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铃铛缓缓收进怀里,转头问道:“方才弟子回山时见山门外人群聚集,鱼龙混杂,酆都的穷奇和长右也都来了。师父仙逝的消息已经公布了吗?”
天玑子面色突然变得严厉,愤恨道:“掌门师兄的死讯我们一直未对外透露,连门下弟子都还不知,江湖人士更加无从得知。只是不知为何第二日山中便有人前来挑衅,似乎料定蜀山掌门和长老无法出手,几尽谩骂侮辱之能事,更有绿林中人想夺门而入,掠夺珍宝。好在志新率一众三代弟子死守山门,这才让我们这些老家伙免遭羞辱。”
说着重重叹了一口气。
张一林问道:“如风师兄和如云师姐呢?”
天玑子闻言又面色大变,勃然大怒,骂道:“如风这个小畜生,被妖女迷惑,私自放走毕方,我擒他回来,掌门师兄罚他在祠堂面壁思过。”
张一林知道他说得是苍梧山一行,那时张一林躲在石头后面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听了个清清楚楚,天玑子却并未发现。
此刻旧事重提,天玑子不便说起与蝴蝶夫人之间的渊源,遂一语带过。
天玑子继续说道:“后来山中横生变故,锁妖塔被毁,我们无暇顾及其它,他当天晚上便逃下山去了,如云也随他同去,连掌门师兄最后一面都……”
“唉”,说着又叹了一声,“亏得掌门师兄临终前还问起他,此子忘恩负义,自甘堕落,实为我蜀山之耻”
天玑子一动气,不禁又咳嗽了两声,脸上尽是痛心疾首之色。
张一林心中多有感慨,如风师兄本是蜀山众弟子第一人,如云师姐虽稍逊一筹,也是个中翘楚,如今却双双叛出了蜀山。
倒是志新,少年时一副纨绔子弟模样,如今却老成持重,能够独当一面。
“你方才说长右和穷奇也来了?你和志新没受伤吧?”,天玑子神色关切,上下打量了几眼,见张一林全身没有外伤,气息平稳,这才放下心来。
张一林从蒲团上站起身来,道:“正是,穷奇先一步到,弟子本想会有一场恶战,不料长右突然出现,也不知他跟穷奇说了什么,穷奇便下山去了,长右和其余众人也都散去。志新师弟被赤发鬼打伤,所幸无大碍,眼下正在用药。”
天玑子捋了捋胡须,面露思索,道:“此事个中缘由不得而知,但是长右和穷奇本是一丘之貉,却帮蜀山解围,想必别有用心”
张一林点点头,“是,弟子日后再遇上这两人便多留心打探”。
“走吧,我领你去见见六位师叔”,说着转身走出祠堂。
张一林赶忙跟上,小心关上祠堂大门,跟着天玑子来到清心殿后的偏厅。
众长老担心养伤期间蜀山有外敌来犯,故皆在偏厅疗养,以便随时商议。
偏厅中靠墙整整齐齐列了七张木塌,天权子和其余五位长老分别躺在靠里的六张木塌上,最外面空着一张,想必便是天玑子的。
“天权师兄,众位师弟,你们看谁回来了?”,天玑子甫一进门,便神采飞扬地喊道。
浑然不似方才戚戚之色,想来是不忍让六位长老担心。
“一林!”,天权子挣扎着坐起身,旁边童子赶忙递上枕头放在他背后。
“弟子见过众位师叔”,张一林走到天权子跟前,抱拳作揖,躬身行礼,又转而向天枢、天旋、开阳、摇光、玉衡五位真人示意。
天权子尚且能挣扎坐起,其余五位真人却只能偏过头来,眨眨眼睛。
张一林见此情形,想起当年东海孤岛上,天玑师叔以一己之力击退酆都三妖王,天权师叔一剑斩断肥遗右手,两人何等英雄。
眼下却身受重伤,一身修为难以施展,不禁哀叹了一声,心中涌起无限萧索之意。
他俯身又拜了拜,说道:“师叔们伤势难愈,弟子斗胆进言,望师叔们莫怪。”
天权子费力抬头看了一眼张一林,眼窝深陷,双眸无神,道:“你且说便是”
张一林道:“既然无法催动体内真元疗伤,可否往沉剑潭一试?”
