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公子……”出声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醒转的行珩。

    方才行珩从昏睡中痛醒,也十分好奇进展,又怕去的晚了,遂自己一人循着声音找到了这里。

    刚进了校场,她便听到了痛叫声,脚下便加快了步伐,但刚刚从昏睡中醒来,她四肢绵软,走起来摇摇晃晃。

    待听得叶祾倬冰冷的吩咐要将安安哥哥诛杀,行珩顾不得,只能全力跑起来。

    “公子……公子……”她跌跌撞撞推开仓库门,整个人向前扑倒在了地上。

    她又急又晕,一时竟站不起来,只能焦急地向前一路爬行,跪在叶祾倬面前。

    “公子!求公子不要杀安安哥哥!”行珩抓住他的衣摆,哀求道。

    “行珩不可无礼!”行二着急地要将她拉开——世子虽知人善用礼贤下士,但同样也性情冷酷乾纲独断,作为影卫,质疑主子,违抗主子都是找死的行径。

    叶祾倬抬手止住行二的动作,垂眼看着行珩,“你应该清楚他不死不行。”

    行珩扬起脸,“公子可将他抓回来,他并不想跟着翼王的!”

    仰望着昨天还因为她凌乱的头发而大笑的公子,行珩才意识到自己因为他的厚待忽略了尊卑,忘记了眼前这人是手握生杀大权的主人,也是城府深沉的谋略家。

    “他的意愿并不重要,昨日我已经答应保他家人。他,我自然不能再留。”叶祾倬隐在长袖里的手,缓慢地拨动着念珠,不去看她焦急的眼神,“他让你回来复命,也是存了求死之意的,他早已预料我会派人取他性命。”

    行珩愣住了,竟是如此吗?

    脑海中走马观花似的闪过和安安每日相处的画面,他的确是沉郁而痛苦的,但那一切都被他温和的笑容所掩盖,而愚钝如她,也被骗过去了。

    但他告诉她攸关自己性命的秘密,助她完成任务,她也在心中许诺一定要救他出去,她如何能够食言辜负了他?

    “公子,求你救他……”行珩深深拜服在地,再一次郑重请求,“他聪颖通透,今后也可为公子所用。而如果公子将他掌握在手中,亦可反过来拿捏住翼王。”

    “若属下出面,他一定会相信,配合行事的。”行珩又说道。

    急中生智,她很快意识到自己不能以情分求情,而要以可用之处、利益求情。

    对公子这样理智的上位者,若一件事真的有利,他亦不会以一己好恶决策的。

    叶祾倬掩在袖里拨动念珠的手渐渐慢了下来,这是他心绪渐渐平稳的象征。

    这件事,他的确操之过急,因为他一想到翼王手头可能已有无数的异变之人,便觉得不安。

    空气仿佛凝固了,终于垂眸凝神的叶祾倬开口道:“也可。”

    这两个字让行珩心神一松,差点歪倒在地。

    她端正地磕了个头,“谢公子,行珩定不辱命。”

    “公子,别苑有信来。”文墨忽然走近叶祾倬,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卷起的小小纸筒,“方才信鸽送来的。”

    叶祾倬接过,展开那张小纸条,快速一看,神色自若,他叫行珩起身,把纸条递给她,“你自己看看吧。”

    行珩依言接过,有些为难,“属下不识字。”

    “我正准备要教他识字了。”行二赶忙说道,又询问道:“公子,这纸条属下能否一观?”

    叶祾倬答,可。

    行二看完,才对行珩解释,原来奴仆小柱死后,安安痛哭了几日就一病不起了,如今卧床休息,但医者来的频繁,情况不乐观。

    行珩有些不忍,那时安安哥哥让她离开,是下了多大决心呢?他其实很想要她陪着的。

    “公子,那这段时间他的血应该也取不了……就像下蛋的母鸡,主人家是不会轻易杀了吃肉的。”行珩想了想说道,她没有更好的表达,但道理就是这个道理。

    而一直在查看死兔子的庄老大夫用刀将兔子胸腔剖开了,仔细观察一番后,他忽然奇怪地咦了一声。

    他将兔子提过来,指给叶祾倬看,“世子请看,这兔子若没被射杀,其实也很快就会死了。它的力量突然增强,这脏器一下不能承受,都已经出血了。”

    “因此,这血服下后究竟是如何,还不能草率定论。老夫斗胆想接下来负责这试血之事,请世子准许!”庄老大夫对叶祾倬俯身拱手作揖,声音里多了几分从未展露过的郑重和恭敬。

    “那便有劳您了。”叶祾倬应道。

    庄老大夫忙道不敢。

    这庄老大夫数十年醉心医道,医术高超,也极为矜持高傲,如果说此前是看在老国公的面子,那么这几年来叶祾倬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他心内早已松动,如今又有这么一个奇异之事,他也是顺势低头罢了。

    “属下自当一力配合!”行珩坚定地说道,方才的蒙汗药劲头过了,声音又变得铿锵有力。

    叶祾倬斜睨了她一眼,脸色严肃,但一双艳丽的眼睛波光流转,不经意间流露出些妩媚之感,“你自然是跑不掉的。”

