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林和阿月对望了一眼,俱都戚然。
阿月走到床边缓缓伸手一探,已没了呼吸,身子还有些余热。
她看向张一林,摇了摇头。
当下两人叫来弄瓦,得知小栾婆婆已无亲人在世。
便在石屋前搭起来一个木架子,堆上柴火,将小栾婆婆的尸身火化,骨灰洒在兰仓河里。
兰仓河是当地的母亲河,当地人认为生命来源于母亲,最终要归于母亲的怀抱。
那青鸾火凤玉张一林便在石屋后撅了个坟坑埋了,围上几阙鲜花,立了一块墓碑,算是小栾婆婆的衣冠冢。
诸多事情理完,时间便到了傍晚,月升日落。阿月静立在坡前,遥望天边暗淡的星河,搓了搓玉壁,凉风萧瑟,感觉微冷。
忽然间肩头一沉,转头看去,却是张一林脱下了外衣为她披上。
“多谢”,阿月轻道,语气中满是萧索,仍旧转过头看着夜空。
张一林跟她并排站着,两人对于这一天所听所见皆有许多感触,却不知从何说起。
沉默良久,阿月突然问道:“你明天回蜀山吗?”
“我…”,张一林想说自己其实还没想好,却又觉得也没有什么要想的,既然聚灵草已取到,自然是越快回蜀山越好,顿了一下,嗯了一声。
阿月又问道:“如果你是无哀,你怎么选?你会离开小栾婆婆吗?”
张一林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吞吞吐吐道:“无哀前辈想必也有苦衷,否则他跟小栾婆婆如此情深义重,断不会几十年不来找小栾婆婆”
阿月点点头,肩头耸动,抬起手指着远空,道:“你看那颗星,好像比别的星星都亮一点”
张一林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颗略带蓝白色的星星在暗淡的银河西岸闪烁。
在它的对面,银河东岸,有一颗稍暗一些的亮星与它隔河相望。
“是啊,它对面的那颗只比它稍暗一点,两颗星加起来似乎比满天星河还要明亮”
阿月叹道:“可惜它们不能聚在一起,否则定然会更亮”
张一林仔细分辨了一下,道:“西岸的是织女星,东岸的是牛郎星,自打开天辟地以来便隔河向对,是永远无法汇聚的了”
阿月转过头,眼眶中雾气蒙蒙,似乎刚流过眼泪一般。
一双桃花眼在明月星光下更显动人。
她静静看了张一林一会,又转过头去。
张一林不知她是何意,只是方才被她盯着的那一小会,连心都要化了。
他素来不善言语,能感觉到阿月有些伤感,却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只想着能静静地陪她站一会儿也是好的。
夜风更甚,阿月缩了缩身子,道:“回去睡吧”,转身往屋中走去。
张一林点点头,从坡前捧了一堆木柴进屋,将火烧的旺旺的。
阿月向里侧卧在石床上,头枕着手臂,张一林铺了一张芭蕉叶放在门口,权当凉席。
夜空静谧,只剩下火星爆溅的声音,张一林偶尔还能闻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木香,香味很淡,闻着却很舒服,有点像阿月身上的体香。
闻着闻着便沉沉睡去了。
第二日一早,阳光照到张一林脸上,有些灼热。
他睁开眼,第一时间看向石床,床上空空如也。
“阿月!”
他猛地一下坐起,将三间石屋找了个遍,哪里还有半点阿月的身影。
他又奔回主屋,在石床的枕头边发现一块木片,上面压着一柄短刀。
其实这木片并不隐秘,甚至还有点显眼,只是他一时着急没有看到。
他三步并做两步跑到床边,拿开短刀,拾起木片,只见上面以秀气的小篆刻道:阿林,师父传书命我即刻回南诏,我不能陪你去救你的父母了。缺月刀留给你做个纪念,希望你一切安好,勿念!
