坑了。
“a去向；b来历；c本质；d弱点；e其他（请手动输入）”
他想了想，最后选了d。
很快，他的情报也参与到了竞拍当中，大家好像都只有一条情报，或者没人愿意用更宝贵的消息来买，魔神传承固然重要，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命玩。
离拍卖结束还有最后五分钟，根据幕后鉴定，现在有三条情报的价值是均等的，如果到时间后没有人继续加筹码，那么这件拍品就将宣告流拍。
江一蹲在屏幕前听了好几分钟倒计时，爆米花也不想吃了，满脸纠结地盯着屏幕上那个人首马身的男人。
他肯定不缺情报，但是，他没事买个伤痕累累的男人回来干什么？？
白给别人他又不爽，可难道就这么放着一件拍品在他眼前流拍吗，他都不知道魔神传承怎么从一个人身上扒下来给另一个人。
这么好的机会，不就是两条情报吗，不管了！
于是，江一一咬牙，干脆直接加了两条新的情报，分别是幕后主使的身份和“bug”的去向，点击提交的一瞬间，还在台上的主持人收到消息后竟然明显地愣了一下。
倒计时就在这时结束了，应该是得到了老板的指示，主持人立马兴高采烈地宣布道：“让我们恭喜5号贵宾以三条情报的珍贵价格成功拍下了第九件拍品——魔神的传承！！！”
江一：谢谢，爽到了。
然而，眼前的屏幕就在这时突兀地闪烁了一下，江一回过神来，意识到这是拍卖会现场的灯在闪，根据他做游戏多年的经验，他突然有点不好的预感。
于是下一秒，他看到屏幕上的黑皮男人忽然动了，紧接着瞬间从屏幕上消失了。
镜头正对着台上的拍品，但隔着一层次元壁，江一并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眼前一花，再次出现在镜头上的，就变成了一张全部是血的人脸。
好在他提前有了防备，没怎么被吓到。
江一仔细去看镜头，发现那个人正是刚才在台上的主持人，此时已经看不出人形了，像是浑身被拍扁了粘在镜头上，表情扭曲又狰狞，看得人直犯恶心。
不过那具尸体很快就倒在了地上，没有一直挡着镜头，江一因此看到了那个站在台子中央男人的全貌。
他身上束缚的绳索散了一地，周身涌起的一阵浓烈又粘稠的黑雾将周围的一切尽数吞噬殆尽，他头上出现了形状古怪的犄角，身体上也逐渐长出了坚实的漆黑色外壳，纯粹而冰冷的，一如古老灵魂的蔑视，是摆脱了人类躯壳后展露出的最原始而野性的美。
尽管江一并没有见过斯米尔本人，但他此时可以确定，那东西绝对不是斯米尔，是魔神。
自己创造出来的东西，应该还可以多看两眼。
江一不是很关心最后的交易，他又捧起了旁边所剩无几的爆米花，用欣赏的眼光打量着屏幕里突然诈尸的魔神，觉得自己好像在看一场大型爽文恐怖片。
拍卖场上的灯光接二连三地灭了下去，他听不到任何惨叫声，甚至其他多余的人声都没有，好像那个世界的一切都跟着沉进了漆黑无比的深渊里。
他最后看了里面的场景一眼，手中的爆米花也刚好吃完了。
屏幕中央的男人就在这时候动了一下。
他回过头，刚好对着镜头里的江一，唇角不带感情地勾起来，露出了一个礼貌又诡异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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