    庄老大夫在一旁看着,心道,世子哪里都好,只是肖似过世的余氏,容貌太盛,好在他气质高洁清冷,中和了这种艳色,又生在世家大族,否则这等姿容,生在平凡人家,还不知是福是祸。

    一时间气氛终于和缓许多,行珩悄悄擦掉脑门上冒出的汗。

    今日事毕,几人各自告退了。

    叶祾倬回到了珞翎院,一人迎了出来。

    此人身材瘦削,生的儒雅不凡,一股子书卷气,正是镇国公叶鸿礼。

    先前文墨便通报过国公爷听闻他病了,特意过来看他。

    叶祾倬向他行礼,“劳累父亲等候了,儿子在屋里闷得慌,便出去走了走。”

    叶鸿礼慈爱地拉住他往正房走,“不是说头疼,怎么还出去吹风?”

    祖父强硬铁血,年轻时四处征战,常年不在府中,因此父亲被祖母养的性格有些怯懦善良。

    虽算不得一个合格的家主,但却是个温和慈爱的父亲。

    一边走,他一边又关心地询问了几句,诸如大夫如何诊断,要吃些什么药,等等。

    叶鸿礼没有什么野心抱负,妻子死后差不多就每日去军队里点卯,做些文书登录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别的时候都埋头在书房里写字作画,或是侍花弄草,连后院妾室那里也不大去了。

    见儿子脸色不错,神情淡然,叶鸿礼也放心了,就要考校他的功课。

    儿子随他,不是练武之材,但他天资卓绝,叶鸿礼自信儿子日后入阁拜相也并非不可能。

    于是父子俩又转而去了书房,文墨早已备好了笔墨,叶祾倬便在父亲面前展示最近所学。

    只有在这片刻里,叶祾倬才像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没有尔虞我诈的步步计算,没有暗地里的刀光剑影。

    叶鸿礼十分满意,儿子私下定然是勤学不辍的,心性倒是比他年轻时坚韧许多。

    父子两人相谈甚欢,十分融洽。

    “老爷,杨姨娘说二公子感了风寒,闹着要见您。”叶鸿礼的随身小厮在书房外禀报道。

    “她是如何照顾的?这样好的天气也能感染上风寒?”闻言叶鸿礼有些不悦,这二儿子如今不过六岁,正是容易夭折的时候,他不大留恋女色,但十分关心子嗣。

    “二弟年幼,难免生病,父亲别怪姨娘,快去看看吧。”叶祾倬劝道,扮演好一个大度和蔼的大哥。

    叶鸿礼只能告别嫡子,离开了。

    叶祾倬恢复了冷淡的模样,将方才没有写完的字一笔挥就,那字迹全然不是先前端方中正的样子,而是十分张狂潇洒。

    “杨姨娘最近可是太闲了。”叶祾倬说道,“她娘家弟弟最近消停了?”

    文墨微微一笑:“杨姨娘当然很快就会忙起来的。”

    否则人闲下来就要肖想些够不着的东西了。

    这杨姨娘是叶老夫人亲自给叶鸿礼张罗的,为的是开枝散叶,国公夫人余氏早亡,她就动了些不该的心思,她生的庶子虽当不得世子,但在叶鸿礼续弦前,多捞些好处也好。

    “父亲后院里最近好生料理一下,别叫那些鸡零狗碎之事惹他心烦。”叶祾倬搁下笔,吩咐道。

    文墨应了声是。

    另一边,行二也给行珩安排了笔墨纸砚,要她从明早开始,除去练武每日必须习字两个时辰,争取早日摆脱这目不识丁的境况。

    第二天,行珩正在院中练刀,文砚便敲响了她的大门。

    “行小郎,我今后就是你的夫子啦。”文砚明朗地笑道。

    “文砚夫子叫我阿珩就行了。”行珩挠挠头,有些羞赧,她竟然也要开始读书认字啦,这放以前在刘家村,丫头能读书可是件极大的稀罕事儿了。

    文砚温和开朗,有他当夫子一定不错!

    不错……就怪了!

    想不到这样温和的人当起夫子来竟然也十分严厉。

    行珩这两个时辰因为听课走神,打瞌睡,握笔姿势等等不知被戒尺打了几回……

    “啪!”方才夫子说的东西行珩一句也没记住,掌心摊开又挨了一下。

    皮糙肉厚的行珩委委屈屈地摩挲着自己红通通的手掌,一双清澈的凤眼可怜巴巴地看着文砚。

    “阿珩莫怪,只是底子不打好,以后就很难纠正了。”文砚正色道,“还有一尺。”

    行珩认命地小心伸出手,胆小地缩着脖子,文砚抿嘴忍住差点迸出的笑,轻轻落下戒尺。

    行珩不解地看着他,他又从另一只袖筒中拿出了一颗包了红纸的糖放在她掌心,温和地笑了:“今日阿珩虽表现得不尽如人意,但也是尽力了,夫子期望你今后做的更好。”

    行珩便露出个欣喜又灿烂的笑容,将糖几下剥开,塞进嘴里。

    “谢谢夫子!”行珩毫不含糊地行了个大礼。

    文砚也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第一次当人夫子,新鲜感十足,也像模像样地扶住她,“可不要让夫子失望啊!”

    一时欢声笑语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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