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之后,穗嫔与芍贵人明争暗斗,而其余嫔妃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也从不去过问。就这样过了三年时间,宫里的孩子渐渐都长成了,瑾妃自生下五皇子后又诞下一位和鸣公主。

    虽说皇子们都是满六岁进入学堂学习,如今玄寅膝下最长的皇子还要属年满五岁的五皇子,于是常常亲自教导,提前将其送到了学堂识字念书。

    瑾妃荣升瑾贵妃之后,也渐渐将心思都放在了孩子的身上,甚少过问后宫之事,而兰贵妃也在努力与大公主磨合关系,所幸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两人关系也有所缓和。

    而林清萸,也在深宫中寻得这难得的闲暇时光,用心养育六皇子。经过一番精心照料,六皇子一开始的先天不足也渐渐被医好。

    眼看着六皇子一天天地长大,林清萸心里也有了寄托,她感到日子也渐渐有了生气,不再是往日压抑和沉闷的生活。

    也正因这个孩子,她才从这个后宫中明白,这里不是只有无休无止的斗争,尔虞我诈的陷害,更有些许温情可言。

    这个如同粉团一样软糯可爱的孩子,在她的注视下一天天地长大,从蹒跚学步和牙牙学语,到现在一口一个“娘亲”地喊着,她感到苦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觉得心头甜甜的。

    这种归属感,这种给予她家人陪伴的感觉,让她觉得日子不再苦闷,脸上的笑也比才入宫时多了。

    这几年里,皇后的身体却是每况愈下,之前只是些头疼和风寒等折磨人的细碎小病,如今病候却是越来越严重,未免操劳,玄寅特将大小事务交给了瑾贵妃暂代,皇后不再过问后宫事,安心修养身体。

    林清萸与主殿中赏着窗外的梨花,雪白一片,向沫儿道:“也不知是怎么了,这些日子在半夜总听见有人咳嗦的声音。”

    沫儿思索道:“这到了春日里,眼见柳絮纷飞飘进宫里,想来是引得皇后娘娘的咳疾犯了。”

    林清萸蹙眉道:“皇后娘娘不是之前就请了柳太医帮忙医治?怎么这咳疾不见好,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沫儿轻轻地摇了摇头:“这谁知道呢,说不定皇后娘娘本就身体孱弱,毕竟皇后娘娘如今已年过三十了,身体有些不适也是正常。”

    一旁的雪银奉上一杯雪梨汤,道:“皇后娘娘之前就是太过操劳,所以才累出一身病来…后宫嫔妃众多,皇后娘娘要管的事数以百计,连同后宫大小事务,节日的筹备,皇后娘娘这是不堪重负了。”

    林清萸端看着桌上的雪梨汤,用手碰了碰碗身,丝丝缕缕的凉气侵入皮肤,让她想起从前的事来,“皇后娘娘有咳疾,按理说用些雪梨汤是最好不过的,只是娘娘体质寒凉,不宜再用冰凉之物。”

    雪银立刻明白了这话的含义,忙道:“那奴婢去给皇后娘娘炖一盅热的雪梨汤。”

    林清萸颔首道:“记得再加些川贝和枇杷叶,对喉咙是最好的。”她端起勺饮下一口雪梨汤,甘甜入喉,神色有些微平静的安宁,“待会把恒珏也带上吧,皇后娘娘在他小时候也多加照顾。”

    沫儿微微一笑:“娘娘,其实奴婢一直有个问题想问您,在您心里,皇后娘娘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呢?”

    “你这话倒是把本宫问住了。”林清萸略想片刻,扬唇道:“皇后娘娘的确是一位尽职尽责的皇后,但也仅仅只是皇后。这些年皇后一直一直在“制衡”,若要说打理后宫,修剪花叶,怕是找不出第二个能比现在的皇后做得更好的人。”

    沫儿点了点头,“皇后是母仪天下之人,更是修正后宫的存在,但若要做到制衡二字,怕是很难的。”

    林清萸低头道:“其实这些年我也想了许多事,明白皇后的手上也不算干净,只是她也并没有对我做过什么过分之事,从前那些借刀杀人也好,蓄意利用也好,便都不计较了。”

    “娘娘如今越来越通透了。”

    林清萸自嘲道:“通透?不过是看清了太多事罢了,如今看见那些大大小小的事也不愿意再多计较了。”

