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赵元汲还是喝了杯茶离开,太后卧病在床,这个时候去哪儿都不对。

    夕阳西下,傍晚暑气依旧很重。

    赵元汲带着冯安怀一行人,坐着御撵去了宁寿宫。

    宁寿宫前空荡荡,既没有妃嫔来侍疾,也没有来来往往的宫人,和以前一模一样的冷清,他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进门闻见一股浓重的药味,雁秋嬷嬷迎出来。

    “皇上您可回来了,太后娘娘一直盼着呢,快进去吧”

    “嗯”

    淡淡应了一声,赵元汲大步进去,见太后正倚在榻上喝药。

    她果然是病了,脸色蜡黄,身形消瘦,即便头戴凤冠身着凤袍,也丝毫显不出雍容华贵。

    倒愈发显得她人更瘦,连往日合身的衣裳都撑不起来,原本一双还算丰腴的手变得枯瘦嶙峋,薄薄的油皮包在骨头上,叫人看了触目惊心。

    “母后,您这是怎么了?”,赵元汲大步上前接过药碗亲自服侍太后吃药。

    “不碍事”,太后皱眉推开药碗,苦涩的脸勉强挤出一丝笑。

    “老毛病了,一到夏天就食欲不振,太医说是在山上着了凉,让哀家回宫养些日子,疏散疏散心情就好了”,太后虚弱缓缓说着,一张脸苦得直打结。

    赵元汲顺势递了蜜饯过去,太后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

    她盯着皇帝上上下下看了一圈,又抚了抚他的肩膀,最后含笑。

    “虽然黑了瘦了,但比以前结实了,看来皇帝这一趟的确辛苦”

    “你也不要一直忙国事,得保重自个儿的身子才是”

    “儿子谨遵母后教诲”

    赵元汲微微颔首,心里一阵恍惚。

    不知怎的,突然有种又回到从前的感觉,那时候太后还不是太后,皇帝也还不是皇帝,养母养子还是一条心。

    可现在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和利益,他已经很久很久猜不透太后心中所想了。

    唯一能确定的是,她还是那么深藏不漏,不论什么事都不会轻易露出想法。

    “有件事哀家得告诉你”

    “我这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没什么精力抚养大公主,所以就擅自决定替大公主选个养母”,太后说得很含蓄。

    “朕听说了,只是,皇后她……”

    赵元汲有些疑惑,想不通太后这一步棋。

    按说,她应该替皇后求情抚养大公主才对。

    太后淡淡一笑:“皇后她身子也不好,皇帝难道忘了?”

    久久沉默后,太后拉着赵元汲的手,语重心长解释起来。

    “哀家也想过交给皇后”

    “可你也知道,皇后心里压着的事情多,她整天郁郁寡欢,端着架子看谁都不顺眼,哀家在信山天天劝她想开一些,可她……”

    太后轻轻摇头。

    “有些事不必哀家明说,皇帝自然明白,哀家一直是心疼你,心疼孙子孙女,见不得孩子受苦”

    她眼角含泪叹了口气,抬手拿帕子点了点眼角。

    “母后有心,倒是朕终日忙碌,顾不上这些”,他起身替太后倒了盏茶水,双手奉上。

    “这件事,就听母后的”

    “嗯”

    太后高兴接过茶盏抿了一口,笑盈盈靠在软枕上,母子俩闲话。

    说江南的风土人情,说这回出宫澈儿没给你添乱吧?又说澈儿整日东游西荡心思不在正事上,什么时候能长大。

    “也不知道是随了谁,怎么养成这个性子的?哀家天天愁的睡不着”,太后愁眉不展。

    “你说说,他什么时候才能成家立业,让哀家不再给他操心?”

    赵元汲含笑一一回着,说这事儿不能急,又说这回澈儿比以前成熟许多,让他明日进宫向您请安。

    夕阳渐渐隐去,带走了一些暑气。

    从宁寿宫出来,赵元汲坐在肩舆上,脸色逐渐变得惨白,冯安怀招呼宫人加快脚步,速速回宫。

    以前觉得宁寿宫和昭阳宫不过隔着一条宫道,几步就到了,可眼下坐在肩舆上,赵元汲居然觉得这条路可真长,长得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坐在颠簸的肩舆上,赵元汲拼尽最后一丝理智没有倒下。

    昭阳宫终于到了,扶住几个太监踏进门一刻,赵元汲‘噗’一声吐出大口大口鲜血,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临昏厥之前,他下了死命令。

    “秘召太医,不得张扬”

    冯安怀吓得半死不活,招呼几个太监将皇上扶到龙床上,一个人匆匆去了太医院。

    正好天色渐晚,这会儿忙碌的是御膳房,来来往往都是往那儿去的。

    太医院冷清,也没人发现他。

    ……

    太医秘密赶来,诊断过后,轻轻剪开皇上的上衣。

    繁复的龙袍下是被鲜血染红的里衣,剪开里衣,里面又是早已染透了的一层层白纱布。

    终于清理完这些,齐太医终于见到那道长长的裂口,从左肩蔓延到右侧肋下,宽度有两指,皮肉外翻往外渗着血迹,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天热化脓。

    “皇上!”

    齐太医跪在地上,吓得面如土色。

    不是说,皇上出宫下江南巡视了么?怎么会被人伤成这样?什么刺敢这么大胆?

    “齐太医,你愣着做什么?赶紧给皇上诊治啊?”,冯安怀急得要死。

    自打遇刺,皇上就一直这么带着伤口。

    找民间大夫太容易暴露,皇上就一直忍着,出宫祭祖拜祭皇陵。

    他想不通皇上为什么非得这么大阵仗,但他不敢质疑,只有拼了命替皇上打掩护,不让皇上当众晕倒被发现。

    这几天他一直贴身服侍皇上,日日夜夜不曾离身,硬生生把眼圈儿都熬青了。

    “是!”

    “这么大的伤口,得先把化脓的地方清理干净,然后用针线缝合”

    “什么?针线?”,冯安怀吓得跳起来,“你到底是太医还是裁缝啊!”

    齐太医不动声色,熟练从药箱里拿出银针和特制的线,还有烈酒、匕首等等。

    见冯安怀愣住不动,他立刻下令。

    “还不快去扶住皇上,另外找些干净的棉布,堵住皇上的嘴,顺便给皇上擦擦汗”

    冯安怀腿都软了,但还是屁滚尿流去了。

    这一晚,昭阳宫内殿的灯彻夜通明。

    对外说是皇上攒下太多重要的折子,不得不彻夜批阅,实际赵元汲一整晚都在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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