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闻道,夕死可矣。”
现在刘彦切身体会到了这句话内涵。
当追求的东西实现之时,这种满足感会充斥内外,犹胜久旱逢甘露,胜过饥寒得饱腹。
众人眼中,他面容红润富有神采,一身正气似岚烟由内而发,头上文道雷云如雾消散。
待气息平复,正气向内收敛,浑身毛孔发汗,如刚完成一次长跑,但丝毫不觉乏累,有的只是舒畅通达。
眼望长河落日余晖,他享风落下手中笔,手袖沾汗看一侧山君众人,笑着说:“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总算没辜负兄长引路、舫主筹备、二姐殷切,今朝小生入学,皆仗兄姐相助。”
“岂止我们助,方才贤弟祭起心志,乾坤文道都感应而至,为君助学添彩。”
山君说话走到他身前,抄起砚台将剩余墨汁倒入一手空杯中。
刘彦仰面望天,没看到什么奇异,倒想起自己写文章中间,隐隐听到雷霆响震。
每次雷鸣,都觉气壮,但那时他全心投入并没在意,只当自己受文章感染激动产生。
“贤弟请饮下这杯‘墨酒’,再容我细说刚才所见所闻。”
王寅送上盛满墨汁的玉杯,并讲了一个典故。
故事大致是:
晋朝年间有两位大学士,他们兴趣相投,嗜酒如命,每逢见面必当酣畅痛饮。
一天他们把酒言欢,喝到没酒时把墨汁倒入酒壶喝起来。
仆人见此以为二人喝疯了,急匆匆跑去禀告夫人。
夫人闻知反笑,说:“那是在饮文采,酒兴已达佳境。墨汁饮下,便在腹中酿作文章诗词,无需多言便满腹诗香。此等儒术境界,你不会明白。”
此事传到民间被人津津乐道,后来逐渐演变成‘入学仪式’中的一环。
孩童入学后记下名字,私塾老师会用毛笔在学生唇中点一下,意为‘饮墨立志’。
刘彦儿时入学,也曾点墨,却不知其中的典故。
此时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原来习俗中藏着儒学妙理。
今天他再次入学,这杯墨酒当饮。
“但小弟不愿独饮,我想与三位兄姐共饮今日之幸。”
“劳烦小娘子取来三杯水酒。”
“哎!”
小弦月听他指使,欢如灵雀跑到酒席前,小手抓拿,奉来三杯酒。
众目之下,刘彦提毛笔在各杯中点了三点,身中文光由笔端成珠,点入酒盅。
朝杯中观看,点下的墨珠晕染开,文光却聚而不散,在酒水荡漾明光。
王山君、荀舫主、高二姐依次捏杯举起,观赏后神采飞扬,随君共饮杯中物。
饮罢,四人尽欢颜。
山君道:“贤弟一通百通,才入真学便懂得妙用。你腹中真学酿造出的文光,喝下喉头余留浩然气,气在身中回荡,如青山享风,好不畅快!”
舫主说:“君子已入真学,不可再以旧日眼光相待。我品出的滋味与你不同,乃是一股清新文雅的山水气,如君那篇《山居秋暝》。”
二姐嫣然一笑:“我吃出的味道更不一样,乃是一种‘阳春白雪梅花气’,脱俗不孤傲,微寒又芬芳。乃上品诗意。”
“好妹夫,待姐姐可真不薄,拿来新诗装入文光,与我下酒吃。”
“妙!原来如此,贤弟乃是以文光承载诗意,化入酒水与我等品尝,佳话佳话!”
