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和大公子一看见戚阳过来了,以为他是过来帮他们把小村姑赶出府的。
底气瞬间更足了,腰杆子挺得也直了。
大公子指着暮离他们就道:“二弟,这群人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沓窜出来的,非要来我们府里,下人拦都拦不住,赶都赶不走。”
“关键是,今天是奶奶七十大寿,这么重要的日子,要是被府上来的贵客看见这群叫花子,岂不是影响我们戚府的名声?”
“传出去还不得让别人笑话我们?”
大夫人忙不迭点头附和:“你大哥说得在理。”
“这些目不识丁的乡下人,个个都粗鄙不堪,没有一点礼数,看我们府上今天办大事,就嚷着喊着要过来蹭吃蹭喝。”
“还威胁我们,说要是不让他们进府,他们就在大门口闹,还说他们反正也不怕丢人。”
大夫人和大公子这一番颠倒黑白的说辞,非但没惹暮离生气,反倒笑了起来。
大夫人说的正在兴头上,突地脸色一变,指着小厮就气恨道:“还有他!”
“胳膊肘往外拐,说什么他们是老爷和老夫人请过来的,还说什么我们府上跟小村姑定了货,小村姑今天是来送货的。”
“真是说谎也不打腹稿!我们戚府什么时候跟这种人扯上关系了?”
小厮大呼冤枉:“二公子,小的没有说谎啊,昨儿晚上管家告诉小的,说暮姑娘今天会来府上送货,到时候让小的好生接待。”
“二公子,您要相信小的啊。”
现场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双方各执一词。
戚阳脸色冰冷,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明显一惊不悦。
只是他良好的修养让他现在没有发火。
这时,一个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妇人扭着腰肢过来了。
她一脸的尖酸刻薄样。
暮离一猜就知道是谁了。
戚府的三夫人。
昨儿晚上送管家回来的时候,偶然间听见府上的几个小厮在墙角抱怨大夫人和三夫人。
当然了,也跑不了他们的丈夫和孩子。
他们看不起府里的下人,府里的下人同样看不起他们。
三夫人一上来不问青红皂白就鄙夷道。
“大嫂说得对。”
“这种从乡下来的没一个好东西,又贪婪自私,又无耻粗鲁,我看他们就是想来咱府上白吃白喝一顿。”
三夫人的脸跟变戏法似的,面对暮离他们时是不屑和鄙夷,面对戚阳时,不到一秒的功夫就换上了副嘴脸。
她一副慈母般的样子,语重心长道:“阳阳,你年龄还小,不知道人心的险恶,可不能被他们给骗了。”
暮离今天真是长了见识。
长这么大,头一遭遇见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未从良时的孟氏简直都不能跟她们比。
也对。
大户人家的宅子里的事情总归要比乡下人的精彩。
论头脑手段,乡下人真是比不了他们啊。
“说得好!”暮离笑了。
“啪啪!”
两道清脆响亮的掌声。
卫颜一个眼刀子扫过去。
暮离淡淡地撩了眼她。
大夫人、三夫人和大公子,以及戚阳,都被暮离这两道掌声给弄愣了。
戚阳蹙眉。
看不懂她了。
确切地说,是戚阳从来就没用心去了解过暮离。
在没发生被强盗打劫的那件事之前,戚阳对暮离的印象并不算好。
“我们乡下人确实比不过你们县城里的人,毕竟我们还是有礼义廉耻之心的,还要点脸面。”
清丽的脸蛋儿挂着清浅的笑意,她眉眼弯弯地看着变了脸色的几人,视线扫到大公子身上时,脸上依然挂着清浅的笑意,眼神冰冷,唇角弯起一抹讥讽:“我们再不济,也不会干出强抢民家妇女,企图玷污人家姑娘清白的丧尽天良的事情。”
她目光灼灼地锁住大公子。
这话说的是谁,大公子比谁都清楚。
他心里吓破了胆,脸都变绿了。
身子僵硬在那儿一动不动,就怕戚阳发现暮离说的是他。
然而,暮离就是不如他的意。
这个时候他想当鸵鸟,她偏不如他的意。
“大公子,你说对吗?”暮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呀!”
她突然惊呼一声,指着大公子的衣领子,佯装惊讶。
“你脖子上怎么红了一块啊?”
“不对!红了好几块。”
“不会是荨麻疹吧?”暮离一副为人医者、为他着想的样子,“我是大夫,正好可以给你看看是不是荨麻疹。”
说着,她就走向大公子。
大公子一脸惊悚,揪着衣领子就往后退。
暮离心里冷笑一声。
戚阳抿紧嘴唇,不明所以地看着暮离。
不阻止,也不赞同。
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大公子哪里肯让她看。
昨儿晚上在娇香楼点了两个姑娘,温存了大半夜才睡下,俩姑娘热情似火,都争着抢着在他面前表现,俩人几乎没在他身上留下一块好地方。
他早就叮嘱过她们,今儿是老太太七十大寿,俩人不能在他脖子上留下一点痕迹,其他地方随便都可以。
然而,当温温软软的小姑娘双瞳剪水地看着他时,他终究是心软了。
俩人便在他锁骨附近种下了几颗小草莓。
他明明已经包裹的够严实了,怎么还被她发现了?
