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子初回到楼中的时候,谷明第一个迎了上来,他已然换上了一身楼内的衣服,虽然脸色依旧不够红润,但也恢复了七八。
见到温子初后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求关注的步伐欲前又止:“楼主。”
温子初停了下来,先对他身旁的月开问了句楼内布防情况,月开说一切正常。而后才对谷明说道:“以后就跟着我吧,不懂的问雀儿。”
谷明的脸一下就激动了起来,憋了半天才喊出一声:“好!多谢楼主!”
温子初没再多说什么,一人往顶阁去。
雀儿则带着谷明一起,和月开检查楼内的布控,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谷明也算跟了月开大半天了,见他都只是去各个点对楼内的伙计问好,并没有问其他的东西。
还以为只是简单的查岗,结果温子初说这是布防?这算什么布防?保证楼内上菜速度的布防?
原以为外界说朱雀楼从不布防是假的,没想到是真的。
每年王府盛宴,反倒是楼外由各统领率领的层层祝家军把这楼守得固若金汤。楼内一片祥和,没有一个守卫。
“月开大哥,你们这是在检查什么?”
“人。”
“查人和布防有什么关系?”
“查人就是布防。”
谷明感觉自己进行了一次无效沟通,他还是没能明白他们在做什么。
看样子他们也并不打算说……经过他这几天的观察,从上到下,包括温子初。他们朱雀楼的人怎么都神秘兮兮的?
不爱说话,行为举止也捉摸不透。
……
翌日。
白天十四桥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但从蜿蜒整整一条水街两岸的红绸风铃能够看出今晚将有大活动发生。
除此之外,位于正中心的宽面水台上,正被祝家军把守着,十米长宽的场地上铺满了鲜花,每一座桥都换上了统一的粉色花束。
十四桥周围的店铺里也出现了各地而来的形形色色的人,有表演团也有商人,他们的到来也预示着今晚这场盛大的宴会。
位于中心之端的朱雀楼也早已在延伸的外台摆好了桌椅软榻,水果和点心一应俱全。届时王府众人会在三楼,其他贵客在二楼。
谷明也是第一次在这样的时刻站在朱雀楼顶,俯瞰整个十四桥。月开和雀儿分站两角,他则是死皮赖脸跟上来的,待会还得下去。
“月开大哥,你们要在这待一晚上吗?”这活怪无聊的。
月开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谷明一屁股在屋顶坐了下来,看着逐渐暗沉的天和水台旁候场的一个个盛装异服。不得不说,这里看表演也还不错,就是高了点。
比起表演,更适合看全局。
祝家军也不再是零散几个,而是有组织纪律地镇守两侧。这次来的是仇白的苍龙营,来的不多,只有百余人。但却是最精锐的一批。
谷明从这正好能看到楼下和仇白说话的温子初,不一会儿李炀便也加入了聊天。紧接着仇白和温子初退场,李炀独自一人看着繁忙的十四桥。
一看就是搭讪失败,还是双倍失败的那种。
在水台旁的一个客栈内,最上乘的客房里坐着三个异域打扮的人,女人及腰长发微卷,红色头纱长至脚踝,裙身上刻画着五彩的菱形图案,下摆呈褶皱状,裸露的肩上还镌刻着一朵艳丽的曼陀罗花。
女人站在窗户旁,看看水台又看看朱雀楼:“不愧是盛产美人的地方,这些西启人长得倒真还不错。不过和我胡戎比还是差了许多。”
“六公主说得是。”
胡戎六公主,是西边境外与西启接壤的胡戎国小公主,全国上下仅她一位公主,胡戎王将其视若明珠。
卡娜得意一笑,下一块糕点还没来得及放进嘴里,就被敲门声吸引。
随行的官员看了眼门口,卡娜也好奇地看了过去。
这次胡戎来的就只有他们三个,还是偷偷来的,并不在受邀名册内。
这时候谁会找他们?
年轻些的随从走到门边,粗犷的声音带着十足的警惕:“谁?”
门口的人闻声回应:“在下启王三公子,有事面见贵国六公主。”
卡娜点了点头,随从会意,将门打开:“进来吧。”
祝秋尘前脚进,门后脚便关上了。
卡娜打量着眼前的男人,笑容不由浮现在脸上:“祝秋尘?”
“正是。”祝秋尘只微微点头,算是礼到。
卡娜围着他转了一圈,皱着鼻子思考了会儿。据她所知,这位三公子和世子可是为了启王之位打得不可开交,仇也结了不少。日后若是世子继位,眼前这位必然是没有好果子吃。
“你说……你家世子继位,我胡戎有没有这个面子要了你这位三公子?”
祝秋尘并未说话,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卡娜便笑吟吟地闪到了他一米开外:“开玩笑嘛。”
“我此番前来是为了提醒六公主一声,皇室和西启一旦联姻成功,胡戎将朝不保夕。”
卡娜本笑着的脸,瞬间沉了下来。都说祝家人各个不是省油的灯,没想到才见一面就领教到了。
“联姻?”
“祝九歌腿疾已然痊愈,京城得知此事,赐婚必不可免。如今西启、皇室和胡戎三方制衡,一旦这个格局被打破,您觉得谁会被淘汰出局?”
卡娜哑然,祝九歌腿疾痊愈?
“你们正元朝自己的事,与我胡戎何干?”
祝秋尘嗤笑着摇了摇头,随即笑容消失,如冰刺骨的目光直视着与他装傻的卡娜。
“我只是提醒公主,至于怎么做,全看公主自己。”
语罢,祝秋尘没有片刻停留地离开了这间客房。
入夜。
华灯初上,锦衣缭绕。
温子初立于三楼楼梯口处,恭候着王府众人的大驾。
谷明跟在他身旁,探头探脑地望着楼下行行色色的人。楼外已经开始热闹起来,整个十四桥人挤人,若是路过定是水泄不通,只能和人群一起站着看。
楼下一阵骚动,在一阵阵“王爷好”的问候中,祝佑携一众家眷上了楼。
温子初垂首恭候,谷明也跟着低下了头。
祝佑走到温子初跟前,朗声笑道:“子初近日辛苦了。”
温子初抬首笑道:“义父哪里话。”
说完,他又对其身后的几位老熟人行了一礼。这些老熟人里除了见过的柳千红、祝秋尘和祝冬月外,还有从未见过的祝千宁和祝秋絮。
那两位甚是有礼貌,在温子初行礼过后还点头回礼。温子初的笑容也在装作没看见他的老三老四身上切换成了假笑。
把祝冬月气得眼睛大了一圈,祝秋尘的嘴角则不经意勾起一抹笑意。
人都到了,唯独祝九歌。
水台也在此刻奏响了西启的民歌,琴瑟铮铮,轻快悠扬,回荡在这片风铃轻响,红绸飘扬的水桥之上。
孔明灯冉冉升起,照亮了整个暗夜天幕,子民们纷纷将手中的河灯推送入水流,天上地下皆是星火点缀。构一副太平昌盛,荣光万世的之景。
然而让温子初最为震撼的,是跟着音乐轻声吟唱的西启子民。轻缓的曲声下是虔诚的信仰,所有人的心似乎都在此刻凝聚。
这首《岁长安》正是祝九歌那晚哼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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