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的冬天是特别的寒冷,天空就像被这冰冷的世界砸破了一个大洞,尽情的宣泄它的不满。似乎要将这半个世纪的寒冷全都化作冰澈透骨的雪花洒在祖国的大地上才肯罢休!
而深夜的巷子里一个体型嶙峋,衣衫褴褛的人摇摇晃晃的向我爷爷家里走来。
“咣咣咣,咣咣咣。”父亲拼尽全身力气敲打着破旧的木门,或许是门太过于老旧,门上的木屑被震的飞了出去和地上的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谁啊?大半夜的谁在敲门?”屋里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这说话的是我二姑陆梅。
二姑听见声音直接走了出来,透过门缝看见一个蓬头垢面的人靠在门上。二姑吓了一跳,倒退几步发出一声尖叫:“啊!”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我三叔听见我二姑的叫声从屋里冲了出来。
“二姐你叫啥啊?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三叔原本睡的正酣被二姑这一嗓子叫的顿时清醒过来。
“门外有个人,我叫他他也不应我,不知是死是活,我害怕。”二姑顾不得三叔的责问手指着门外说道。
“门外有个人?”三叔瞪大了眼睛很是吃惊的看着二姑。
二姑点了点头又重复了一遍:“门外有个人。”
三叔透过门缝向外看去果然看见有个人靠在自家门上。于是靠前问道:“哎,门口那个你是谁?来我家干啥?赶紧离去,否则我将你扭送到民兵连去。”
三叔喊了半天父亲也没有答应,只是靠在门上不作声。
三叔有些恼火跑到柴房拿了一把砍柴刀冲了出来,对我二姑说:“二姐等下我去开门你拿着刀,如果这人是坏人你直接招呼他不用怕。”
二姑一听说砍人,她一个妇道人家哪敢。于是二姑说:“还是我来开门,你自己招呼,我可不敢,我见血就晕。”
三叔只能无奈的摇摇头,于是二人做好准备以后我三叔准备来个来个开门打狗。
可没成想猛地一拉门,父亲直接倒在我三叔怀里,将我三叔撞倒在地。
三叔一把将我父亲推在一边,口中不停的谩骂:“真倒霉,不知哪来的倒霉鬼,天亮我就把你送你到民兵连去。”
可任凭我三叔如何骂父亲硬是不作声(不是不作声,而是连续走了几天几夜的路又没吃没喝饿的没有丝毫力气),气的我三叔一把拽住我父亲的衣服就往外拉,怎奈何这衣服的质量也忒次了,只听见呲溜一声我父亲光着胳膊摔倒在地上。
这时,我爷爷听见动静大声喊道:“三娃子,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在外面干什么又喊又叫的?”
“爹,一个叫花子倒在我们家了,我这正赶他出去,可是这人好像晕了过去。”三叔有些无奈的说道。
“唉!数九寒冬的,都是可怜人啊!先把人带进来暖和暖和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也是我们修来的福气!等他醒过来问清缘由,明儿一早交给民兵连。”爷爷叹了叹气说道。
既然爷爷这么说了,三叔也不好再说什么,也只能先这么办。万一真的不管这人,冻死在自己门口有理也说不清。
于是三叔和二姑一起搀扶着父亲进了家门,这是他出去十多年第一次回家,没想到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这真可谓是世事无常啊!
由于家里人口众多,父亲被安置在柴房,那里平时堆放一些柴火杂草之类的,不过打扫一下也能住人。
安置完父亲以后,爷爷把三叔叫到跟前:“去给他弄一口热乎的,再给他烧一锅热水泡泡身子不然他会冻死的,这么冷的天穿的这么少,也是个可怜之人啊!”
三叔本想说些什么,看见这人这么可怜也就照做了。
半个时辰之后,三叔将一锅热水倒进木桶里,将父亲整个人抱进去泡,然后又吩咐二姑做点面糊糊给父亲吃。
这法子果然有效,在热水的温暖下父亲渐渐地睁开了眼睛,但身体依旧很虚弱。
三叔赶紧端来了热气腾腾的面糊糊慢慢地喂给父亲吃,十多分钟以后一碗面糊糊全被父亲吃完了。
“这是哪啊?我是不是死了?是不是在奈何桥?”父亲微弱的说道。
“你没有死,被我们救了,这是我们家。我们也不是孟婆,这是我二姐陆梅,我是陆超。”三叔挠了挠后脑勺说道。
“你说你们是谁?你再说一遍。”父亲以为是自己的幻觉,这两个名字他再也熟悉不过了,当初二姑和三叔的名字还是我父亲给起的。
“我是陆超,这是我二姐陆梅。”三叔又说了一遍。
父亲此时内心无比的激动久久不能平息,他干裂的嘴唇不停颤抖,眼角的泪水已然落下。他知道自己这算是回家了,自己逃过一劫了。
“阿超,阿梅,是我啊,我是大哥,陆有田。”父亲用力拨开头发,两只眼睛盯着二姑和三叔,眼里满是泪光。
二姑和三叔听见父亲这样叫自己,一时僵住了。愣了好一会儿说道:“你说你是谁?你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我是陆有田,我爹叫陆丰收,我娘叫柳青,我还有五个弟弟妹妹。”父亲一着急脱口说道。
“大哥,真的是你,你这么些年去哪了?害得我们好找啊,我们去部队找你,部队说你失踪了。娘日夜思念你把眼睛都哭瞎了,爹也因悲伤过度瘫痪在床,你总算回来了。”二姑和三叔一把抱住父亲哭了大半天。
“三娃,怎么了?你们哭什么?”奶奶拄着拐杖从屋里摸了过来。
