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淮走后，江一开始认真地思考一个问题。
关于物种不同该怎么谈恋爱？
温霁还没有醒，他无聊地拿出了手机，打开论坛开始搜索。
然而，所有关于异种、异形的信息都被自动屏蔽了，他一无所获。
江一琢磨了一下，把问题里的关键词换成了——npc。
铺天盖地的贴子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他不禁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随手点进一个贴子，没过三秒就满头问号地退了出来。
想起自己刚才看到的东西，江一抬头再次确认了一下贴子的标题——《非人类npc鉴赏大全》。
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问题，江一不信邪地又点了进去，闭着眼睛往下翻了好几页。
这次出现在屏幕上的是一只银白的人鱼，鱼尾呈现出梦幻的天蓝色，上半身是赤/裸的人类形态，耳后生出翅膀状的半透明鱼鳍，被濡湿的发挡了一半。
人鱼半卧在阳光明媚的浅滩上，微垂着头，看不清表情，但仅是露出的半张脸都让他显得脆弱又迷人。
然而，看到眼前这张人鱼图，江一首先想到的，竟然是温霁。
他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心中不禁去想，如果是温霁变成这样子的话，一定会比图上的人鱼还要漂亮千百倍。
但很快，这一瞬间变态的念头就在他看到后面紧跟的贴子内容后直接消散了。
发贴人对于人鱼的科普，除了它们的危险程度和副本来源，就只剩下各种千奇百怪的“玩法”。
江一只是大致扫了一眼，就被迫了解了不少人鱼的生理知识，整个人僵在了屏幕前，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看下去。
几经挣扎，他还是决定，至少看完这一个物种。
然而，更让他震惊的是，贴里的人竟然真的在正经讨论，例如道具使用的注意事项以及某些姿势的实践应用等等，还有人说要跟自己老公也试试。
他不理解，人类的xp，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吗？？？
带着越来越深的疑惑，江一爬完了人鱼的全部跟贴楼，终于勉强明白了他们在说什么。
宫淮之前跟他提过进化、传承之类的游戏设定，这里又出现了另外一个高频的新词——异化。
所谓异化，也就是从人类转化为非人类的过程，游戏里有很多非人物种的存在，甚至部分副本里还会出现神明，这就是传承的来源。
一些玩家会通过异化获得非人生物的部分特性，不仅可以更好地适应游戏，还能满足伴侣独特的性癖好。
因此，异化在游戏里可以说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江一干脆去搜索了一下异化相关的贴子，才知道这样的机会是非常难得的，而且成功率很低，游戏里也没有关于异化的明确规定，但能够确定的是，一旦异化失败或者异化程度过高，玩家就会被判定为副本的一部分，无法再回到乐土。
他看得津津有味，还因此学习到了许多新奇的人外玩法，这才突然想起来，他不是在研究跨物种恋爱吗？
可是，他现在觉得，在这么开放的论坛环境下，他的问题好像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江一歪了歪头，陷入了沉思，一时没注意，他的手机就在这时直接被人抽走了。
手中顿时一空，江一反应过来，知道是温霁醒了。
他兴高采烈地转过身，看到温霁坐在床上，拿着他的手机，正目不转睛地在看屏幕上的内容，神色难得有些凝重。
江一这才想起来，他刚才点开的贴子好像是：《关于尾巴，你不知道的那些事》。
温霁就在这时候把手机还给了他，表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江一被他看得整张脸红透了，连忙摇头。
“你听我解释，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于是，还没等温霁有什么反应，他就把自己今天干了什么，怎么想的一股脑全交代了，说完还低头认了个错。
某人听完也没说好还是不好，却忽然把他整个人揽了过来，又靠在了他肩膀上。
江一听见那人还有些虚弱的声音：“我有点难受，让我再靠一会”
他顿时不敢乱动也不敢说话了，感受到温霁的呼吸打在自己颈边，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身体也绷得很紧。
“江一。”耳边传来温霁带着热气的声音，他的手也被对方握住了，“你觉得，我变成什么样子最好看？”
没想到温霁真的会和他讨论这个话题，江一条件反射地就想到了自己最开始看到的人鱼，但他很快就摇了摇头。
异化是很痛苦的，论坛里并非没有关于异化的争论，大部分观点都认为，异化后的人已经不能算作人类了，而且异化程度只会加深不会减轻，因此真正敢尝试异化的，都是现实里的亡命赌徒。
见他不答，温霁又问了一遍，这次还列举了好几类物种，想询问他的看法。
江一听了一半，突然侧身将他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开口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我不要你变成那样，你现在的样子，我就很喜欢。”
