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藩瞬间吓得血色全无,脸上惨白如纸,心突突地跳,他瞪大一双惊恐的眼睛,紧张到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这一刻,他深切地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
“呜呜呜!”
赵藩艰难地呜咽出声。
为了表示自己的真诚,一定会配合暮离的工作,无论暮离问他什么,只要是他知道的,他一定全都如实相告。
赵藩一个劲儿地猛点头。
暮离像看小丑一样看着曾经不可一世、如今却这般狼狈的赵藩。
嗤笑一声。
果然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暮离大马金刀地坐赵藩对面,平静地看了他数秒,似是在琢磨赵藩的可信度,她曲起一条腿,右胳膊搭在膝盖上,姿态慵懒,又地痞性十足,活脱脱的纨绔公子样。
“很好,我就信你一回。”
“不过……”她故意顿了一下,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赵藩的爱妾身上,像是在思考利用他的爱妾能不能威胁到他似的,不过很快,暮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赵藩这人生性胆小怕死,又无比自私,怎么可能会为了别人而牺牲自己的利益呢?
所以,还是威胁他本人比较靠谱。
“你要是敢乱叫一声,我立马就让你去见阎王爷。”
暮离目光沉沉地望着赵藩,黑眸中是坚定不移的决心。
赵藩此时已经下破了胆,只要能活命,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嘴巴发不出声音,他就猛点头。
暮离扯唇一笑。
伸手去拿堵在赵藩嘴里的帕子。
帕子离开嘴的瞬间,赵藩就扯着喉咙大喊起来。
“来人哪!”
“有——”
刺客二字还没有说出来,嘴巴再次被暮离堵住。
“赵大人如此没有契约精神,实在让我失望啊。”暮离摇头叹气,面上是明显的失望,“不过……”
“我可是很有契约精神的,一向说到做到。”
赵藩猛地瞪大双眼,像铜铃一般,难以置信地瞪着暮离。
动作像是电影中放的慢镜头一样,赵藩不可置信地垂眸。
不知何时,腰腹部插了一把刀,刀的另一端是暮离的手。
暮离特地避开了赵藩的致命部位,而且伤口不深,保证了在不会要他命的同时,也能让他尝尝痛苦的滋味。
暮离面无表情地看着面部逐渐扭曲起来的赵藩。
猛地,又拔出匕首。
刀子上布满了鲜血。
她双手一摊,两眼无辜。
“你不听话,这不怪我。”
赵藩的小妾在看见他挨了一刀之后,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发软无力,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暮离淡淡地撩了眼爱妾的反应。
心里有些烦躁。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暮离冷着脸,目光冰冷,都快能淬出冰渣子来了,“要是还不老实,我立马送你上路。”
赵藩此时吓得心胆俱裂。
他怎么也没有想过这个黑衣人胆子会这么大,居然真的敢对他行凶。
而他刚才的那一嗓子的救命呼声,声音虽然大,遗憾的是,并没有传到前院的守卫耳朵里。
不过,却被主卧的赵夫人和小白脸听见了。
二人相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抖了下身子。
谁也不敢去救赵藩。
谁也不想去救赵藩。
不论是赵夫人,还是小白脸,他们二人都巴不得赵藩早死。
现在有人替他们杀了这个狗官,二人巴不得敲锣打鼓地去庆贺呢。
额头上布满冷汗。
赵藩这下算是老实透顶了。
暮离心中冷笑。
有的人就是不老实,既然如此,那就给他点颜色瞧瞧。
“我问你,到目前为止,你为钟尚晦招了多少兵?买了多少马?”
赵藩蓦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暮离,好像在想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暮离没等多久,赵藩如实回答。
“经我手的,有一万多人,三千多匹骏马。”
他声音虚弱苍老,一下子老了好多岁,听了不免让人起恻隐之心。
暮离心中大惊。
为之一震。
赵藩当上县令也不过半年左右的时间,短短的半年时间,他就在暗中给钟尚晦招了这么多人马过来。
简直不可思议。
暮离震惊的不是赵藩招兵买马的速度,而是他招兵买马的银钱。
这么多人马,少说也得几十万银子。
短时间内,他上哪里弄到的这么多银子?
“听你这意思,你还有其他同伙?”
“不止你一个人在做这件事,说,还有谁都参与了这件事。”
赵藩哆嗦着嘴唇,脸色苍白,唇上没有一点血色,额头上满是冷汗,一副随时都有可能死去的样子。
“我,我不知道。”赵藩虚弱道。
暮离眯眼看他,眼睛发着狠,明显不信他。
五十多岁的老头儿,突然哭了起来。
“我真不知道啊。”
“我身上好疼,求求你了,救救我,我不想死。”
暮离无动于衷。
“那些军队都在哪儿?”
