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坐下了,余贵妃便把手中的花递给一旁的宫女,“你将这花拿去寻地方插了吧。”
那宫人接了花,便带着殿中的宫人出去了,只剩下一个年纪略长些的姑姑侍立一旁。
余贵妃打量了阿珩几眼,说道:“这便是祾儿送来的护卫吧。”
瞧着倒是个小丫头模样,但想必祾儿手下的,能送来,定是有本事的。
暗含赞许的点点头,余贵妃又说起了再过半月皇帝要过五十大寿的事。
届时人员来往复杂,正是搅浑水的好时候,必定是要多费心安全事宜的。
“说起来,前几日你端阳姑姑进宫来看望你父皇,竟不知怎么话头落到了先前的新科状元上,说看了状元郎红衣打马游街的下人回去直念叨说这状元郎十分俊美出众。她实在好奇这状元郎究竟是多好的相貌呢。”
余贵妃说道:“倒叫你父皇想起了祾儿如今恰好要满十六了,便下旨要他进京,说不得这几日就到了。”
这端阳公主和素芝,应该就是皇帝的胞妹和外甥女真元郡主杨素芝。
先前在新河游玩时见过的那位被公子失手泼了水的贵女。
公子曾说他很快便会进京,难道是算到了这端阳公主会进宫说起这一遭?
行珩暗忖,又悄悄欣喜,公子从不食言,他真的这么快就要进京了。
“皇后娘娘前日赏了副翡翠的头面下来,说是得了块极通透的好玉,夏日炎炎,见了这翠绿会有沁凉之感,便给本宫也打了一副。”余贵妃雍容笑着,起身从一旁的柜子中拿出了一个锦盒,打开了。
锦盒中的,果然是上等的翡翠,透而色深,但……
“娘娘,先不要碰这首饰。”行珩上前,挡住余贵妃的手,将锦盒捧起来,放在鼻间轻嗅。
“这翡淬了药,闻不出是什么,但绝对有毒。”行珩盖好锦盒,同他二人直言道。
余贵妃倒也没有勃然大怒,不过轻蔑一笑,“皇后娘娘费心了。”
“叫李太医进宫一趟,就说本宫身子不适。”余贵妃对身旁的宫人说道。
这宫人显然是她信赖之人,领命离开了。
这殿中便不再有外人。
“这毒妇!”余贵妃恨声说道,骂了一句便收敛了,脸上端起雍容笑意,“阿珩果然得力!”
她眸中炽烈的火焰却燃烧正旺。
皇后这毒妇,总有一天要她血债血偿!
“皇儿,先回去吧。”余贵妃温柔笑着,起身,轻轻拂过苏栩的脸颊,“母妃先去你父皇那里看看。”
还有这狗皇帝,也还需她虚与委蛇些时日。但,十几年都过来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方才去传令的宫人此时回来了,余贵妃同她说:“将本宫给陛下备的厚礼带上。”
苏栩便带着行珩告退了。
“阿珩,这宫中,是不是很无聊?”苏栩淡淡笑着,问道。
行珩摇摇头,“殿下,这世上并无什么干净乐土。”
“奴婢曾经在山林中茹毛饮血,也曾经在街上乞讨过活,这世上,并无几个全然称心如意的人。”这是第一次行珩同他说这么长一个句子。
苏栩些许惊讶,“阿珩小小年纪境遇倒是不寻常。”
行珩也不再多言,苏栩亦因她的话陷入了沉思。
两人回了玉祁殿不提。
另一边,福宁殿。
皇帝服了丹药,正敞着衣袍在殿中散药,那这数月间急速苍老下来的脸苍白中又显出病态的潮红。
“陛下,臣妾来看您了……”余贵妃声音又甜又不失端庄,正是老皇帝最爱的那种恰到好处的妩媚。
“爱妃,来的正好,朕……”他笑的几许放荡,目露迷离地凑上来,那充满情欲的眼神,余贵妃怎会不懂?