温霁闭了眼睛，将头搁到他的肩膀上，很轻地说了一句：“好。”
后面，他们没再聊异化相关的事了，温霁状态好些了之后，江一就把宫淮开的药一点点地喂给了他。
温霁生病的样子很乖，撒娇的频率也变高了，经常主动缠着他不放，江一完全抵抗不住，加上今天又看了许多奇怪的贴，最后憋了一身的火。
他感觉，他现在也需要宫淮给他开点药了。
终于，好不容易熬到了几天后，温霁的精神力完全恢复了，他们没再进行训练，而是久违地出门了。
这一次，温霁给两人都开了个屏蔽，他们没再像之前那么高调，只简单地牵着手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如同每一对平凡又幸福的小情侣。
乐土里的娱乐活动很丰富，但两人都不是喜欢热闹的性子，带江一吃完甜品之后，温霁特地选了人少的一条路，耀眼的日光被树荫遮挡住，环境也变得静谧起来。
江一看到不远处也有和他们一样正在散步的情侣，他观察了一会，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好奇地开口。
“乐土里其他的玩家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呢？”
温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很年轻的一对男女，交握的双手上戴着一对漂亮的对戒，在交错的树影下闪闪发光。
“一般来说，除了现实里结伴进来的，玩家们会在副本里相识，在乐土里相互了解，而后一起下本增进感情，直到认定彼此后，他们会在游戏里结婚。”
“结婚？”江一忽然想起温霁一开始告诉自己的，这游戏没有任何公会之类的集体组织，难道结婚是可以的吗？
温霁看出他的疑惑，耐心解答道：“不是通常意义上的那种结婚，这类大型集会在游戏里是不被允许的。”
“大部分人会选择一家口碑不错的餐厅，邀请几位亲密的朋友，在他们的见证下接吻宣誓，交换定情信物，仪式结束后，他们就会搬到一起居住。”
听到最后一句话，江一终于反应过来，他不确定地反问道：“所以我们这是，已经结婚了？”
温霁突然停了下来，他转过身，低头直视着江一的眸子，眼里闪着钻石般晶莹的光，唇边缓缓地勾起一抹笑。
“当然，所以你现在想跑的话，已经来不及了。”
江一当即张牙舞爪地扑上去，想说自己才不会跑呢，就听到温霁的下一句话。
“但我，还是想给你一场盛大的婚礼。”
他下意识去看对方的表情，这才发现，温霁脸上竟然少有的露出了挫败的情绪，一直以来，温霁展现给他的从来都是自信强大的一面，他甚至没怎么见过温霁生气。
但现在，温霁生病的这几天也让他真正意识到，温霁有自己的小脾气，会渴望他的关爱，有负面情绪，也会不自信。
想起温霁因为自己虚弱的样子，他的心就忍不住揪了起来，突然觉得自己很不是个人，只知道享乐玩耍，把所有的压力都给爱人一个人担着。
自责疯狂地席卷而来，江一站在原地咬了咬牙，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死死地抓住了温霁的手。
温霁关切地望过来，捏了捏他的手，柔声问道：“怎么了？”
江一眼神闪烁了几下，在对方的鼓励的目光下终于下定决心。
“温霁，我要怎么做才能帮到你？”
似是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温霁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很快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
“江一，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你忘记了吗？”
知道温霁说的是什么，江一却还是过不去心里的那个坎，他感觉自己也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焦虑当中。
眼下一切的和平幸福就好像是一触即破的泡沫，或许转眼就消散了，他还是什么都抓不到。
以至于现在这样简单地和温霁待在一起的时光，也让他无比珍惜，舍不得浪费任何一秒。
他知道自己太自私了，他霸占着温霁，不愿意把他让给任何一个人，也不希望他去处理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温霁却还无条件地纵容着他。
可温霁不是他的所有物，他不该这么被自己捆住，想到这里，江一的情绪忍不住跟着表情一起低落下来。
这样的状态下，他下意识地反驳道：“游戏里的不算！我我也想有一天能和你一起出去，在现实里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好不好？”
他视野里就在这时突然出现了一轮耀眼的白光。
旋转的银白小塔缓缓地浮到空中，透过塔身隐约能看见对面的人温柔又悲悯的眼神。
江一瞬间沉进了一片朦胧的光晕里，目光逐渐涣散，意识消散之前，他好像听到了一声很轻的叹息。
耳边最后传来的，是那个他无比熟悉的声音。
“忘了刚才的事，江一，你从没有过回到现实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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