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祖识魏经国
魏经国,正白旗人。少时供役大内,善啖。常苦食不足,请于管工大人,愿夜以继日,米亦倍支。一日夜漏下,圣祖偶出禁中,闻力作声,问知其故,因命以米数升,作饭赐食,经国跪食尽之。知为异材,擢用守备,累官江南提督。
高宗不忘本
清朝初入关时,王大臣无不弯强善射,国语纯熟。居久渐染汉习,多骄逸自安。高宗知其弊,凡射不中法者,立加斥责,或命为贱役以辱之;乡会试必先试弓马合格,然后许入场,故勋旧子弟熟习弓马。金川台匪之役,如明将军(亮)、奎将军(林),皆以椒房世臣,用命疆场。高宗尝曰:“周以稼穑开基,国朝以弧矢定天下,何可一日废武?”满洲旧旗,有命名如汉人,以钮钴禄氏为郎者,益鄙之,亦深恐忘本故也。
乾隆时伪皇孙案
乾隆庚子春,纯皇帝南巡回銮时,驻跸涿州。有僧人某率幼童接驾,云系履端王次子,以次妃妒嫉故,襁褓时将其逐出,僧人怜而收养,至今成立。初履端亲王,讳永城,纯皇帝第四子,出继履恭王后。其侧福晋王氏,王素钟爱。有他侧室,产次子,上已命名。时王随上之滦阳,而次子以痘殇告,其邸人皆言为王氏所害,事秘莫能明也。上亦风闻其故,故疑童子近是,讯其嫡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嫡妃言“其子殇时,余曾抚之以哭,并非为王氏所弃者”,言之凿凿。上乃召童子入都,命军机大臣会鞫。童子相貌端庄,颇敦重,坐军机榻上,见诸相国端坐不起,呼和相名曰:“珅来,汝乃皇祖近臣,不可使天家骨肉有所湮没也!”诸大臣不敢置可否。侍郎保成时为军机司员,乃傲然近前,批其颊曰:“汝何处村童,为人所绐,乃敢为此灭门计乎?”童子惶惧,言系树村人刘姓,为僧人所教者,其谳乃定。时人以保有隽不疑之风。事闻,斩僧人于市,戍童子于伊犁。后又于其地冒称皇孙,招摇愚民,为松相公筠所斩。
然闻其邸太监杨姓者云,履王次子,痘时实未尝殇,王氏暗以他尸易之,而命王之弄童萨凌阿负出邸,弃之荒野,嫡妃所抚哭者非真也。然则僧人之教伪童,盖亦有所凭藉,非无因而至者也。
满洲武将得力于《三国演义》
罗贯中《三国演义》,多取材于陈寿、习凿齿之书,不尽子虚乌有也。太宗崇德四年,命大学士达海,译《孟子》、《通鉴》、《六韬》,兼及是书,未竣。顺治七年,《演义》告成;大学士范文肃公文程等,蒙赏鞍马、银币有差。清初满洲武将不识汉文者,类多得力于此。嘉庆间,毅公额勒登保,初以侍卫从海超勇公帐下,每战辄陷阵。超勇曰:“尔将材可造,须略识古兵法。”以翻清《三国演义》授之。卒为经略三省,教匪平,论功第一。盖超勇亦追溯旧闻也。
七额驸
嘉庆时,成德行刺,伺仁宗驾幸圆明园时,猝放一袖箭。一侍卫见箭来,不及御,辄以身覆御座,箭洞胸而死。是时七额驸在旁,急以两手抱成德,众侍卫群趋持之,遂醢成德。相传成德武艺,侍卫中无有敌者。或于地中钉短柱二行,成德腾一足扫去,柱皆拔起;七额驸亦能之,然额驸止能扫七柱,而成德可扫至十二柱云。后驾幸木兰打围,群臣方驰逐,有一熊突至御前,连伤侍卫数人。七额驸向前与熊手搏,良久,为熊擒去,坐身下,不得脱。额驸急屈右足,竭力跌熊去,仆于山足,糜烂而死,然其足自是跛矣。
车王
嘉庆癸酉林清之乱,亲王某,以事前知而不奏,革爵。本支无人,得族属中一人请袭,固尝执鞭市中者也,时人目为“车王”。
内阁两封件
江叔海言内阁两轶事:当派员至内阁取书时,见一木箱,绫锦包裹完固,以为必精本书也。至启视之,层层递解,乃一骷髅。噫!是为何人之首级?何以永存于内阁?又何以绫锦包裹,重视若此?是亦清秘史中之谈屑也。
