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之中偶而传来几声鸟鸣,一道削瘦的身影低着头有些蹒跚的向前迈步,斜斜的影子映在地上和众多树影擦过时,显得有些孤单。
突然间,削瘦身影的后方脚步急响,六道人影飞奔而来,不消片刻便追上了削瘦身影,顺势就将削瘦身影团团围住。这六人皆是头戴斗笠、身穿黄色劲装,背负长刀,看不清面貌,但散发出的气势一看便知武功不弱,围住削瘦身影后一言不发。
这时,削瘦身影抬起了头,赫然是一位面目清秀的少年,约莫十八九岁年纪,身着蓝色布衫,手中拄着一柄带鞘长剑。少年神情还算镇定,面容有些倔强的转向其中一人缓缓说道:“在下初出江湖,自问并未得罪过任何人,为何要对在下穷追不舍?”
那人好像是为首之人,上前一步,摘下了斗笠,露出了一张阴沉的中年人面孔,满脸悍狠之色,低沉着声音对蓝衫少年冷冷说道:“小子,莫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我等为何追你,你难道真的不知?只要你乖乖将那件东西交出来,我等任你离去。”
蓝衫少年面容上露出了些许无奈,苦笑了一声后说道:“这位好汉,你们到底索要何物,这一路之上在下已经问了数次,你只是说那件东西,却不言明那件东西到底是什么,若我真有,给你便是。”
为首的阴沉中年人重重的哼了一声,有些恼怒的说道:“你这小子好不奸滑,居然还在装糊涂,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想把小命留在此处了。”说罢便拔刀在手向蓝衫少年逼近,其余五人也同时拔刀逼近,将蓝衫少年围得更紧了,看情势便要动手。
蓝衫少年面色凝重,喊了一声:“且慢!”
阴沉中年人停住了脚步,说道:“怎么?终于想通了,那就交出来吧”。
蓝衫少年说道:“我确实不知诸位好汉索要何物。这样吧,我将身上的东西尽数取出,诸位要什么只管拿去”。
阴沉中年人正听着蓝衫少年又在装糊涂而怒火更盛之时,却见他答应取出身上物品,这才怒火稍息,对其余五人抬了抬手,示意不忙动手,对少年说道:“还算你识时务”。
蓝衫少年见六人不再近逼,便开始取出身上物品,一件一件的放在地上,却没有将手中长剑放下。转眼间便取完,地上的几样东西中除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包裹之外,尽是些火刀火石、散碎银子之类的常用之物,少年拍了怕腰间,抖了抖衣袖,示意身上已无他物,然后向中年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他拾取。
阴沉中年人一眼便盯上了那个小包裹,也不理会少年未放下长剑,就要上前,忽然想到眼前这少年虽然武功不高,却诡计多端,他们一行六人数次让这少年逃脱,皆非武功不及,而是中了他的诡计,对付这少年可要慎之又慎。想到此处,阴沉中年人一瞪少年,看了一眼少年拄着的长剑,想到他此刻腿脚有伤,行动不便,也不怕他飞到天上,沉声说道:“小子,你后退十步。可别想着耍花样,你是逃不掉的。”说罢中年人转头对另外五人说道:“你们让开。”五人略一犹豫便让了开来。
蓝衫少年一听,二话不说便拄着长剑蹒跚着退后了十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阴沉中年人见状稍觉心安,立刻上前拿起包裹,小心翼翼地打开,突然间包裹内喷出一股白烟,中年人立时明白自己又上当了,急忙屏住呼吸并脱手将包裹甩出,其余五人也急忙后退。可是已然迟了,那白烟扩散极快,六人已被白烟笼罩。
蓝衫少年看到如此情形面露喜色,大叫道:“你们中了我独门秘制的七步登天散,走出七步便会七窍流血而亡,神仙难救,我劝你们乖乖呆在原地别动。”说罢转头便跑,奔行如飞,丝毫没了之前的蹒跚模样,转眼间便窜出了老远,原来少年腿脚有伤的模样是装出来的,之前的诸般举动皆是为了此刻做准备。