“陛下,臣妾给您带了礼物来。”余贵妃倚上去,却不动声色挡住了皇帝作乱的手。
“是什么?”皇帝正急切着,有些不耐,余贵妃媚眼如丝,拍拍手,三个绝色美人便鱼贯而入。
“臣妾挂念陛下事忙,许久身边都没有新人了,便擅自寻了美人献给陛下,求陛下不要降罪臣妾多事……”余贵妃柔媚说道。
那老皇帝看美人早已看直了眼,摇摇晃晃起身扑向那三个美人,美人鲜嫩,却也十分识趣,一时便围拢过来。
余贵妃见老皇帝心急却不行,从袖中掏出两丸丹药,喂给老皇帝,“皇上,臣妾想您尽享欢愉,这药乃是臣妾求来的新药,陛下请用。”
老皇帝先前服用的药已然不管用了,此时自然等不及将那药服下,不多时便觉浑身有用不完的力气。
便大笑着按住一个美人,急匆匆解开了衣袍。
此等放浪形骸,是史官都不敢落笔的。
余贵妃循着空,离开了。
听得那大殿中的声响,忍住腹内翻腾,施施然带着宫人离开了。
皇后再如何,可心中始终对这个丈夫有敬有畏,甚至极为愚蠢的,还有爱。
而她余贞瑶,十余年前便不再会被这些东西掣肘。
今日之事传如皇后耳朵,恐怕要叫她气炸了肺。
余贵妃露出个诡谲笑意,在佛龛前慢慢跪下,闭目念经。
转眼到了皇帝寿辰这日,大宴群臣。
皇后、贵妃先到了宴厅,皇后瞧着余贵妃穿戴着前些时候赏赐的翡翠头面,不着痕迹地咬了咬牙。
“这头面果然衬妹妹这一身玉雪一样的肌肤。”皇后笑道。
余贵妃施礼道谢,“谢娘娘赏赐。陛下见了,也说好看呢。”
皇后脸上的笑便瞬间难看了,不再多言,带着宫人去了自己的位置。
余贵妃心中暗自舒爽,也去了自己的位置。
群臣皆已安坐,等候多时,皇帝这才姗姗迟来,脸上一脸餍足的神色,令得皇后暗恨地剜了一眼余贵妃。
这一月来皇帝除了给前年春闱的状元郎分封了官职之外,连早朝也接连取消了半月多,同那三个美婢厮混在一处,常常白日宣淫,前朝已颇有议论。
娘家人也来信过问了几次,让她这皇后脸面全无。
此时想必又是同那三人云雨一番了才赶来的。皇后心中怄得连精美的晚宴也吃不下。
反观余贵妃,慢条斯理地吃着,优雅美丽。
这次宴席除了翼王告假,别的亲王、皇子都到齐了。
七皇子也在宴中,今次是行珩同梦岚跟着他,行珩穿戴着统一的宫女衣饰,低眉垂眸,仿佛不存在一般。
但仔细望过去,却能发现她袖中的手正微微颤抖。
新封了翰林院修撰的状元郎一身青色官服,玉带束腰,肩宽腰细,身形高挑挺拔,好似一杆青竹,更不必说容貌亦是俊美至极,此等姿容,不免宴中女眷侧目。
“梦恒,你可瞧见那修撰大人了,好生俊美的一位公子。”梦岚拐拐行珩的胳膊,低声同她交谈。
“瞧见了。”行珩应道。
那梦岚侧头看了一眼,惊奇道:“梦恒,你脸怎么如此红?”
的确,行珩那清瘦的脸颊上两片极为明显的红霞。
平日里行珩不苟言笑,话也极少,梦岚只以为她是不是太热。
“我有点热。”果然行珩如是说道。
梦岚便不再看她,继续用眼神偷偷在宴厅中逡巡。
表面上,有点热。但其实行珩站在那里心好像打鼓一样咚咚咚跳个不停,比举了半个时辰的石锁跳得还要快。
公子,公子他穿官服真是好生威严,也特别、特别好看。
公子,阿珩非常想念你啊!
只恨不得能冲过去,但此刻却不敢乱看,心神正烦乱着,苏栩偏偏还要偏回头来偷偷同她说话。
“阿珩,见到表哥了,是不是十分开怀?”他的声音小得出奇,在喧闹的宴厅里饶是行珩这样的耳力也听不大清,只能倾身凑近了。
“表哥目不斜视,是不是没有看见你啊?”他在行珩耳边说道,凑得太近了,就好像亲上了她的侧脸一般。
那宴中泰然自若与别人对饮交谈的修撰大人,眼神忽然一顿,眸色变得幽深又抬手饮酒掩饰过。
苏栩让梦岚退后一步,又松松地拽住行珩的袖子,令得她不得不弯下腰来。
“表哥眼神真是不好。”苏栩在她耳边低声说道,“阿珩就在这里,他都看不见呢。”
苏栩这语气带着些许莫名的得意与狡诈,行珩皱起眉,不知他说这些做什么。
公子正忙着,顾不得她也很正常。
耳语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行珩又站直了身子,怎么打眼一瞟,已不见叶祾倬的身影,待要去寻,却见他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苏栩身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殿下,许久不见了。”叶祾倬优雅地落座,目不斜视。
“表哥,可安好?”苏栩一副忍笑的样子。
“殿下,梦乔姐姐可好?”叶祾倬也露出个笑。
“不许你叫她姐姐!”苏栩立刻压低声音,笑容变淡。
“她一直想到吴江去游览一番,不知殿下可能放她出来?”叶祾倬的笑变得有点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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