沉剑潭灵气浓郁,集聚天地日月之精华,极适合养伤。
只是其乃蜀山禁地,非掌门之令不得擅入,三年前汤汤母子中毒,天虚子曾带着张一林去过。
母麒麟时至今日还在里面未曾出来。
天玑子摇了摇头,道:“此事掌门师兄伤重之时,我们便商议过,掌门师兄自忖大限将至,去沉剑潭也是无用。我们七个无掌门之命也不敢擅自进入。”
张一林早想到天权、天玑师叔和其它五位执法长老碍于祖制,不肯擅进,是故一开始并未提及此事,但此刻亲眼见一个个世外高人皆卧伤在床,诺大一个蜀山,上上下下毫无办法,便不说也得说了。
“但是事出紧急,非常时期用非常办法,祖制也是人定下的,是人定下的便可由人改,师叔你说呢?”
天玑子凝神问道:“你的意思是?”
张一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抬手拜了一拜,“弟子斗胆,请天玑师叔与天权师叔、其它五位长老商议,召集上下门众,选出代掌门,而后下令让师叔们前往沉剑潭疗伤,如此便不算违背祖制了。”
天玑子听他如此说,心中一震,其实他也不是没想过这个办法,只是掌门师兄刚刚仙去,立刻选代掌门,难免落人话柄。
而且蜀山掌门一贯由掌门座下大弟子接任,无师兄弟相传之法,眼下如风不知所踪,一时哪里能找到接任之人。
他看了看天权子,天权子却点点头,随后眼神投向张一林。
他眉头一展,两眼放光地看着张一林,惊喜道:“一林,你方才所言甚是有理”
张一林面色一喜,只道天玑子已想通了其中利害关系,放下了陈规旧制。
天玑子将手负在背后,踱了两步,道:“只是这掌门一位也不用选了”
张一林不明天玑子是何意,不用选了?
只见他转过身来,满脸兴奋,指着跪在地上的张一林,道:“就是你!”
张一林顿时目瞪口呆,神色惊愕,他从未想过自己有资格做这代掌门。
“这,弟子何德何能,不敢僭越”,他一下又拜倒在地,身躯微颤。
天玑子忙扶起张一林,正色道:“我知道此事对于你来说太过突兀,只是眼下掌门师兄仙去,我与你六位师叔又身受重伤,有心无力。掌门师兄座下弟子便只有如风和你二人,如风自甘堕落,眼下只有你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了”
张一林抬起头,满脸惶恐地看着天玑子,又看了看天权子,道:“个中利害关系弟子明了,只是弟子人微言轻,资历尚浅,唯恐误了蜀山前途”
天权子缓缓说道:“一林,你切莫推辞,眼下蜀山元气大伤,强敌环伺,酆都和那绿林中人及崆峒、昆仑、华山各派觊觎蜀山珍宝已久,定会卷土重来。若过不了眼前这一关,谈何前途?”
“是啊,现今你是掌门师兄唯一传人,玄功又踏入第七层,方才你一脚踏碎赤发鬼肋骨,众弟子都对你心服口服。无论从实力还是名望,你都能堪此大任”,天玑子也在一旁附和道。
七位真人虽在养伤,但是于山门处发生的事情却十分清楚。
躺在床上的五位真人也都齐刷刷看着张一林,眼带问询,满脸期待。
张一林心中自然想救众位师叔,也心系蜀山前途,只是唯恐自己执掌不力。
但是看眼前这架势,再作推辞倒是自己的不该了。
他把心一横,想道方才自己不还劝各位师叔不要墨守成规嘛,怎么放到自己身上便怕了。
深吸了一口气,道:“弟子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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