六人乍一听少年之言可着实吓了一跳,立马潜运内力想止住毒质蔓延,可一运内力却察觉周身无丝毫异样,不禁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不敢妄动。待到白烟散去,那少年便不见了踪影,阴沉中年人心下恍然:“这小子果然奸滑,他的腿伤是装的,原来他一开始就在算计我们了,这毒可如何是好?”心中焦虑异常,但转念一想:“不对啊!若是我们真中了如此剧毒,那小子跑什么,直接等我们毒发毙命便是,何必再逃?”想到此处,中年人意识到自己可能又上了那小子的恶当,便想立刻去追那少年,刚要抬腿却又怕那毒万一是真,可就性命不保了,于是一再犹豫是否去追。其余五人见老大犹豫也是不敢妄动。那中年人性情颇为阴狠,只犹豫了片刻,便狠下了心肠,想到:“若真中了毒,留在此地不也是等死吗?算了,赌一把!”于是他硬着头皮便向前迈去。其余五人见状,便想出言阻止,可中年人已经迈出了八九步,只能将要说的话给咽了回去。中年人停步后发现自己并无异样,一运内力也畅通无阻,便知道自己并未中毒,什么“七步登天散”完全是那小子信口胡邹出来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对其余五人沉声喝了一句:“追!”说罢就向少年消失的方向奔去。五人见老大无事,也猜到他们又被那小子给耍了,怒火中烧,连忙随着老大急追那少年。
蓝衫少年此时正在树林中狂奔,偶有一两根树枝阻拦也被他拔剑削去,忽然听得身后隐隐又有脚步声传来,心下一惊,暗道:“那些混蛋好快的决断,这么快便确定自己的“七步登天散”是瞎编的,这下要脱身只怕没那么容易了。”心中琢磨,脚下却奔得更快了。
六人沿着脚印和树枝被削的痕迹急追。这六人武功本就比那少年高,前几次被那少年逃脱也只是中了诡计,此刻六人因又被那少年耍了,故而胸中憋着一股火,拼尽全力急追,不一会便看到了那蓝衫少年的背影。那阴沉中年人一看到那少年,便冲着少年背影大喊一声:“看暗器。”
蓝衫少年闻言,下意识地向旁一让,身形缓了一缓,却并没有见到有暗器,暗道一声:“哎呦!我可真笨,他如果真要放暗器又怎么会喊出来?”六人见少年慢了下来,更是急追上前,与少年之间的距离不断拉近。
蓝衫少年听闻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想到:“这可怎么办?那些混蛋要是追了上来,我再想让他们中计可就难如登天了”。心中愈发的焦急,忽一分神,脚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那阴沉中年人一见有机可乘,便极力快跑几步,从腰间扣了一枚飞镖射出。蓝衫少年听得背后风声时已然躲避不及,被射中了右臂,发出一声痛呼,却不敢有丝毫停留,忍痛往前奔跑。
阴沉中年人见一击得手,冷笑了一声,暗道:“小子,你这次插翅难逃。”
蓝衫少年越跑越觉浑身无力、头晕脑胀,这时才察觉镖上有毒,心中大惊,知道自己此次是跑不掉了,想要呼救,刚一张口却内力一滞,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六人见蓝衫少年摔倒在地,便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那阴沉中年人更是冷笑一声,嘲讽道:“小子,你倒是接着跑啊。”
蓝衫少年挣扎着爬起,拄着剑半跪在地上,倔强的抬起了头,盯着中年人冷冷说道:“今日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们六个人追了我这么久,还得靠暗算才能抓住我,真是好了不起啊!”