王寅甚是高兴,闻着杯中残余意味未尽。
刘彦看他们受用,自己也很高兴。
刚才他这杯墨酒饮下后,感觉身中学问镀上一层新墨,文光也比原来略增一些。
这让他对儒术又有新的理解。
“兄长若没饮够,不妨再饮一杯。”
“不,贤弟文光新酿,每一字都好比金粒子,乃有数之物,岂能肆意挥霍?我饮此一杯已然尽兴了。”
说着王寅捧起他入学文章,细作观赏,与舫主、二姐品谈文中妙处。
总结下来,便是八个字【浩然之心,正大光明。】
回到酒席宴上,刘彦问起自己写文章时‘头顶文道降雷助学……’
记得重阳那晚,王寅领他出窍游赏乾坤,让他观看孔夫子虚空圣象,说过‘文道气象’,也谈到‘文道雷霆’。
文雷不同天雷,天雷是乾坤之气碰发,文雷则是儒教文气碰发。
文道应儒教气运而生,一般打雷都在正大祭祀上,如祭孔、祭孟、祭诸子,亦或天家办科举时。
而他今日只是入学,不明白何以引动文道降雷响应。
山君搭肩道:“兄弟不必惊异,那文道雷云乃感应而至,皆因你文章做得好,文中正气充盈!”
“你怀抱正义立志,大义在胸,一祭心志,浩气如龙出窍,便诱来乾坤文气。”
“文气聚集成雷云,文道便在其中显现,每次响雷都在为你添彩,以至于贤弟三尺白锦换来四尺增长。”
“如今你浩气已有七尺身高了!”
“七尺……”
刘彦绝没想到能有如此高!
他听王寅说‘一般初立道义,可得三尺浩然气,高的五尺,再往上就极少见了。’
二姐明眸看来道:“妹夫可知你这篇文章,能抵状元书?”
“我以前去蜀地探亲,见过专修孟学的儒门学子,他们入学文章和你一比,如小巫见大巫。”
“听莫夫子说,立志之时,道义越高,正气越长。就算无有文雷助你,你依旧可得五尺白锦。”
“此乃你应得的。若是连你这等奇才都不得文道相助,那它还有何用?”
刘彦闻夸赞,笑问道:“二姐是说,文道产生有它的用途?它是维护儒教气运,帮助我等入学的?”
“也可以这么说。”高二点头。
荀舫主接话:“儒教文道不同于天道,它乃聚合一教气运而生,其中蕴藏诸子真灵,所以文道有私,天道无私。”
“它感应到有才德的弟子就会出现。降雷助你,乃是以资鼓励。”
王寅拿起折扇道:“贤弟可还记得《经香阁》典故?”
“诸子死后真灵存于文道之中,他们视察三界,恐后世儒学衰落,故而建立经香阁。专为世间大儒传授绝学。由此可见私心。”
“莫说文道,神道也有私心!”
“凡世间忠臣、义士死后,都会被神道招去,授予神职官爵。以此稳固自家气运。”
“他们还从儒教中夺人,将有德贤达笼络骗去做官,使其不能转世重修儒术。”
“由此一来,通晓真学之士越来越少,世间越发的昏暗如夜,他们神道香火才旺盛。”
“世上百姓只看神道煌煌,却不见贤弟这样的真学字字珠玑。”
刘彦思索他的话:“兄长是说,文道、神道之间,正在彼此制衡,争夺气运?”
“不然,儒教为何说‘子不语怪力乱神’?”
王寅举杯饮酒,仰望天星:“心不存正,便要为鬼神所制。”
“山君多虑了。”
高二托起刘妹夫入学文章,展示道:“作如此正气文章的人,难道他的君心不正?”
“二姐说的是!”
王寅笑赞:“贤弟《正气歌》作的甚好,包含匡扶正义之心,是为后世儒子开辟新路,故此得文道响应。”
“但路新就难行,还需寻找志同道合之人,联手开辟才是。待功成之日,可证道诸子!”
荀舫主眼眸扫去:“猫儿就差指着自己鼻子说了。”
山君爽笑不掩饰,又谈起将来转世,要拜刘世才为师,大说他领悟的正义之心。
刘彦饮酒旁听,思量此间‘人神鬼妖儒释道’关系,感叹:“好一锅大杂烩。”
正当他们相谈甚欢,风中飘来高亢之音。
“世才兄可在船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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