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守墟吃力地动了动身子,低下头对趴在腿边的小家伙说道:“你能听到懂我说的话吗?”
小家伙耳朵动了动,抬起毛茸茸的小脑袋,微微睁开眼睛,望了一眼李守墟,往后者身上靠了靠,又将眼睛阖上,闭眼睡去。
如此嗜睡的神兽大大颠覆了李守墟的认知,哭笑不得的他只得继续开口问道:“你能不能去角落处把周前辈身上的绳子抓断?”
小家伙长长的睫毛动了动,这次竟是连眼睛都懒得睁开,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
“什么神兽,我看它是怕自己抓不断因果绳,才故意装睡!”沈清澜装作怒不可遏的模样,朝着伏瑾瑜眨了眨眼,破口大骂。
伏瑾瑜心领神会,再激一将:“是了,身为神兽要连一根绳子都抓不断,确实很没面子。”
小家伙虽通人性,但它毕竟刚刚从灵壳之中诞生,岂能明白人间的套路。
只见它猛地站起,纯黑色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妃色,一改之前踉踉跄跄的样子,直直地朝着周潺溪的方向跑去。
跑了没两步,便闻一声闷响,它……摔倒了。
小家伙对此浑不在意,眼中妃光更盛,翻起身来,继续向着周潺溪奔去。
李守墟看着倔强得有些痴呆的小家伙,暗自苦笑,自己苦口婆心说了半天,它不为所动,别人随便激将两句,就死命奔走。这哪里是什么神兽,这分明就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童。
沈清澜和伏瑾瑜也是失笑连连,这小家伙连走路都踉踉跄跄的,突然奔跑起来,不摔一跤才怪。
暗笑之际,小家伙便已至周潺溪身旁,它睁大了眼睛细细地看了看周潺溪身上的绳子,随即绕到后者身侧,跳了起来,右爪一扬,朝着因果绳挠去。
令所有人惊讶的是,小家伙锋利无比的爪子竟然就这么停在了因果绳上,难进分毫。
一击不成,小家伙收回爪子,轻巧地落到了地上。
“完了,完了。”沈清澜再次说出了这两个字,这因果绳确实坚韧,连随便一抓就能在沈清澜身上留下伤口的利爪,都毫无建树。
“嘤!”就在四人以为小家伙要放弃的时候,忽闻一声厉啸响起!
小家伙并没有打算放弃,它向后退了几步,纯黑色的眸子中妃色光芒大盛,四个爪子处也隐隐有妃光亮起。
下一瞬,它猛地向前一跃跳到周潺溪身侧,亮着妃光的爪子并没有向着因果绳抓下,而是凌空向下一划!
四道妃色的利芒从小家伙的爪子处发出,在众人的注视下冲向周潺溪身侧的因果绳。
“噼啪,砰。”因果绳的断裂声和小家伙掉落的闷响声同时响起。
周潺溪身上的因果绳应声断裂。
刚才的一击似是用尽了小家伙全身的力气,脱力的它缓缓阖上双眼,如同冬日的一片松叶一般,零落而下。
束缚已断,周潺溪立刻站了起来,他顾不上调理气息,匆匆走到小家伙身边,准备伸手将它抱起。
突然!离小家伙不远处的石头躯壳猛地亮起了剧烈的妃色光芒。
李守墟深知这石头躯壳与小家伙息息相关,他顶着盛放的光芒,努力睁开眼睛,朝着倒在地上的小家伙望去。
只见小家伙周身上下也亮起了妃光,光芒之强盛,比之石头躯壳所散出的光芒也不遑多让。
在两道妃色光芒的争相辉映下,小家伙竟缓缓漂浮起来,朝着石头躯壳慢慢飞去。
原本昏迷的小家伙眉头微微一皱,吃力地睁开双眼,朝着李守墟的方向望了望,纯净的眸子中似有一丝不舍。
数十个呼吸的时间,小家伙已飞至石头躯壳旁边,在四人关切的注视下,缓缓进入了它先前破壳而出的那个裂缝中。
随着小家伙的身影完全没入,那石头躯壳散发出的妃色光芒更胜从前。在四人被迫闭上双眼之际,那石头躯壳开始了快速的收缩。
待四人睁开眼睛,定睛望去之时,那颗灵壳又恢复了原来拳头一般的大小,静静地躺在地上,就好像刚才地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周潺溪见灵壳已经恢复原样,这才走至灵壳旁边,弯腰小心翼翼地将其捡起,他深知手中的这颗石头对于小家伙来说就如同居所一般,对小家伙有益无害,所以才没有出手打断石头躯壳对它的吸引。
“周前辈,您身受重伤,可还能御起佩剑?”看着走到石室中央双手捻起剑诀的周潺溪,沈清澜不由一阵紧张,他不想再经历一次由希望变成绝望的过程了。
周潺溪点了点头,解释道:“我们悬剑宗的御剑之术与神州各大剑宗不同,以自身气血御动佩剑,故而无需使用真元。”
说罢,周潺溪双手剑诀一合,周身散发出一股所向无前的气势,白色的道袍无风自动,口中轻喝一声:“起!”