    沫儿听了,默默许久未语。

    林清萸又无聊地赏了些会花,此时,雪银已带着炖好的雪梨汤进来了,林清萸便道:“把雪梨汤装好,这便去凤仪宫吧。”

    春日初临,风里夹杂着桃花的香气,却是冷而扑鼻的,吹过的余风中都夹杂着一股清苦的气息,凤仪宫中静得如同一池透明无波的湖水,任时光无声如鸟翼振翅而过,渐渐收拢为安静。

    殿中,皇后于天雪纱帷下垂首拨弄着檀香,香气伴随着梁柱徐徐而上,萦绕在屋顶之中,香烟袅袅不曾间断,使得眼前景象蒙上了一层别样柔和的气息。

    林清萸由殊香领入殿中,她远远看见了皇后在纱帷的身影,行礼道:“臣妾听闻皇后娘娘染了咳疾,特来探望。”

    她朝身边的恒珏轻声道:“珏儿。”

    恒珏用力点了点小脑袋,上前行礼道:“听说母后感染咳疾,恒珏特意炖了雪梨川贝汤,雪梨最是生津止渴,川贝,枇杷叶有止咳之效,希望母后可以早日痊愈。”

    纱帷内伸出一只白皙纤长的手,拨开了阻挡的纱帷,只见皇后面色略有病态,却仍持着一抹淡淡的微笑:“难得你有这份心意,只是本宫如今身染病气,你也不怕和本宫一般染上这病么?”

    她瞥眼朝林清萸看去,启唇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皇后娘娘之前对臣妾多有惠却,如今皇后娘娘身体抱恙,臣妾来探望也是应该。”林清萸含了一抹微笑,继续道:“皇后娘娘福泽深厚,定会很快痊愈的。”

    皇后坐回软榻上,和缓道:“你们先进来吧。”

    林清萸领着恒珏进去,示意沫儿将雪梨汤的盒子放下,让恒珏端着雪梨汤递去。

    “母后,这雪梨汤还是热的,热水可以消肿去火,您喝一些喉咙就没那么痛了。”

    “乖。”皇后接过那碗雪梨汤,用勺子尝了几口,眼角露出了几分慈爱,“恒珏还这么小,就会心疼人了。妧妃,你教导有方,这孩子不错。”

    林清萸笑道:“臣妾只是教了恒珏一些孝道,今早他突然跟我说她担忧母后,想做雪梨汤送到凤仪宫来,臣妾便教了他方法,在一旁跟着一起制了这生津润喉之物。”

    皇后含笑道:“真是有心,对了,本宫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说,殊香,你带着六皇子出去玩一玩吧。”

    殊香领命,温柔笑着牵着恒珏到外面的院里去了。

    林清萸用手抚了一把茶杯,嗅出几分清香之味,“皇后娘娘有何事想跟臣妾说?”

    皇后忧愁道:“唉,本宫这病…咳咳…已经快喝了半个月的汤药了,却还总是不见好,怕是…咳咳咳…难再好全了吧。”

    林清萸疑道:“怎会连用半个月的汤药还不见好呢?这柳太医是否尽心为皇后娘娘诊治?”

    皇后含了一抹苦笑道:“不是太医的事,是本宫身子确实虚弱了些,如今后宫大权都在瑾贵妃的手上,本宫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林清萸劝慰道:“其实皇后娘娘劳思伤神,有这样的时间好好休息一番也是好的,瑾贵妃就算如今手握协理六宫之权,但您终归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不用太过担忧什么。”

    皇后愁容惨淡,两只眸子如凝了霜雪一般寒凉无光,“是啊,本宫如今再怎么不情愿也是无法…本宫这身子,用了这么多药石也是毫无作用,只能任由瑾贵妃越俎代庖了。”

    林清萸抱过一只团绒绣花软枕垫在胳膊下,轻声道:“皇后娘娘只管安心养好身子,至于其他…臣妾会全力帮娘娘的。”

    皇后忽然“嗤”地一笑,略显苍白的脸庞上透着几分轻轻,“其实本宫方才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本宫知道,只要本宫当这皇后一天,就是不可动摇的存在,凭瑾贵妃是不足以架空本宫的。”

