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双双思绪翻飞,想起一个人,就是周鸿的表哥、宫里的四皇子。贾环本是依仗了他,想来贾环不动她,许是就是有人吩咐的,她想了想,恭恭敬敬行了礼,唤了一声:“四公子。”
四皇子见她不过须臾辨认出自己身份,却又不得破,赞叹:“怪道征羽这般看重你,果然聪慧过人。”
一阵儿寒风吹过,杨双双打了个寒颤,询问:“不知四公子请了我来,是何意?”
四皇子看着她额角凝固的伤口,笑道:“原不是我请你来的,我若是请的话,必然不会伤你分毫。”
杨双双细品了品他的话,问道:“原来是四公子救了我,想来我性命是无虞了,倒不知四公子想如何安置我?”
四皇子不由心中暗赞了一声,这女子如此聪慧,难怪少鸿要费那么大的劲儿,他沉吟了片刻回道:“我倒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想请你在这里住两天。”
杨双双神色一变,问道:“外头要变天了?”
四皇子神色复杂起来,“此话怎讲?”
杨双双裹了裹衣裳,笑道:“我无权无势,四公子请了我来,必然是因我得了姓周那位的几分青眼,若是寻常事儿,自然劳动不上他。”
四皇闻言笑道:“我现在有些明白他为何这般喜欢你了。你放心,我对他很有信心,对你也有信心。”
杨双双闻言询问,“不知四公子和他商定了什么?”
四皇子半晌才道:“你知道先太子吗?京中局势竟在我掌控之中,除了先太子的一缕血脉,他前两年在庆阳找到了那孩子,那孩子对他言听计从,若是他有心,扶了先太子一支上位,挟天子令诸侯,权势滔天。我也不过是好奇,美人与天下他会怎么选?”
杨双双笑道:“四公子不懂他,他没有玩弄权势之心,找这个孩子,只怕也是为了几分旧人之情。”
四皇子见她如此,正色道:“若是不止如此呢?不知是权势,还有身家性命呢?我听闻他手中有一利器,叫做天网,狡兔死走狗烹,他未必会为了你,放弃一切,受制于人。”
杨双双神色终于变了,想起周鸿处境,她道:“他没有二心,所求不过是报家仇,与殿下目的一致,你又相煎何太急?”
四皇子听她换了称呼,心道她对少鸿倒也不是全然无情,便笑道:“那我们拭目以待好了,天下女子总有此问,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孰轻孰重,你不期待吗?”
杨双双闻言默然半晌,才道:“既然如此,还请殿下给我换个暖和的地方,我身子弱,头上又受了伤,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只怕殿下难以像他交代。”
四皇子闻言哈哈大笑,似是这番话极大取悦了他,他忙叫人在秋爽斋里收拾了一间屋子,送去了吃食热茶,让她歇息。
杨双双没有胃口,却不得不顾及肚子里那个,只胡乱塞下些食物。
四皇子并不为难她,甚至还给她找了大夫,杨双双生怕人家看出端倪,并不让他把脉,只让他开了些跌打损伤外涂的药,将头上的伤口处理了。
睡过去的杨双双并不知道,外头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儿。宫里连敲了好多下丧钟,这可是皇上驾崩了才有的礼仪。
陆陆续续的消息传来,事情的由头是三皇子,他屡次犯上,圣上念及骨肉至亲,不肯用铁血手段,不过是小惩大诫。
这回三皇子知晓圣上圣体欠安,便纠结了一干亲信逼宫造反,等四皇子众人赶到时,圣上已经病发危矣。
四皇子人多势众,自然将人擒下,只是圣上虽是救下,但情况不济,是夜丑时驾崩,众大臣以先皇遗诏拥立四皇子为帝,木已成舟,便如此更改门庭了。
这消息传来,立刻成为街头巷尾的新闻,大家都道新帝名正言顺,定要严惩不孝不忠之人。
这夜里,她正坐在床边儿打盹儿,忽然听见外头响起脚步声,刚刚抬头要去看,人已经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了。
周鸿看着面容憔悴的女子,忙将大氅将她紧紧裹住,抱在怀中。
杨双双这才反应过来,绽出一个笑,“你可算来了。”竟是连一丝怀疑他不来的想法也无。
周鸿还未多说几句,她便沉沉睡去了。
杨双双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屋子里生着地龙,暖暖和和的。刚要起来,却见床边坐着一个人,正盯着她看。
杨双双问道:“这是哪里?”
周鸿见她精神颇好,起身披了个大氅在她身上,才回道:“我府上。不将你搁在眼皮子底下,有些不放心。”
杨双双笑道,“我又不是玻璃人,这屋里这么热,你还裹一层,我都出汗了。”
周鸿沉声问道:“双双,先前你将林家财物一应发还,还想遣了晓风,究竟是何打算?是想拿你一条命赔给你大姐吗?”
杨双双敛了笑意,没想到他说出这番话,“我没这个意思,不过是未雨绸缪,怕那位上门寻仇。”
周鸿沉声道:“你且放心,前儿他已经命丧九泉了。”
杨双双吓了一跳,问道:“你干的?”见周鸿点头,她又问:“外头形势如何?”
周鸿道:“他已经上位了。四王八公也清洗了一番,镇国公一家下了狱,王家也被王将军牵连了,史家撸去了爵位,修国公、理国公、齐国公都撸了爵位,抄了家。”
因着没有听到北静王府,杨双双松了口气,沉声道:“那你何必如此鲁直?他有从龙之功,你这不是薄了上面那位的脸面吗?他虽是你表哥,如今身份又不同了,你何必惹他呢?”又问道:“他没有为难你吧?”
周鸿笑道:“他还念着以前的情谊,我也如他的意,将天网的势力尽交与他,辞了官,再不管这些事儿,江南也好,岭南也好,海外也好,我自随你一起去。”
杨双双想不到他会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问道:“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你也有未尽之事,只怕是与你家的事儿有关,如今……就都不管了。”
周鸿道:“那都是先帝做的孽,如今都过去了。”
杨双双沉吟了一会儿问道:“岫烟呢?”
周鸿笑道,“我与她成婚是权宜之计,如今京中事了了,放了她自由,到底耽搁了她几年,给了些宅子、钱、铺子。”
他又道:“你家哥儿姐儿,自有人照看,等哥儿要娶妻的时候,你再出个面,也算是尽人事了。”
杨双双听他诸事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却还是不说话。
周鸿质问,“若是我不问你,你是不是也不会告诉我,或是远远离了我,或是一剂汤药下去,除个干净。”他一边儿说,一边儿将手贴近她小腹。
杨双双神色一变,看向周鸿,他神色沉痛,问她:“你就不能当可怜可怜我吗?”
她心口一痛,看向周鸿。想起初见他时,到如今已经十二三年了,这期间出了两年断了音讯,剩下的时光里,他们一直彼此纠缠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她忽然想起那日如今坐上皇位的那位问她,江山和美人,生与死,孰轻孰重?
眼下她还活着,答案无比清晰。她听着周鸿的哀求,心里为他感到难过,他赤忱得爱了她这么些年,末了却只敢要求她可怜他。
杨双双坐起身子,目光逐渐坚定起来,罢了,不过赌一场。若她的牌面是周鸿,倒也值得她堵上一生。
她思前想后,良久抬头含笑轻声应道:“罢了,这一生,我奉陪了。”周鸿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将她拥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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