又见一木匣,启视之,黄纸封固,上书“嘉庆四年封”数字。更展阅之,乃一御史上清高宗之奏折。御史姓名,余已忘之,约略第一字为“阿”。内述高宗之妃那拉氏,卒于西湖某庵,应否请加封号。盖那拉妃当时因事被谪,居湖上,削发为尼。既死,御史始为之请封也。折尾有高宗御批,有“无发之人,而可母仪天下乎”之句。其外所以有“嘉庆四年封”数字者,必嘉庆秉政以后,大臣又以奏闻;嘉庆取折阅之,见高宗批词,无可挽回,故封存于内阁也。此又清秘史中之谈屑也。
文宗画马
清朝列圣,天才渊雅,几暇多工绘画。尝见文宗所画马,醇邸恭摹上石,神采飞舞,雄骏中含肃穆之气,非唐宋专家所能比拟也。
记南京何尚书语
圆明园,故雍正赐园。雍正多术智,圣祖深善之。甍桷壮丽,迄乾隆末而恢拓益备,下诏曰:“后世子子孙孙,勿得踵事增华,违朕此旨。”嘉道咸三朝遵之。内容之美,较前尤备,夜光照乘之珠,和阗飞彩之玉,比比而有。故事,帝在宫,兴居饮食有节度,秉烛而起,日昳而卧,有司监之;驻园则殊能自由,帝故每常游焉。
咸丰某岁,南京何尚书当值圆明园。一日,闻帝驾至,何率众官冠服跽迎园外。见乘舆尚远,忽一骑如飞而前,坐一宫人,垂鞭欹躬向众而哂曰:“何今日侏儒之多也?”语罢,举鞭扬长而去。清制,帝出,百官长跽迎送。是日何等皆跽,故形皆短矬,以蒙侏儒之诮。后访知乘者,为生皇子之贵妃,即慈禧太后也。文宗时,为“四春”筑楼馆于园中(四春,汉女选入宫者),“牡丹春”所处尤闳丽。文宗崩,四春悉为宫中杖毙。
孝钦喜观剧
光绪前,惟遇令节、万寿,内廷始传旨演剧,赐王公大臣共入座。自孝钦柄政,乃大变其例,一月之中,传演多至数次,虽极寒暑靡间。孝钦观剧处名“阅是楼”,在养心殿右,距孝钦寝室约数十武。正厅为楹三,孝钦自书额。中设宝座,暖阁覆之。阁横小匾,长五六尺,字细不可卒读,仅辨下款为陆润庠所书。厅前左右有廊,不甚广,凡福晋、命妇蒙特召者,得坐于是间。厅廊之壁,被以金色缎,录万寿赋,字如胡桃大,皆南书房翰林手笔。剧台方式,大小与外间同,而华丽过之。剧目孝钦自定,命阉人传知内务府人员,然后以黄纸大书“口传懿旨演某某剧”,黏之剧场后。每一出上,必先有内务府司员二人,自幕后出,朝冠补服,分立台左右,谓之“带戏”,出止随下。所演多文剧,如《捉放曹》、《定军山》、《红鸾禧》之类。演毕,内务府照例犒赏。其尤负盛名诸优,则由孝钦另赐以内帑,多寡不定。各优皆至台前谢恩讫,始由内务府人领出散归。
家法
清朝家法最严。虽内臣奏事,主上不冠,则不进见。故昼除冠,则有小内侍捧立于旁。盛暑见臣下,亦不用扇,俟一起毕(召见一人为一起),稍挥数扇,仍纳于袖,再见一起。
皇室无骨肉情
清祖制,皇子生,无论嫡庶,一堕地,即有保母持之出,付乳媪手。一皇子例须用四十人:保母八,乳母八;此外有所谓“针线上人”、“浆洗上人”、“灯火上人”、“锅灶上人”。至绝乳后,去乳母,添内监若干人为“谙达”,所以教之饮食、教之言语、教之行步、教之礼节;至六岁,则备小冠、小袍褂、小靴,教之随众站班当差(教之上学,即上书房也):黎明即起,亦衣冠从容而入乾清门,杂诸王之列,立御前;所过门限不得跨,则内侍举而置之门内,则又左顾右眄,仪态万方而雅步焉——皆谙达之教育也。自堕地即不与生母相见,每年见面有定时,见亦不能多言,不能如民间可以随时随地相亲近也。至十二岁,又有满文谙达教国语。至十四,则须教之以弓矢骑射。至十六或十八而成婚,如父皇在位,则群居青宫,即俗呼“阿哥所”也;如皇崩,即率所生母并妻分府而居焉。母为嫡后则否,盖子已正位,即奉为太后矣。按自襁褓至成婚,母子相见迨不过百余面耳,又安得有感情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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