赵藩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钟大人只让我招兵买马,之后那些人有什么动向,去了哪里,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暮离沉眉,“你都是从哪些地方募集到这么多人的?”
光从兴州县,肯定不可能。
赵藩哭哑了嗓子,“这,这不是我办的……”
“嗯?”暮离隐有怒火。
赵藩吓得连忙就道:“我虽然也参与了这件事,但我没有亲力亲为啊,我只需要负责出银子就行了,一手操办的另有其人。”
“那个人是谁?”
赵藩摇头,脸色越来越苍白,病态也愈加明显。
“我只知道他是钟大人的人,钟大人让我跟他对接,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暮离脸色越来越冷。
没想到这个赵藩一问三不知,她以为凭借赵藩和钟尚晦的关系,能从赵藩这里打听到钟尚晦的更多情报呢,没想到却弄成了这样。
“那人长什么样?”暮离冷声问。
赵藩如实回答,暮离将那人的模样牢牢记在脑海。
她又问:“你和钟尚晦是什么关系?”
“他这次回京有什么目的?”
钟尚晦道:“说,说是要去拜访北狄使者。”
“还有呢?”
“还要把庆阳公主献给北狄。”
“北狄使者不是来京求亲了吗?为何又要多此一举?他就不怕弄巧成拙,让大周和北狄产生不快吗?”
“钟大人是想多一个筹码在手里,不管是把庆阳公主献给北狄,还是最后完好无损地归还大周,他都能以庆阳公主为人质,要挟其中一方,从而谋取一些利益。”
“不过,庆阳公主现在跑了,钟大人的这个计划也就落空了。”
钟尚晦喘着粗气说完了这一大段话。
暮离垂下眼睫,望着摇曳的烛火若有所思。
抓住庆阳公主,确实是一个对钟尚晦非常有利的筹码。
高祖帝虽然不会为了庆阳公主放弃整座江山,但能为了她妥协很多事情,有了她在手上,钟尚晦就有了跟大周朝谈判的筹码。
但是,如果把庆阳公主转手送了北狄,送给哈曼,钟尚晦会从中获取那些好处呢?
哈曼本就是派人来京求娶庆阳公主,就算钟尚晦不把她献给自己,最终,哈曼很大程度上还是会娶她,这样一来,钟尚晦不就多此一举了吗?
暮离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想不明白钟尚晦这么做的意义究竟在哪儿。
她更愿意相信是钟尚晦绑架庆阳公主,以此来要挟周高祖帝这种可能性。
血流的越来越多,钟尚晦也越来越虚弱。
暮离一抬眸,就见他奄奄一息的样子,怕他真的死掉,暮离便大发慈悲地先给钟尚晦止了血。
毕竟她还有好多问题要问他。
“嘶!”
伤口勒得太紧,剧烈的疼痛差点让赵藩晕过去。
他一张老脸毫无血色,惨白如纸,整个人像是被人抽干了力气一般瘫软在椅子上。
“你,你轻点。”他痛呼出声,气若游丝道。
“闭嘴!”暮离冷声呵斥。
在他腰上缠了厚厚的一圈之后,暮离道:“你可知道与北狄人私下接触是通敌叛国的滔天大罪?”
闻言,赵藩激烈地在椅子上挣扎起来,动作幅度之大,又扯到了腰腹上的伤口,疼得他要死要活的。
“我跟北狄人没有任何关系,我不认识什么北狄人,是钟大人,是钟大人跟北狄人有联系,是他通敌叛国,不是我!”
生死存亡的关头,赵藩将自己摘的一干二净。
暮离面色无波地看着发狂的赵藩,眼尾泛着刺骨的凉意,“那你如何解释三月十五日,有北狄人专门从京城押送过来一批生辰纲的事?”
“他们不是专门过来给你庆生的吗?”
“而且还送给你一个极大的生日礼物。”
赵藩只觉全身的血液瞬间都凝固住了。
“赵大人,你到底有什么神通能让他们为你做到这般地步?纵使要冒着生命危险,也要为你庆生?”
暮离眼神玩味地看着赵藩如死人一般的脸。
赵藩惊恐地看着这个身材瘦小,却比魔鬼还要可怕的人。
他身后惊起了一身冷汗。
这个人到底还知道了什么?
此时,他脑子里乱的如一团浆糊,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思考别的事情,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活命。
“钱,是钱。”
赵藩激动得嘴唇都跟着颤抖起来,眼神惊恐不安,“我有好多好多钱,他们看上了我的银子,所以就想巴结我,他们都想巴结我,才,才从京城给我送生辰纲过来的。”
暮离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嗓音里还带着不屑的嘲笑。
听莫三说,那批生辰纲可值钱了,里面有各种珍贵的金银珠宝,还有不少玉器和漆器,每一样东西拿出来,都够一辈子吃穿不愁的。
当初,生辰纲足足有三箱子之多。
赵藩那时还没有当上兴州县的县令,还只是一个卖酱菜的商贩子,他上哪去赚这么多的银子?