事实上,暮离根本就没看见他脖子上的吻痕。
她这么说,其实就是故意诈大公子。
这男人面色苍白,眼底乌黑,一副精气神快要被抽干了的样子,一看就是那事做多了。
她不过使了点小伎俩,没想到这位大公子立马就心虚起来。
戚阳没有多想,以为大堂哥真的身体不适。
“哥,你就让暮大夫给你看看吧。”
大公子猛摇头:“不用,我什么事都没有,不用看。”
“那怎么行?”暮离好心道:“公子,有病就得医治,你不能讳疾忌医啊。”
“你放心吧,我医术还算可以的,小小的荨麻疹还难不住我,你只管放心,保证能医好你。”
大公子连连后退,就是不肯让暮离碰他。
他这么抗拒,反而让戚阳生起了一丝疑心。
卫颜、薛大海和铁蛋三人不明所以地看着暮离。
不明白事情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大夫人一听儿子可能得了荨麻疹,立时紧张起来。
不过,她看不上暮离,才不会让她给儿子看病,随即就吩咐小厮去济世堂请钱掌柜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
这时,一道颇有威严的声音传了进来。
戚仲谦瞥见儿子和大哥家的孩子也在这儿,他对二人道:“你们两个在这儿待着干嘛?”
“都去前院帮忙吧。”
大公子如临大赦,松了一大口气。
锁骨上的吻痕终于可以躲过了。
他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笑,拔腿就跑。
戚仲谦皱眉。
他这侄子从小到大一听说干活就这疼那疼,被大哥大嫂宠得一点都不像话,今天却表现的积极起来了。
不过他也没有往深处去想。
暮离勾起一抹坏笑。
想跑?
可没那么容易。
她光明正大地伸出一只脚,拦在大公子面前。
大公子心里都是逃过一劫的兴奋,根本没有留意脚下。
吧唧!
大公子狠狠地摔了个狗吃屎。
大夫人惊呼一声,忙心疼地过去扶他起来。
三夫人也过去帮忙。
戚仲谦眉眼不动地看着他们三个。
大夫人用看仇人的眼神看暮离:“是你用脚绊倒我儿子的!”
暮离掩嘴,作无辜可怜状:“冤枉啊,我不过是想给令公子看病而已,你们看不上我的医术我也能理解,可是你为什么要污蔑我?”
大夫人眼睛里能淬出火来。
“我亲眼所见你还狡辩!”
戚仲谦脸色阴沉:“别吵了!”
他看向暮离:“你说我侄儿生病了?”
暮离淡笑,“正是。”
“贵公子脖子上起了不少荨麻疹,都快赶上草莓那么大个了,若是不引起注意,很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的。”
大公子双拳紧握,牙齿紧咬,恨不能现在就撕了暮离。
不明实情的众人真以为大公子得了严重的荨麻疹。
大夫人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她可就这一个儿子啊。
戚仲谦虽然看不上大侄儿的做派,但毕竟有血缘关系在,他这个当叔叔的,哪能真的如此狠心。
戚仲谦态度谦卑,拱手道:“那就有劳暮大夫给我侄儿看看病情发展到哪一步了。”
她的宝贝儿子怎能由一个小村姑来看病?
这不是胡闹吗?
她刚想拒绝,却被戚仲谦一个严厉的眼神给制止了。
“既然戚老爷都开口了,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暮离大方走向大公子。
大公子却看她如地狱里的恶魔一般。
他拔腿就想逃,然而暮离却眼疾手快地拽住他的衣领子。
刺啦!
布帛撕裂的声音。
暮离连忙低头道歉,然而却看不出来一点道歉的诚意。
“抱歉,抱歉,我手劲儿太大了,不小心把贵公子的衣服给撕破了。”
“啊!”她突然尖叫一声,连忙背转过身,捂住眼睛。
好似刚才看见的是洪水猛兽似的。
戚仲谦脸色阴沉,厉声道:“你身上这些东西从哪里弄的?”
在场的姑娘们惊呼一声,脸蛋儿爆红,全都转过身去。
三夫人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这一身的红痕……
这,这得多激烈啊……
三夫人老脸一红,猛地背过身子。
大夫人也愣了。
不是说荨麻疹的吗?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戚仲谦勃然大怒,胸口起伏不定,他一挥衣袖,怒喝一声:“你们都给我下去!”
府里的丫鬟们灰溜溜地跑了。
背过身子的暮离,唇角弯起一抹阴凉的笑。
她刚才也是被吓到了。
没想到戚府的这位大公子玩的这么开,整个胸膛没有一处好地方。
啧!
