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自上次小聚之后,成旭便把贺云清纳为他们小团体的一员了,四人一起在学院为非作歹,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堪称一大盛景。
然而四大纨绔的名号再怎么响亮,他们也要面临一个困境,那就是考试。
国子监学生分为三级,初级中级高级,初级便是李裕光那样的,只读四书不通五经;中级学生便是唐今他们三人这一行了,四书经书皆通;高级学生则是经史子集皆通,在国子监学了七百天以上的。
初级中级学生的考试并不难,不过他们这几个纨绔平时课堂不停,时不时就逃课,考试也就不太行了。
然而今天,唐今却咬着笔头,在认真看经史。
成旭被她吓到了,“老大,你这是……?”
唐今若有所思,“你觉得,是从国子监被推举做官快,还是去科举做官快?”
成旭默默坐了回去,“……我觉得做梦比较快。”
贺云清回过头,“你想做官?”
唐今将书扔下,“总不能坐吃山空。”
贺云清见她好像是认真的,便道:“你如今去科举,从头开始最少也要三年,若是从国子监被推举上去,最快只需要一年。”
他倒是清楚。
唐今多看了他一眼,托着下巴,“你就没想谋个一官半职?”
“……我有爵位。”而且不像唐今一样,他的国公位还能再传一代。
唐今了解了,叹了口气。
冬日越发寒冷,大雪茫茫之中,唐今被人堵在了回号房的路上。
“侯爷……还记得我吗?”书生苍白着脸,衣衫单薄瑟瑟发抖的看着她。
她看着对面那个书生,想了下,“是你啊,有事?”
眼前这个书生正是上次被李裕光逼得在池子里泡了许久的书生。
书生的唇嗫嚅了一下,见唐今神情冷淡,原本想说的话便有些说不出口了,“……多谢侯爷上次的帮助。”
“就这事?”
“嗯、嗯……”书生胡乱的点了下头,然后匆匆从唐今身边走过离开了。
唐今若有所思的看着书生单薄的背影,过了一会,淡漠的收回了视线。
她一向不爱管旁人的事,但直觉告诉她,那书生想说的事情与她有关,还是一件对她有坏处的事情。
而且这件事还涉及到了另一个书生不敢招惹的人。
上次刺杀皇帝的人还没抓到呢,如今这京都的水还真是越搅越浑了。
唐今摸了摸下巴,是因为上次她回射过去的那一箭吗。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唐今摇摇头,往自己房里走去。
刚一进屋,便看见那三人正坐一块,聊着近来京城中的话题,唐今关上门,坐过去。
话题聊着聊着不知道怎么拐到了嫁娶之上,贺云清已及冠,成旭也快了,唐今还要等两年,李裕光还小。
四人中,风流之名最盛的是贺云清,其次就是唐今,其余两个人倒多的是其他名声。
但偏偏,两位风流的院里连个通房都没有,那两个倒是有了。
李裕光年纪还小,还没碰过,但院里已经备上了。
“贺云清,你不都及冠了,怎么府里还没给你张罗亲事啊?”成旭好奇的问道,“我家都给我看了好几拨了,不过别人看不上我罢了。”
成国公府可是没穿出过什么婚嫁的消息。
贺云清抿着酒,“谁说的,本世子不是每日里都在看吗?”
“……你上青楼看啊?”
“怎么,不行吗?”
“……行,当然行。”成旭只觉他在敷衍自己,转头看向唐今,“老大你呢?不会也是在青楼里看吧?”
唐今摇了摇头,“怎么会。”
“我就说嘛……”
“我是在等。”唐今说得煞有其事,“我在等一个能真正拨动我心弦的人,在那之前,每个美人都有机会。”
“……”成旭算是明白了,这两人,一个比一个浪荡不安于室。说的好听,不就是不想成婚吗?
啧啧啧。
倒是贺云清,垂眸转着手里的杯子,注意到刚刚唐今说的是美人,而不是貌美的女人。
美人,可不是只能用来形容女子的。
他想到了唐今帮贺青棠出的那些热销小册。
唐今不可能没看过,那天贺青棠都说了拿去给唐今看了,那唐今必定知道贺青棠写的东西,也该知道原型就是他们二人,可唐今却一直不曾说过什么,
……最少,唐今是不厌恶断袖的,不然不会不仅没反对,还帮着贺青棠出小册子。
唐今顺手将烫好的酒放到贺云清面前,“云清?”
贺云清回过神来,这才想起他们刚刚好像在说什么新开的青楼。
“冬日里开青楼,也真是胆大。”成旭说着,“不过据说那藏莺楼的花魁是位西域美人,与京都女子大有不同。”
“哦?”唐今起了兴趣,“西域来的?那我倒是得去看看了,云清,你去不去?”
贺云清挑眉,“去,当然要去。”
“那可好,趁着年节前去看看,听说这大雪天的还有不少人冒雪赶着去藏莺楼呢。”
约好要去藏莺楼,成旭格外兴奋,又喝了不少酒然后成功醉倒了。
唐今把他扔上床,问剩余的两人,“你们呢?是要留下还是回房。”
今天时间还早,李裕光叫上等在一边的小厮,拍拍屁股回去了。
贺云清双手拢在袖中,他倚着门不经意的问唐今,“你今日睡榻不成?”