    林清萸扶了一把额发上的翠玉珠钗,道:“皇后娘娘如何会这样想呢?瑾贵妃虽然暂代皇后娘娘主持事宜,但皇上到底没有给她皇贵妃之位,您实在不用太过担忧。”

    皇后又喝了几口雪梨汤,缓缓道:“皇贵妃之位,位同副后,不可轻易册立,本宫相信皇上对此有些分寸。”

    正此时,殊香领着恒珏回到殿内,“皇后娘娘,六皇子玩的有些累了,想喝些水。”

    皇后立刻道:“那快去准备茶点,今早送来的桑椹也端来吧。”

    林清萸道:“皇后娘娘,不如臣妾带恒珏回去用吧,您如今身体还未痊愈,怎好再多打扰。只送来这雪梨汤,娘娘喝过也就是了。”

    皇后轻笑道:“恒珏知道心疼本宫,留在凤仪宫用些茶点又怎么了,今年的桑椹格外脆甜,恒珏还未尝过吧。”

    林清萸笑魇如花:“那就多谢皇后娘娘了,恒珏,还不快谢过你母后。”

    恒珏糯糯地开口:“谢母后。”

    “真乖。”皇后满眼慈爱地看着眼前的小人,等人捧着茶杯喝足了水,把盛着桑椹的盘子递了过去,“来,尝尝这桑椹。”

    恒珏伸出小手抓了一枚,轻轻地啃了一口,慢慢品味起来。

    皇后和婉笑道:“恒珏喜欢吃么?喜欢的话就带一些回去吧。”她转头看向林清萸,“这桑椹甜软可口,汁水充沛,你也尝尝。”

    林清萸正要捻一枚桑椹,突然见恒珏不断伸手在身上抓挠着,眉头一皱,忙道:“恒珏,你怎么了?”

    “痒…好痒…”那颗未吃完的桑椹“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恒珏抓着脖颈和脸颊上,不消一会,便起出许多红红的疹子来。

    皇后眼神一动,道:“这是怎了?难不成恒珏对这桑椹过敏?殊香,快去传太医来!”她偏头看向林清萸,微怒道:“怎么连自己的孩子对什么过敏都不清楚,你呀!”

    林清萸却是怔住了,因为她本身对桑椹并不过敏,对于过敏之症她也有所了解,非得双亲中有一人对某样东西先天过敏,才会使孩子继承这种过敏的症状。

    既然她对桑椹不过敏,那么便只能是……则俜了!

    她神色一晃,立刻道:“是臣妾疏忽!臣妾小时候就因吃过院中的桑椹果引发敏症,从此连碰也不敢碰,宫里也并没有什么桑椹做的吃食,所以恒珏也未接触过。都是臣妾的错!”

    幸亏当时她并未吃那枚桑椹,否则她不能出现和恒珏一样的敏症,只怕这个秘密就要被人发现了。

    皇后叹了口气:“这事也是怪本宫,还不如叫殊香拿些旁的水果!妧妃,你可看好了恒珏,不要让他抓破了皮肤。”

    经太医一番诊治,恒珏身上因过敏起的一身红疹也都消退下去了,皇后的心也落了下来,让人带着孩子先回延禧宫休息。

    玄寅于清心殿批阅完奏折之后,也是匆匆赶到了延禧宫。

    林清萸起身迎接:“臣妾疏忽大意,请皇上惩罚臣妾。”

    玄寅和颜道:“这又不是你的过错,不必自责!恒珏怎么样了?”

    林清萸缓声道:“服了方太医开的药,已经睡下了。”

    “那朕远远地瞧一眼。”玄寅进入殿内,远远朝内侧躺着的恒珏看了看,默默收回了脚步。

    他的手指绕在林清萸脖间的几缕碎发上轻轻拢好,手势温柔,“幸好宫中也不常食桑椹果,这些年并未出什么问题,若不是这次皇后那边有着,怕是你也不知道恒珏对此物过敏。”他神色柔情,继续道:“朕已下令,让宫中禁止出现桑椹果,你尽可安心。”

    林清萸的心下微微刺痛,她小心凝望着眼前的男子,嗅到他身上特有的龙涎香,这种温柔的话语令她既心痛又无奈,让她不禁微微战栗,想到若是眼前的人知道了真相……

    不,这只能是一个永远的秘密,永远不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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