剑诀一引,那柄倒挂于石室穹顶的荧惑剑发出一声清脆的剑鸣,如同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迫切地离开了穹顶,在空中盘旋一圈后,稳稳地落到了周潺溪的手中。
少了荧惑剑的引流,那从石室上方流下来的山泉水不再直直地落入石室中央的那个空洞之中,而是开始顺着石室的穹顶杂乱无章的流动滴落。
周潺溪手中动作不停,又费了一番周折,用荧惑剑将捆在李守墟三人身上的因果绳斩断。
“怎么没有动静?”脱离束缚的李守墟却依旧皱着眉头,按照周潺溪的说法,山泉水一旦被断,镇压在法阵下面的白泽将会被殚魄珠煞气反噬,定会破阵而出,可眼下整个沉泽观都是一如既往的安静,丝毫没有法阵破裂的迹象。
周潺溪迅速弯下腰,将趴在地上的沈清澜背起,快速向着石室的大门走去,边走边解释:“殚魄珠虽然凶煞,但白泽也是上古神兽,加上这些年山泉水的浇涤,她原本被煞气侵蚀的神智应该已经恢复了不少,若我所料不错,此刻的她应该正在奋力抵挡殚魄珠的绝世煞气。我们得趁着这段时间赶紧出去,否则法阵一破,我们都要被埋在这里。”
走到石室门前,周潺溪将沈清澜放下,手中剑诀一引,御起荧惑剑对着石门狠狠一划。
“轰隆!”只闻一声巨响,在无坚不摧的荧惑剑下,石室的大门顺着荧惑剑方才划过的方向,一分为二。
一击过后,周潺溪跪倒在地,张嘴突出一口鲜血,右边胸口处的血迹再大一圈,本就身受重伤的他,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仅凭一股意念支撑着。
“周前辈!”伏瑾瑜望着周潺溪的背影,惊呼出声。
周潺溪深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子,没有去擦拭嘴角的鲜血,走到沈清澜身旁,将其背起,向残破的石室大门走去,“我没事,我先把清澜送出去再来背你们出去。”
此刻连烽和魊刹正在观内某处,倘若被那二人发现,以现在周潺溪的状态,他们四人断无生路。念及此,李守墟心下一阵忐忑,但他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只得出言提醒,“前辈小心。”
周潺溪应了一声,背着沈清澜迈步而出。
“守墟你听到了吗?”周潺溪的身影刚刚消失,伏瑾瑜便听到石室地下隐隐有一道类似于虎啸的声音传来,但她不敢确定,向李守墟问道。
李守墟摇了摇头,刚欲回答,便觉石室的地面晃动了一下,紧接着一阵剧烈的晃动随之而来!