对于少年的讥讽,阴沉中年人一听大怒,喝道:“都死到临头了还在嘴硬,快把那东西交出来?你若是此刻交了出来,我还能饶你一命,否则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蓝衫少年依旧是那副神情,说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这世上只有我知道那东西所在,我若是死了,你就永远也找不到那东西。如果我将东西交出来,恐怕立时就会被灭口。反之,我若是不交,你就一定不敢让我死了,只有我活着你才能找到那东西。当然,你也别想着对我严刑逼供,否则我就自断经脉,到时大家一拍两散。”
中年人的脸色越发的阴沉了,蓝衫少年说的没错,他本就是想先诓东西再灭口。此时看这少年有恃无恐,他猜测那东西一定不在少年身上,想对这少年下辣手逼供,却也被他一句“自断经脉”给堵死,中年人心中着实有些气急败坏,心想:“这小子奸滑得很,也颇为倔强,空言恫吓应该无用,要是强行逼供,恐怕他真会自尽”。中年人回头看向其余五人,那五人都摇了摇头,露出了无奈之意。中年人看了蓝衫少年一眼,一时没了注意,只能来回踱步。蓝衫少年也是眼睛滴溜乱转,思索脱身之策。
大约一盏茶后,阴沉中年人眼中戾色一闪,忽然从怀中摸出一粒紫色丹药,转身便捏住少年嘴巴将丹药丢了进去,然后一抬少年脖颈让其咽了下去。中年人动作实在太快,蓝衫少年又猝不及防,咽下丹药后脸色大变,沉声冲着中年人喝道:“你给我吃了什么?”其实就算不问,他自己也清楚,那丹药绝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阴沉中年人狞笑一声,缓缓说道:“此丹名叫“钻心丸”,其内封有钻心蛊虫的幼虫,三日后的午时一到,丹内的幼虫便会沿人心脉钻入人的心脏啃食血肉,那人便会遭受噬心之痛,生不如死。更妙的是,这幼虫不会立时要人性命,而是会让人受尽七七四十九日的苦楚后,那幼虫才会成熟,破心而出,中此蛊之人才能身死解脱。此丹颇为珍贵,用在你身上我可真有些舍不得。还有,我这钻心丸可不是你那什么七步登天散,你若不信,大可等到三日后尝一尝钻心丸的滋味。”
蓝衫少年听着中年人言语,知道他所言不虚,后背冷汗直下,心中焦急无比,但仍然硬着头皮向中年人沉声喝道:“你以为这样就能逼我就范,不怕我自尽吗?”
中年人冷笑一声,说道:“我当然怕,可我看你也不是轻生之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你是不会自尽的。”忽然话锋一转,脸现诚恳之色,语气温和地说道:“性命何其珍贵,那东西再好也要有命去享才行,你年纪轻轻,武功不弱,智计过人,将来成就不可限量,此刻又何苦为了一件身外之物而丢了性命。其实你我并无深仇大恨,我只不过想要那件东西,并不想要你性命。不如这样吧,你把那件东西交给我,我给你解药,放你离去,如何?”
蓝衫少年听完这话,看了中年人一眼,心想:“你这话说的好听,可却骗不了我,只怕你拿到那东西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人灭口,否则消息一旦走漏,你岂不是也会遭到其他人的追杀。再说,这钻心丸到底有没有解药还未可知,就是有你也未必给我,就算给我也未必是真。”想到此处,少年冷笑一声,说道:“你这骗小孩儿的言语对我无用,你说我把东西交出来就给我解药、放我离去,万一到时你食言,我还不是死路一条。这一路上,我也对你也算有所了解,你说的话我是一个字也不会信的。”
中年人见这少年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心中恼怒至极,他原本想,以这钻心丸的厉害,常人一听必会极为畏惧,先以此吓住少年,待他方寸大乱之际再答应给他解药,将那东西的所在套出来。这方法中年人以前也用过,可是他也没想到此人虽然年少,却临危不乱、心志坚毅,在听闻钻心丸的厉害后仍然冷静,丝毫没有妥协之意,此刻也再难拿出让少年屈服的手段。中年人无奈,便想着将少年先带回落脚之地,再慢慢对付他,只得恫吓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倒要看看,三日之后那钻心丸发作,你能挨得了几日?”说罢,中年人便吩咐人将少年绑了带走。
正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大喝:“你们几个混账,联手欺负一个受伤少年,还要脸不要?”
六人闻言一惊,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人影冲着几人飞奔而来,此人身法极快,几个呼吸间便来到了几人近前。只见来人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约莫三十岁上下,身穿灰色布袍,生的是浓眉大眼、高鼻方脸,形貌颇为威猛,身上不带兵刃,脚步沉稳,气势逼人,看起来武艺不凡。大汉毫不客气的对着那六人喝道:“将人留下,滚!”