铁蛋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他虽然年龄小,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脸上红得能滴出血来。
干咳一声,也学着暮离的样子转过身去。
薛大海黝黑的脸上也是一红。
身为一个成过亲的男人,他立马就知道大公子身上的红痕意味着什么了。
薛大海庆幸今天没让婆娘跟过来。
卫颜也是脸蛋儿爆红。
一把搂住暮离的胳膊,将脑袋埋进她的颈窝。
暮离一脸莫名,不知道她又在抽什么疯。
“我热。”
暮离感觉卫颜抱得更紧了。
“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吗?”戚仲谦的声音冷如冰渣子。
大公子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
戚阳脸色冰冷。
“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昨晚不是好好的待在府上没有出去的吗?”
大公子年十九,正是爱玩的年纪,家中也没有娶妻,这一身的吻痕只能说明他昨晚偷跑出去花天酒地去了。
奶奶七十大寿的前一天晚上,他居然还跟女子在外面苟存?
又被外人发现。
戚府的面子都被他给丢尽了!
经常跟在大公子身边的几个小厮,此时如惊弓之鸟一般。
他们昨晚劝过大公子的啊。
可大公子执意要去,他们这些当下人的哪里真的能管得住主子啊。
戚仲谦一个眼风扫过去,几个小厮哗啦啦一齐跪下。
哭着喊着说自己错了。
侄儿什么德性,戚仲谦比谁都清楚。
就凭这几个小厮,根本就劝不住他。
大公子吓坏了,面如土灰。
扑通!
跪在地上。
他哭着求饶道:“二叔,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能不能看在今天是奶奶的大寿份上,饶了我这一回?”
“我以后真的再也不敢了。”
戚仲谦目光沉沉,不容置疑地冷声道:“笞臀五十大板!”
大夫人险些没有晕过去。
她忙上前替儿子求饶:“二弟,今天是娘七十大寿的重要日子,不宜见血光啊。”
“桓儿这次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把他看得紧紧的,若是再有下次,我第一个打断他的腿。”
戚府的脸今天被他们给丢尽了。
戚阳早就看不惯好吃懒做、又好色纨绔的大堂哥了,父亲这回拿出家法来,也算是件好事,就当是给大堂哥一个教训了。
“爹,大娘说得对,今天是奶奶大寿的日子,家里又来了不少贵客,这件事情还是不宜闹大。”
听戚阳替儿子求情,大夫人脸上一喜,可她还没来得及咧开嘴角,顿时又难受起来。
“等奶奶大寿过去再动家法也不迟。”
戚仲谦认同了儿子的想法。
他看着大公子严肃道:“从今天起,禁止你踏出府中半步,扣除你们三口三个月的银钱。”
“你们日后给我好自为之!”
“都给我下去!”
大夫人心里咯噔一声。
少了三个月的银钱,他们以后可怎么活啊。
可是现在二弟又在气头上,大夫人不敢往枪口上撞。
眼下只得乖巧地扶着儿子回房。
“等等!”
戚仲谦皱眉看她,脸上尴尬,他艰难道:“暮大夫,侄儿身体无碍,已经不需要医治了。”
暮离点点头。
“我喊他有别的事情。”
戚仲谦和戚阳相视一眼。
前者眼皮一跳,总觉得没什么好事。
“打五十大板太轻了。”暮离似笑非笑,语气风轻云淡。
闻言,大夫人气得脸都快扭曲了。
五十大板,已经能要了她儿的命了。
她却轻飘飘地说太轻了。
大夫人作势就要去抓破这张令她厌恶的脸。
如果不是她非要给儿子看病,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
都是因为她!
都是她的错!
戚仲谦用眼神制止大夫人。
他道:“暮大夫,至于如何惩罚他,是我们的家务事,我自有决断。”
这是告诉她不要多管闲事。
“阳阳,把银子给暮大夫结了。”
戚阳拿过钱袋子从里面掏出五十两递给暮离,然后又吩咐小厮把牛车上的东西都搬到灶间。
有小厮太紧张不小心踩了一脚牛粪。
此时,前院热闹非凡。
大家都不知道偏院发生了什么。
今天是老夫人的生日,她本应该忍下这口气的,不该把事情闹大,给戚府添堵,让人看它笑话。
但暮离做事也有自己的原则。
她一开始给足了他们面子,不与他们计较,可对方若是蹬鼻子上脸,以为她好欺负,得寸进尺,那就不要怪她把事情闹得难看。
不过,她还是比较善良的。
拿过银子,暮离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对戚仲谦道。
声音充满了讥讽。
“你的好侄儿今儿一大早就在巷子里试图玷污人家姑娘的清白,你说五十大板是不是轻了?”
“戚老爷家的事情与我无关,我也毫不关心,但我这个人就爱管闲事,今天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不去官府报案了,若是再有下一次,我定不饶他。”
“戚老爷是见识过我的厉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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