张一林将短刀托在掌心,只见刀身上刻着缺月二字,线条优美,笔画隽永。
他心中顿时感觉好生失落,却也知道阿月定然是有急事,不然不会不告而别。
只得细细收起木片和短刀,又整理了一遍屋子,跟弄瓦和小弄牛道别,便御剑往蜀山飞去。
虽已取到聚灵草,回想南疆之行,却怅然若失,不由飞得慢了,足足飞了半天才回到蜀山。
远远看见山门前人头攒动,聚集了不少人,山脚下还陆陆续续有人往上攀登。
原本悠然静谧的蜀山熙熙攘攘。
张一林眉头微皱,转到后山收剑落地,穿过紫竹林绕到山门前,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只见门前广场上立着一位身穿白衣手持长剑的少年,看身形跟自己一般高大,身后一众蜀山弟子分两列排开,俱都挺着长剑,眉头紧锁,神情肃然。
十丈开外乌泱泱挤满了人,十分嘈杂。人群身穿各色衣服,手中兵刃也五花八门,修为有高有低,鱼龙混杂,俨然一群乌合之众。
白衣少年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诸位来自五湖四海,今日齐聚蜀山,本不失为一大盛事。只是我蜀山一不开坛论道,二未改换门庭,平日里少有访客,山中柴米油盐,客房被褥,尽皆不足,恐难招待尽兴,诸位英雄这便请回吧。日后蜀山准备停当,定当请诸位英雄重新光临”
这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实则要赶人走,却又留了面子。对面的嘈杂之声渐歇。
张一林听这少年声音有些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待他转过身来,看见他的脸,才猛然想起,这不是志新是谁?
心中感慨,想当年志新纠集同门欺辱自己,浑然便是个纨绔小霸王,恍惚两年,自己一心修炼,玄功有成。志新也成熟稳重了不少。
“哼,时至今日,你蜀山还装什么大尾巴狼?正道领袖早该换人了”,人群中不知是谁冷哼了一声,出言极为不逊。
一众蜀山弟子挺剑而上,就要摆开剑阵迎敌。
张一林心想:“时至今日?我离开不过四五日,莫不是山中出了什么变故?先看看再说”
志新转过身来,轻笑一声,“蜀山之名非靠逞勇斗狠得来,乃是历代祖师不遗余力斩妖除魔、替天行道,这才受正道众派推崇。”
言下之意,尔等宵小之辈,蜀山不屑与你争辩。
“说这多废话作甚,今日咱上山来可不是耍嘴皮子来的”,人群中一个虬髯大汉腾地一声蹿起,落在志新身前三丈。
地板为之一震。
那大汉足有九尺高,膀大腰圆,怒目横睁。
双手倒提两把流星锤,砸在地上,顿时砸碎两块地砖。
人群尽皆哗然,瞬间安静下来,都饶有兴致地想看看蜀山会如何对付这出头鸟。
志新面色一沉,冷眼看过去,刚要开口,那大汉却先发制人。
右手一挥,流星锤脱手飞去,风声骤起,左手举起另一把流星锤砸向志新。
志新身形岿然不动,右手一掐剑诀,从旁边弟子手中蹿起一柄飞剑,在空中绕了一圈,往大汉头顶插落。
那汉子本要给志新来一个连环锤,却见明晃晃一柄长剑坠下,只得挥锤挡去。
志新随手一弹,那柄飞到身前的流星锤顿时掉转方向,往大汉胸前砸去。
那大汉只顾着抵挡头顶之剑,顾不得躲开砸回来的大锤,流星锤正中胸口,顿时口中喷出一口鲜血,身子往人群中飞去。
众人哗啦一下散开,生怕大块头砸到自己。
这边一众弟子尽皆欢呼,志新甫一出手便压制了对方的嚣张气焰。
张一林也在心底暗暗喝一声采,志新玄功已入第四层,对付这等宵小自然是手到擒来。
他瞟了一眼人群,有几个身穿黑袍的青年男子蠢蠢欲动,看起来修为比方才的汉子要高出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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