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氏眼见这蒋氏夫妻一来局势大变,便又想使出撒泼打滚那套。
县官在堂上看的清清楚楚,此时也没了耐心了,便一拍惊堂木,“兀那妇人,休得再衙门里撒泼耍赖,否则别怪本官大刑伺候!”
这一声喝将段氏吓住了,只能跪下哭诉,“青天大老爷,民妇确实拿不出钱来啊!”
“那便只有让你儿子坐牢抵罪!”县官说道。
段氏悄悄看了围观的百姓,又换了态度,装出一副十分忏悔可怜的模样,膝行到行珩面前,给她磕头,“大丫,我也是被逼无奈啊!若是不卖了你,你弟弟就要饿死了!你救救你大哥吧!”
段氏咚咚咚几个头一磕,蒋氏连忙拉着行珩避开,就像避开脏东西一样。
行珩看身旁的亲生父母为了自己要和这养母对簿公堂,实在有些抱歉。
“好,这钱我替你赔了。”行珩安抚母亲,走到段氏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段氏正露出喜色,行珩俯身又冷冷说道,“但若是下次再让他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打断他的腿。”
行珩这等见血如同家常便饭的影卫、杀手,说出的话是真的仿佛带着森森寒气,段氏一个农村妇人,看了她脸上的表情,只觉心头害怕起来。
“不会的,不会的……”段氏连忙战战兢兢地说道。
行珩从袖子里拿出了两锭银子,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两。
“好,倒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对于这姑娘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县官大人还是十分满意的。
“爹,娘,咱们走吧。”行珩拉住自己的父母,带着他们穿过人群。
尘归尘,土归土,若是刘家养父母再有下次,行珩也不会再顾念他们养育过她六年的情分。
“爹,娘,你们怎么会来这里?”行珩将他们带到了自己落脚的饭店,让他俩坐下休息片刻。
“我们听了你的话,回到老家安置下来了,然后一收拾好,你娘就说要去刘家村找刘家人要说法,去了打听了才知道,他们一家跟着小儿子来这余县进学来了。”冯正喝了几口水才说起这事儿。
“你娘就说要将段氏这脸皮给她撕下来!我劝她等你回来,她不听!”冯正又说道,“今天要是没有遇见你,爹和娘就要吃亏了!”
“哼,她段氏还敢还手!”蒋氏还有些气咻咻的,虽那刘家人口多些,但来之前她便想好了,若是这段氏敢还手,她便豁出去,闹得她那读书的小儿子没脸!
毕竟当初若不是为了让这小儿子读书,哪里会有君君被卖到道观甚至还要为人奴婢的事情?他刘家捡到君君,给了她一口饭,让她没有饿冻而死,蒋氏心里是感激的,但是这不代表他们可以挟恩图报,为所欲为!
若是行珩不在,冯正两口子还真有可能吃亏,因为刘大俊是个心狠的,到时打起来,恐怕也会受伤。
行珩心中感动,伸手握住冯正和蒋氏的手,“爹娘,今后阿珩便陪在你们身边,一切不开心的都过去了。”
蒋氏欣慰地反手握住她,冯正泪汪汪的,掩饰地偏开头擦了擦眼睛。
没想到这夫妻俩,蒋氏看着柔弱,但却是个心中十分有计较的女子,冯正看着宽厚,实际……也很宽厚,甚至泪水还浅。
“爹娘,休息一日,咱们一起回家吧。”行珩笑着说道。
“好,回家,回家。”冯正和蒋氏异口同声说道。
待三人吃了饭,行珩又要了一间上房,让冯正夫妻俩好好休息。
蒋氏却坚持要和行珩一间房。
冯正笑呵呵地,说也好。
虽是自己亲娘,但行珩并不适应与人太亲近,躺在蒋氏身旁有些紧张,身子僵硬。
蒋氏依恋地偎在她身旁,感觉这个女儿给她带来了奇怪的安全感。
“君君,在镇国公府你过得好吗?”蒋氏轻声问道。
行珩便说了自己在镇国公府的日子,略去练武等等事情。
“听起来,还是有好些人关心你呢。”蒋氏在被窝里拉住她的手,“真好!等咱们安顿好了,可要给你师父送些心意呢。”
“还有世子爷,也是个宽厚待人的主子,咱们虽无能力但也还是能给他捎带些特产聊表心意。”蒋氏感叹道,这叶世子她就是那次落水时见过一次,当真是惊鸿一瞥,神仙一般的贵公子,没想到心肠却还好,不是那等纨绔子弟。
行珩沉默许久,应了一声是。
公子的确是极好的一个人,这世上没有谁比他对她更好了。
只是她却不能留在他身边。
身旁的蒋氏今天赶了路,打了架,纵使心头还有千言万语要同女儿说,此时也已经沉沉睡着了。
她身上有股清淡的香气,且她身上暖和,此时靠着,让行珩半边身子都热乎起来。
行珩轻轻往她身边挪过去一些,靠在她身旁。
还好这世上像公子那样对她好的人,还有一些。
今后她会好好侍奉爹娘终老,平淡地度过此生。
第二天冯正夫妻俩和行珩便准备好了回白县去,冯正两人驾的是驴车,车厢也简陋些,行珩便让他二人坐自己的马车,她去赶那辆袖珍许多的驴车。
冯正是男子,不愿自己女儿受罪,但行珩一再坚持,并表示自己身体强壮,绝对没问题。
冯正只能去赶马车了,他见行珩动作十分利落,不是寻常女子那样娇弱,心头便有些疑惑。
照说在大户人家,丫鬟低人一等,但过得也是锦衣玉食的,怎么君君对这些粗活这样熟悉,难道,在镇国公府君君做的是粗使丫鬟不成?