“娘啊!儿子不孝,儿子回来了。”父亲再也忍不住自己内心的思念和愧疚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
“你,你是,你是大黑子?真的是你吗?”奶奶扔掉了手中的拐棍,抱住父亲的头,不停地来回摸着,喉咙哽咽的说不出话。
“娘,是我,不孝儿子回来了。”父亲紧紧搂着奶奶哭的像个泪人,一时间泪湿了衣裳。
“我的儿啊!你可回来了,你长高了,只不过和你出门时一样瘦。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娘这把老骨头总算能在临死前见到你了,娘知道你平安回来就知足了。”
“娘,我再也不离开你了,就留在您身边给你养老,一辈子伺候您。”父亲此时心里无比的愧疚。
母子两人又哭了一会儿,奶奶说:“大黑去看看你爹,你爹要是知道你能回还不高兴的从床上跳起来。”
于是,父亲来到了爷爷的床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爹,儿子回来了,您还好吗?”父亲看着消瘦的爷爷心里又是一阵酸楚。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们都说你死了,我一直不相信。”爷爷颤抖的声音里都是期盼,好在父亲总算没让爷爷失望,他回来了。
爷俩唠了很久,父亲也不知道流了多少泪,不过看得出来父亲和爷爷聊的很开心。
第二天中午,父亲被三叔叫醒,姑姑做了一桌子的佳肴,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回忆起了往事。
原来父亲在参加淞沪会战的时候被炸弹炸晕了,等他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是日军在打扫战场。
父亲趁着夜色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而后跳进黄浦江逃过一劫,后来辗转到河南,山东,浙江,江苏,南京一带。
再后来又参加了南京保卫战,最后国军战败,一路逃窜,父亲也跟着难民一起流亡。
由于那个时候日军对当兵的是心狠手辣,只要发现肩膀、手掌有老茧的都会被定为职业军人而遭到各种杀戮。因此,有很多老百姓也被冤杀。
每每回忆起这些往事,父亲都要一口气闷掉半瓶白酒,满脸都是愤怒,对日本人的恨是刻在骨子里的。
父亲也时常训诫我们不要忘记历史,不要忘记先烈,我们今天的好日子都是千千万万个先烈用血肉换来的。(致敬英雄)
了解完父亲的过去,一家人都沉默了,他们太能理解父亲当时的处境了,不要说不能和家里联系,就是能和家里联系父亲也不敢联系。
因此,父亲只能隐姓埋名,做一个流浪者,但他的心里一直装着祖国,一直装着这个家,不管距离有多远他都要回来,这是他的信念。
父亲身体恢复过来以后就去大队部报到,大队部主任得知父亲的英勇事迹也是赞叹不已,表示要为父亲在生产队里安排一份工作。
父亲那是喜出望外,连连感谢。果然,第二天父亲就被通知去大队部上班,因为父亲既识字又拨得一手好算盘,于是就顺理成章的成了大队部的会计。
您还别小瞧这份工作,在当时那可是一份相当不错的工作,既不用下地干活工分又比别人多,用我们那的话说叫香饽饽。
因为其他人都要下地务农,而父亲的职责就是根据每个人的工作量计工分,而后每家每户再凭工分领取粮食等生活用品。
正因为我爸有这样的一份工作,又赶上个好时代,后来结识我妈,再后来就有了我。
不过时代在变化,没过几年队里掀起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我父亲家里由于人口众多也积极响应号召一举拿下了村里的半亩荒地。
再说我父亲那在当时可以说是敢想敢干,只要能吃饱肚子就行。
于是,父亲就带领我几个叔叔和姑姑拼命的开垦荒地,因为心里有了希望,越挖就越有劲儿。
就这样我们度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危机,再后来家家户户都分了田地,日子也越过越好。
可老话说得好,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恰恰就在此时父亲却出事了。
有一次父亲独自一人去田里犁地不小心捅到了田埂边上的野蜂窝,黄牛被蛰的失去了理智顶起父亲重重的摔了下来。
而父亲因为当兵受过伤,本来腰上落下点毛病,被牛这么一顶直接瘫痪了。
后来我三叔见我父亲久久没有回来去田间找他,这才发现父亲后背全是血,人已经昏迷了。
于是三叔立刻背起我父亲就往医院跑,最终命是救下了,可再也站不起来了。
父亲那时还年轻,一想到自己往后余生都要躺在床上,就再也忍受不了自己是个残废的事实。一个劲儿的拿脑袋撞墙,最终撞成了脑震荡。
再后来父亲虽然想开了,但精神上受了刺激成了半疯癫状态,奶奶一时接受不了撒手人寰驾鹤西去了。
而我家也再次陷入贫困的漩涡中,没奈何之下爷爷又重操起了旧业,以替人摸骨算命为营生赚取几个散碎钱来养活家里。
在父亲出事没多久之后,母亲就怀孕了,这也算是唯一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不过由于我的原因使家里又经历了许多坎坷和奇异的事情,我也由此开始走上了不同寻常的路。
而事情的经过就要从我出生那天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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