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亥时,月照东湖。
寒冷水气升腾,在湖面铺开万亩薄雾。
一白衣娇娥从湖中探出头,看了眼月牙便回到水府西厢园。
园内四位郡主围坐用茶,几个侍女在旁侍奉,周围园景雅致,不差地上王侯。
雪珠回来告知时辰:“郡主,外面二更天了。快启程吧,摸耽搁让君王久等。”
三郡主相文含笑引她来,笑道:“着急什么?”
“寻常民家此时都入寝,但刘府乃书香门第,刘公子为真学之士,岂会这般早睡?”
“我料他还在读书,不便前去搅扰,二更过半再去不晚。”
七妹相晴把盏转睛,想起一事道:“不知昨晚杀狗之事如何?那野狗子逢灾必出,真能借来做文章?”
六郡主说:“不试试怎知成与不成?一更天我和八妹出湖望气,见临安疫气似有降……”
八郡主点头:“父亲如此赏识刘世才,兴许…将来…我要叫姐夫哩。”
小郡主说完,眼扫三位姐姐,弄得她们都羞臊,纷纷娇瞪数落。
八郡主笑道:“神女嫁凡人有何稀奇的,洞庭湖大姐不就与凡生陈明允成双配对了?”
“这并不一样。”
三郡主相文说:“陈驸马有恩于洞庭姨母,其次他和大姐有天赐姻缘,这才配成婚姻。”
“刘公子与我等无姻缘,况且以他之才,应该早已成婚。”
“八妹不要乱画姻缘线,我看父亲有交友之意。”
七郡主相晴道:“爹爹结交,我们亦可结交。与其在这坐着干等,不如先去他府上看看,只把身形隐藏,叫他瞧不见。”
她的话把周围姐妹说动心,商计起一些事宜。
……
与此同时,临安南城刘府,一家人都还没睡。
后院月光如霜,照出一众鬼影,乃是李家五鬼和齐家两口。
他们七鬼身裹香火气,与正房明窗内刘氏叙话。
平儿、桃花、福伯在旁听讲。
阿九和黄家二女守在老夫人身旁,刘彦还在县衙与官家布计,细化‘治疫方略’。
乱葬谷回来后,他让阿九领二妹先回家,安排齐李两家阴魂见母,再告知城外变化,看他们愿不愿去鬼谷生活。
眼下正说此事。
阿九当老夫人面,把今日祭祀诸般事讲一遍,听得人鬼皆喜悦。
刘氏对外道:“城外鬼民已得消灾安抚,依我之见你们也都去吧。”
“乡里鬼多热闹,你等留在城内不是长久之计,早早去还能得个安身之所。”
“我家不用你等报恩,邻里之间算半个亲戚。往后想来说话,就让阿九领你们过来,咱三家情义未断,以后还当邻居处。”
窗外李家五口相视。
李太公谢道:“夫人公子大恩,我等没齿难忘。只是我五口死在家中,不曾去谷内下葬,若是过去…会不会被众乡亲挑理?”
刘氏倒没想这些,转看阿九询问。
阿九道:“明日我领你等下葬,谷中乡民不看僧面看佛面,会卖个人情给公子。”
“不过你等尸身不能行土葬,否则会引起不公。需先烧了再去下葬。”
李家老少都看太公,李太公咬牙说:“人都死了,要尸也无用,此事我等听凭吩咐。”
刘氏夫人含笑点头,让他们商计火葬之事,就交给桃花平儿来办。
二人领喏接下差事。
李氏众鬼答谢后回自家院子,独齐氏母女没走。
刘氏往窗外母女疑惑,阿九会心一笑,附耳说两句话。
“玉娘,你要给我家做奴婢?”
“你可知道,一旦为奴便归了贱籍?”
“你本是谷中之鬼,去了改嫁一夫,日子还能过起来。何苦投我家为奴?”
玉娘是齐氏的名字。
她娘家姓沈,乃小富之家。
沈玉娘从小识得一些字,算是知书达理,只是时运不济嫁到齐家,遭受接连苦难。
“这个我自知晓。可是贱妾造化甚低,若无贵人荫庇,怕做鬼也做不好。”
“改嫁丈夫,乃有德之妇不齿之事,奴婢不愿为之。”
“我和月儿都愿归入刘府,孝敬老夫人,报答公子大恩大德。”
齐氏玉娘诚恳表态,低头欠身拉女儿下跪。
刘氏犹豫,这母女都是知根知底之人,她也怜惜玉娘福薄,担心真在外受欺负。
老夫人心里隐隐有接纳之意,就是不知道读书郎愿不愿意。
阿九看出心思,说:“公子重孝,对玉娘姐姐亦有怜惜。此事老夫人可以做主。”
“好。”刘氏定心,眼望窗外母女道:“凭我两家交情,也当收容你们。”
“只是不能为奴,老身认你当个干闺女,但只在私下。”
“在外人面前,还需分主仆。”
“毕竟我儿非比从前了,叫外人知晓他有个鬼义姐,岂不是受人耻笑?”
玉娘大喜过望,领着女儿入正房认亲。
平儿、桃花、福伯含笑跟着进去,见证这场人鬼认亲。
十三娘与妹传音道:“姻母心善仁慈,此番认下鬼女,可传为佳话典故,不会使姐夫颜面受损。”
院外虚空上,东湖四位君主见到这一幕,相互交头接耳。
正房内,刘氏受大礼后,说道:“以后我女和月儿就随九儿吃住修行。”
“这个家我儿掌一半,她掌一半,专管你等。不可使脾气忤逆。”
“女儿遵命。”
“月儿遵命。”
玉娘月儿各自尊听。
福安笑道:“恭喜小姐,今日门庭改换,不可再念旧家了。我看小姐就恢复本家姓,后随我家姓。”
沈玉娘点头说:“福伯言之有理。往后外人问我姓氏,女儿就说自姓沈,家姓刘,母亲意下如何?”
刘氏颇为满意。
小月儿问道:“那我哩,我姓沈还是姓刘?”
“你还姓齐。”玉娘牵手女儿说:“如此,我对齐家也算有个交待,你乃他家后代香火,不可轻易改姓。”
月儿听了不高兴,觉得娘亲两个姓,自己就一个,明显偏心。
刘氏喜欢干孙女,笑道:“那也给你添个姓,跟我家姓刘。”
玉娘赶忙拉着女儿礼谢干娘。
屋内欢笑不断,家外刘彦独身回来。
穿堂过院时,隐约感应后院站着几人,文光入目也看不到。
刘彦思量自语:“也许今日见鬼神太多,过于敏感。”
正房内刘氏透窗瞧见儿郎回来了,叫玉娘阿九去请,笑谈结亲之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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