“自然是睡床。”唐今理所当然。
她那床那么大,成旭躺一边也还有一个很大的位置。
贺云清藏在袖中的手轻轻擦过手臂,他看着床铺上的成旭,又看看已经让小厮开始收拾的唐今,半晌,勾着唇开口:“这屋里酒气熏天的,侯爷不如去我那边睡?”
唐今回头奇怪的看了他一下,这人龟毛的很,竟还邀她去他那么睡,“……睡床?”
“呵。”
一声不咸不淡的轻笑,唐今就懂了,去他那睡可以,睡床是免谈的。
唐今瞅了瞅床上成大字躺着开始打呼噜的成旭,“那就容请世子收留了……”
“云清。”贺云清直起身。
“什么?”
“愣什么神,方才你不是已经叫过我名了?现在又叫起世子了?”贺云清朱润的唇碾了碾,眼尾的美人痣好似脉脉含情,“唐……侯爷……”
这一声,叫的唐今尾椎一麻。
她咳了一声,“那就麻烦云清了。”
贺云清满意了,“走吧侯爷。”
让锦竹照顾好成旭,唐今就跟上了贺云清。
贺云清的号房就在唐今隔壁,也不过几步路就到。
唐今一踏入贺云清的房间,便闻到一股味甜闻之令人愉悦的香味。有些像蔷薇之香。
这时候,蔷薇香的香料千金难买,贺云清倒是用的毫不心疼。
唐今突然想起之前在崖下洞中,她也从贺云清身上闻到过这种香味。所以是平日里熏入味了?唐今有些自娱自乐的想着。
而那边贺云清给唐今翻着锦被,翻着翻着,他蹙起眉。
“怎么了?”唐今好奇的走过去。
贺云清顿了顿,没转过身,“只带了两床被……”
“那不是正好,一人一床。”
“……嗯。”
等贺云清从自己的床上抱起另一床被子给她,唐今才明白他刚刚的犹疑是为什么。
想起之前猜测他体质偏寒的事,唐今挑眉,“你怕冷?”
贺云清弯眸轻笑,似乎并不苦恼此事,“还好,我不喜欢烧炭所以盖的被厚了些,今夜多烧点炭便是。侯爷安心睡。”
唐今接过那床被子,手指轻轻抚了一下,“既然如此,那便多烧些炭火吧,我那有无烟的炭,世子……云清若是不够可以去我那拿。”
贺云清也没说答不答应,只是下颌轻轻点了一下,悠然转身了。
等下人在房间里烧起炭火后,室内温度慢慢的高了起来,两人洗漱了一番,各自躺在了床上。
下人将烛火吹灭,下去了。
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听得见窗外簌簌的落雪声和呼呼的风声。
唐今看着头顶的房梁没睡。
许久,一道极为轻微的声音响起,“侯爷睡了吗?”
唐今挑挑眉,“世子怎么还没睡?”
贺云清亦睁眼看着头顶的帘帐,“风声嘈杂,有些睡不着。”
唐今嘴角意味不明的拉了一下,好半晌,她才淡淡的开口:“未必是风声嘈杂。”自己心思太多,如何睡得着。
贺云清听的那人平淡的声音,轻蹙了下眉。
他对人情绪一向敏锐,他察觉到,唐今似乎有些不悦。
因为刚刚那句话?
贺云清抿了抿唇,不知为什么,也生起些恼意,故意笑问道:“怎么,侯爷不睡,莫不是也被风声吵得睡不着?”
他这阴阳怪气的语气可太熟悉了,唐今皱起眉,“你生气了?”
“侯爷没生气?”
唐今莫名其妙,“我没生气。”顶多是觉得有些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那侯爷为什么不睡?”
“我在赏雪。”唐今枕在手臂上,不等贺云清说话,便道,“雪落落在积雪上簌簌的如轻羽刮过的声音,夹杂在冷风或一同远去,或被吹打在窗上的声音,若细细听,还能听见风中夹杂的而来的细语声。”
贺云清不自觉顺着她的话去听,渐渐的,耳边的声音逐渐变得如同唐今所说的一般,有落雪声,有雪打门窗声,有远处的细语声……
听着听着,他渐渐有了困意,不知不觉的,竟睡了过去。
唐今听到他逐渐平稳的声音没再说话,闭上眼睛,过了会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贺云清久违的,又一觉睡到了天明,他带着些懒意的脸侧的头发拨到耳后,坐了一会,才清醒过来。
“醒了?快些洗漱吧,要迟到了。”唐今就是这时候出声的。
贺云清下意识应了一声,等站到铜镜前,他突然想起一个事。
昨夜,他是觉得唐今恐怕有断袖之癖,偏偏成旭喝醉了酒不省人事,加之唐今平日表现的跟成旭很是亲近,他怕两人同床共枕唐今犯浑,才把唐今拉来自己房里睡的……
反正他眠浅,有什么事立马就醒了。
所以为什么最后他睡得不省人事?
他没有断袖之癖,也不希望唐今对自己有什么想法,能维持现状最好,若是唐今真的对他有些什么……贺云清抿唇,穿衣的动作慢了些。
唐今见他磨磨蹭蹭的,便偏头看了一眼,正见他站在镜子前,袒露着胸膛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唐今有些好笑,“怎么,云清这是被自己的身姿迷倒了?快些吧,真要迟了,再迟到夫子就要让我在雪里头听课了。”
说完,她毫不留恋的转过头去。
贺云清没来由的有些气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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