那六人见来人颇不好惹,言语也极为无礼,面面相觑,还是那为首的阴沉中年人站出来一抱拳,沉声说道:“在下陆氏六虎的老大陆洪,敢问阁下尊姓大名,还请不要多管闲事。”
那大汉一听“陆氏六虎”四字,登时记起了这六人的恶行。陆氏六虎在江湖中可算是恶贯满盈,一年前的一桩灭门惨案便是他们所为,那户人家上下三十一口,无一幸免,尽数命丧这伙恶徒之手。
大汉面色更加不善,声如洪钟,厉声喝道:“原来是你们六个畜牲,今日叫我撞上了,定要替天行道。”说罢便身形一闪,奔到其余五人中的一人身旁,抬手就是一掌,此人见那大汉说打就打,吃了一惊,再加上那大汉出手实在太快,他还未反应过来,胸口就结结实实中了一掌,顿时口中鲜血狂喷,摔倒在地,眼见是不活了。
陆洪和剩余四人又惊又怒,见大汉出手既快且狠,只一招间就杀了一人,急忙拔刀,联手迎敌。大汉虽然身形高大却不笨拙,反而身法奇快,加之掌法威猛,以一敌五兀自行有余力,在五人之间穿梭自如,逼得五人手忙脚乱。
蓝衫少年右臂中镖却不严重,本想上前助大汉一臂之力,但镖上之毒让他使不上劲,挣扎了几下又半跪于地,此时见那大汉武艺精湛,若不是要尽诛五人只怕早就胜了,于是便放下心来,一边潜运内力压制镖上毒素,一边凝神观看大汉大展神威,暗叹道:“这大汉的武功只怕高我十倍不止,实在是了得!以我这点微末功夫想闯荡江湖,可真有点不自量力了。”
适才被大汉一掌击毙的是陆氏六虎中的老三,老大陆洪和剩余四人此时与大汉过了数十招,已是不敌,却也认出了大汉的武功路数。五人被大汉逼得无暇开口,张洪武功比剩余四人稍高,奋力使出几下绝招,腾出空讨饶道:“尊驾是人称“破石攻玉”的张正明张大侠吧!我们几人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张大侠大人不计小人过,饶我们一命,我们发誓从此改过自新,退出江湖。”声音颇为焦急。
那大汉张正明闻言,冷哼一声,喝道:“绕你们一命?问问惨死于你们手下的冤魂答不答应?你等作恶多端,死有余辜,今日我必取你等狗命。”
陆氏六虎见讨饶无用,只得拼命抵抗。突然,张正明大喝一声,右手如铁钳一般钳住了六虎中老五的钢刀,用力一扯,与六虎中老二的钢刀砸在了一起,钢刀反震而起,削掉了老二半个脑袋,张正明左手顺势一掌拍在了老五胸口,那老五惨哼一声,一口鲜血喷出,立时毙命。如此一来,六虎已去其三,剩余三人更是支持不住,十几招过后,老六也被张正明一掌拍在天灵盖上,连哼都没哼一声,便七窍流血而亡。六虎中那老大陆洪最是奸诈无情,眼见性命不保,忽然冲着六虎中的老四飞起一脚将他踢向张正明,自己转身便跑向蓝衫少年。
那大汉张正明也是一愣,接着怒喝道:“连兄弟也下狠手,简直猪狗不如。”虽然张正明是这么说的,但他自己也没手下留情,一掌就将飞来的老四劈飞出去,结果了他的性命。就是这么一耽搁,陆洪已经到了那蓝衫少年左近,张正明见状,想要阻拦却已不及,心中着急,只能尽全力追向陆洪。
那少年也反应了过来,却挣扎着站不起身,好像已无还手之力,唯有任人宰割一般。可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陆洪正要擒住蓝衫少年时却闷哼一声,跟着浑身一颤,仰天摔倒在地。
张正明见状,有些不明所以,快步来到少年身边,目光一扫,看到那陆洪咽喉处插着一支飞镖,已然气绝。原来陆洪是准备将蓝衫少年擒住作为人质以谋脱身,那蓝衫少年一见陆洪朝他奔来,就知晓了陆洪的用意,故作无法还手,同时把早已从右臂上拔下的飞镖扣在手中,等到陆洪自以为即将得手之时,就突然将飞镖射出,陆洪在猝不及防下丢了性命。蓝衫少年看了一眼陆洪尸体,暗道:“你以为就你会使暗器?我也会!这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这世间事果真是报应不爽。”
蓝衫少年见那大汉过来,拄着长剑站起身来,深深一揖,满脸感激之色,说道:“在下陈时与,多谢张英雄救命之恩!”
第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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