端坐着的李守墟和伏瑾瑜绷紧全身努力保持着平衡,但摇晃之感愈来愈强烈,四肢麻木的他们终究还是难以支撑,倒在了地上。
看着已经出现裂缝的石室墙壁,李守墟面色一苦,再这样下去,不出一刻,石室定然崩塌。
“你们没事吧?”思酌之际,周潺溪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石室门口,他飞奔着冲向李守墟二人,关切地问。
这才半响不见,周潺溪右边胸口处的血迹再次扩大一圈,几乎全部覆盖了整个上半身。
伏瑾瑜点了点头,嘴唇微微张开,欲言又止,“我们没事,周前辈你……”
说话间,周潺溪已至二人身旁,他没有说话,只是大口喘着粗气,弯腰作势,想将伏瑾瑜背起。
“周前辈,你先背守墟出去吧。”伏瑾瑜望了望身旁的李守墟,对着周潺溪说。
周潺溪怔了一下,微微颔首,走到李守墟身旁,躬着身子,想要抓起李守墟的胳膊。
李守墟摇了摇头,对着周潺溪恭声道:“周前辈,还是先带我师姐出去吧。”
“你们就不要谦让了。”周潺溪看着二人,苦笑道:“再磨蹭下去,时间真就不够了。”
“对啊,师姐。你轻一点,让周前辈背着你走,也能多节省一些体力,速度能快一些。”李守墟附和道。
“啪嚓!”石室穹顶处传来的一声巨响,打断了伏瑾瑜刚想说的话。
三人顺着声音抬头向上望去,只见石室的穹顶已经裂开一道口子,正在极速扩散。
周潺溪见状,不再迟疑,他觉得李守墟所说的不无道理,便一步走到伏瑾瑜身旁,背起后者,快步向着石室门口跑去。
伏瑾瑜转头看着躺在石室中央对着自己微笑的李守墟,只觉琼鼻一酸,眼角处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她努力眨了眨眼睛,挤出眼眶中的泪水,只为了能更加清楚地看清那消瘦少年的模样,仿佛此一眼……便是永决。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啸从地底传来,石室的地面摇晃得更加剧烈,倒在地上的李守墟,也随之左摇右摆,像极了一只在滔天巨浪中航行的孤帆,随时都有可能倾覆。
“守墟!”伏瑾瑜的身影终于消失在了石室门口,只是她奋力喊出的两个字,被那振聋发聩的虎啸之声淹没,李守墟却是听不到了。
看着伏瑾瑜安全逃脱,李守墟笑的很开心,他也说不出自己为何会如此高兴。或许真如师尊所说,若能保护对自己来说重要的人,那便不枉此生了。
伴随着剧烈的摇晃,石室的穹顶和墙壁裂开的口子愈来愈大,不时有石块从穹顶掉落,发出一声声闷响。
“轰!”又是一声巨响,石室的地面再也支撑不住,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露出了石室之下那一片黑漆漆的空间。
石室之外,有一条长长的回廊,长廊的尽头是一处幽静清雅的庭院,沈清澜正在庭院中央盘膝而坐,眼睛定定地朝着回廊的方向望着。
忽然,沈清澜紧锁的眉头舒缓开来,张口说了一声,“师姐!”
沈清澜目光所及之处,果然看见了周潺溪和伏瑾瑜的身影。
周潺溪喘着粗气,带伏瑾瑜来到沈清澜身侧后,又立刻掉过头去,朝着李守墟所在的石室快步跑去。
“师姐,守墟他……”沈清澜早就感觉到了地面上时不时传来的震动,此刻又看到伏瑾瑜眼角的泪痕,迟疑开口。
伏瑾瑜挤出一丝笑容,对着沈清澜也是对着自己,说道:“守墟他一定会出来的。”
周潺溪胸间流出的鲜血已经将他白色道袍的上半身浸透,换做凡夫俗子,恐怕早已昏迷不醒了。
但周潺溪顾不上右胸处的伤势,他奋力跑着,穿过了悠长的回廊,远远的看见那座位于地下的石室已经不复存在,只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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