这些人凭什么付出这么大的成本去讨好巴结他?
理由太拙劣了。
赵藩惊得合不拢嘴。
嘴唇哆嗦了良久,才吐出一句话来,“你到底是谁?”
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他的事情?
暮离哼笑一声,没有理他,姿态懒散的在那擦匕首。
匕首被她擦得干干净净,都能拿来照人了。
白色的绢子上是一片斑驳的血迹。
死亡的恐惧再次扼住赵藩的喉咙,他艰涩出声,额头上的冷汗不断地往外冒,为了让暮离相信他有钱,真的值得这些生辰纲的对待,赵藩把老底儿都交代了出来。
原来这些年他经商,赚的全是黑心钱,昧着良心的钱,短短的数年时间就赚到了人家几十年才能积累的财富。
但这些不义之财不好外露,所以卖酱菜的小营生就成了他在外面给自己立的幌子,迷惑众人的眼睛,让大家都误以为他只是一个没有经商头脑的小商贩,而实际上,则干了不少丧尽天良的事情。
拐卖人口便是其中之一。
几十年来,由他卖给人牙子的姑娘数不胜数。
这些姑娘来自全国各地,也被卖到全国各地。
赵藩仗着自己酱菜小老板的便利身份,接触了不少大户人家,而这些大户人家大都是地方有名的商贾人士,家财万贯。
久而久之,赵藩与这些人混迹在一起,加之他能说会道,把这些富人们哄得开开心心,心甘情愿地给他掏腰包。
且出手都十分阔绰。
看在赵藩会给他们不断输送美人的份上,这些人“礼尚往来,”还会给他介绍生意。
这样一来,多条赚钱的渠道被打开,赵藩很快就富的流油。
但他并没有因此放弃自己的皮肉生意,相反这个在所有的渠道当中赚钱是最多的。
赵藩以为,他这次如实相告,能让暮离减轻对他的惩罚。
暮离深吸一口气,脸色阴沉地看着赵藩,她原以为赵藩的罪恶只是在他当上兴州县县令的时候才开始的,却万万没有想到,他的罪恶还要追溯到几十年前。
她紧紧地闭上眼睛,像是要掩去眸底滔天的怒火情绪,再睁开眼时,她眸底一片清明。
转身来到案桌旁,暮离取来纸和笔,将赵藩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洋洋洒洒地记录下来。
从拐卖妇女,到皮肉生意,再到剥削百姓,压榨百姓,再到杀害朝廷命官陈县令,再到与朝廷罪臣钟尚晦来往密切,再到私自招兵买马,最后是与北狄私通,桩桩件件,都令人发指,尤其是最后两个罪行的严重性,足以让赵藩株连九族。
啪!
她将写好的几页纸,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纸上的墨迹还没有干透。
赵藩茫然地看着暮离一系列的动作,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上突然一疼。
是暮离用刀划伤了他的拇指。
“你要做什么?”
赵藩惶恐地问。
暮离面无表情地拽着他的手在上面的每页纸上都按下指印。
待赵藩看清上面写的是什么内容时,已经画押结束。
意味着赵藩承认了他所有的恶行。
他做再多的挣扎都是无谓的。
暮离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面罩下的她,脸上挂着僵硬的笑,眉眼都泛着冷。
“送你上路啊。”
赵藩惶恐不安地挣扎起来,“你不是说只要我都交代了,你就会放了我吗?”
暮离两手一摊,“我什么时候说过了?”
冷汗不断地从额头上冒下来,赵藩哭得泣不成声,苦苦哀求暮离不要杀他。
暮离笑了,反问道:“当初那些被你伤害过的人,他们是不是也这么求过你?”
赵藩一怔。
暮离忽地收敛起笑意,连每一根睫毛上都淬着让人骨头缝都发冷的寒意。
赵藩深切地感受到死亡的威胁,他张嘴就要大声呼救,不料嘴巴却被手绢塞住。
他疯狂摇头,呜咽出声,眸子里是无尽的恐惧。
然后,猛地瞪大眼睛。
画面在这一刻仿佛定格住了。
刚还在垂死挣扎的赵藩瞬间没了任何动静。
头一歪,眼睛一闭,永远沉睡下去。
旁边的小妾目睹了全部过程,姣好的脸蛋儿上苍白如纸,冷汗濡湿了额前的碎发。
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正惊恐地望着已经没有气息的赵藩。
“呜呜呜!”
她疯狂摇头,眼泪决堤。
暮离读懂了她的情绪——
不要杀她。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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