是了,昨日拉住女儿的手,就发现她手掌有些老茧,不是细嫩的触感。
这样纤细的姑娘,哪里能做得粗活?这叶世子,怎么能让君君当粗使丫头?难道府中没有轻松些的活计了不成?
脾气温和宽厚的冯正忽然就有些生气起来,这叶世子,瞧着斯文,竟也是这样心狠呢。
但看在他愿意放女儿回家的份上,姑且就不怪他了。
冯正看到女儿恬静的侧脸,又心疼起来。
在镇国公府,君君还不知受了多少苦呢。
一马车,一驴车,一前一后行至城门口时,忽然有一人骑马从东侧城墙外追赶了上来。
“大丫姐姐!”那人喊道,催动马匹到了驴车跟前。
“大丫姐姐!我是小文啊!”他翻身下马,激动地上前,眼眶发红,“姐姐,你还活着!太好了!”
那时候刘家一家子,对大丫还有些亲情存在的,便只有这个小弟文哥儿了。
行珩对他露出个笑,“文哥儿,你长大了。”
刘晓文瞧着行珩,连忙擦了擦眼眶里蓄满的泪水,“我听娘说了,昨天的事,是娘不对。”
“那时候娘……不该将姐姐卖去道观……”刘晓文愧疚地说道,然后又正色,同行珩郑重地一揖到底,“求姐姐原谅娘,日后弟弟一定会待娘亲向姐姐赎罪!”
文哥儿从小就重情重义,简直不像刘家的种儿似的。
行珩并没有多怨恨刘家人,刘家父母,那时她转身离开时,便当做这份亲情不存在了。
“文哥儿,好好读书。”行珩看着他,笑了笑,“我走了。”
说罢,行珩没有留恋,催动那驴子,车子缓缓前行。
刘晓文看着驴车慢慢远去,方才她,没有应他这句姐姐。
冯家一家子不赶路,三个人一路走一路欣赏风光。
冯正见自家女二生火、找柴,什么都会做,甚至抓野鸡杀了熬汤也很熟稔。
他喝着鲜美鸡汤,又偷偷擦眼泪。
女儿过得比他老家庄户家的姑娘还苦吧,竟是没有什么不会做的。
这世间女子,若被好好呵护,这个年纪还天真烂漫期待着未来呢。
“爹,怎么了?”行珩注意到了冯正的异样。
冯正吸吸鼻子,“爹没事儿,就是鸡汤热气熏了眼睛。”
行珩信以为真,关切道:“您慢些喝。”
终于行了十天路,到了白县的城门外。
大家都在忙着进城,但城门外却左右两边各站了一个少年,像两个门神,一动不动。
行珩眼睛好,已经看清了那两少年,长得几乎一模一样,那脸上的表情可不算友善,必定是她的双胞胎弟弟。
待马车走近了,这两人也不理会坐驴车的行珩,直直过去向冯正夫妻俩请安。
“儿子见过父亲母亲。”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他俩一左一右扶着有些笨重的父亲下了车,又将母亲也扶下车。
蒋氏拉着他俩的手,有些心酸地说,“苦了你们两个了。”又拉着她俩来到行珩面前,激动地说:“这就是你们四姐,今后咱们一家就团圆了!”
冯正也在一旁说道:“快些过来给你们四姐见礼。”
平日里倒也不需要这么多礼数的,但今日第一次相见,自然要正式一些。
两个十一二岁的小子互相看了一眼,过来便向行珩行礼,身姿虽然恭敬,但那眼神可是并不友善。
想来也是,为了找行珩,冯正两口子简直都有点对这两个儿子不管不顾了,此时见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这两个被父母冷落的孩子必然心中有气。
“两位弟弟好。”行珩说道。
两人不回她的话,其中一个笑着走近了她的驴车,“姐姐还会驾车?不知技术如何?”
另一个也走近了,回答道,“肯定是极好的。”
“不如,弟弟们见识见识!”两人竟不约而同地抬手向那驴子的屁股一拍。
实际他两手中捏了针,此时用力扎下,那驴子受了惊,立刻狂奔起来,带得车厢歪歪扭扭。
“君君!”冯正和蒋氏大惊失色地拔腿便开始追。
眼看驴车就要翻了,那上面的人就要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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