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只过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那个当下算是名气不小的苏云知已经被反手锁着按在地上。
自称魔教圣女的红衣少女骑在他背上,出乎意料地与他修为相近。想来若不是出身魔教,在修道界也该是受人追捧的天之骄女。
不过苏云知更在意的,是这出自枯骨冢的魔修身上非但没有半分戾气,运起功法来甚至颇有正气。
一个正气凛然的……魔修?
眼见这个四个月前极其无赖可恶的混蛋家伙被制服了还要发呆,少女气不打一处来,用了力道一扳,满意地听到他疼得叫出声来。
“哎!这可是真的很疼的!”
少女愈发生气:“回答!”
“啊?”苏云知一愣。
他果然没在听。少女加重了力气:
“干嘛来我家闹事?招你惹你啦?莫名其妙!”
苏云知脱口而出:“为了出名——啊不是……啊疼疼疼……”
他艰难转过头去,对着少女鄙视的眼神赔了个笑:“姑娘,实在对不住,我那时喝多了,不太清醒,在这里先给你赔罪了,总之十分抱歉,啊!疼!姑娘,不,圣女,你这样对待我一个受伤的人,那也胜之不武不是?”
少女没想到这无赖居然真的是因为这样令人不齿的理由就破坏了教中的大好日子,咬牙道:“那你就打伤我娘亲?打伤我叔伯?”
“啊我错了我错了,我也不是故意的嘛你们当时围上来我也很害怕的……你妈的伤怎么样了?”苏云知说着害怕,却是不知不觉间又开始嘴欠。
“你才你妈的!”
“啊嘶……我妈?”苏云知沉思了一下,“我妈……不是,我娘应该……呃,一百多年前就走了?”
等他说完这句话,压在身上的重量忽然逐渐消失了。苏云知狼狈翻身,背靠着怪石重新打量起这个魔教圣女。
看上去还算精明伶俐的少女一反方才的粗鲁跋扈,神色奇怪地局促起来。
什么意思?
苏云知正莫名其妙,少女下一句话险些让他当场吐血。
一身红衣霎是亮眼的少女毕恭毕敬道:“爷爷,我没想到您原来已经这般高龄了。”
“……呃。”她抓着衣角,好像有点不好意思,“那就麻烦您陪我回去道个歉吧。拜托了,我们也是要面子的!”
啥玩意??
苏云知瞠目结舌。不就才过去五十年吗?魔教现在都已经变成这种风格了吗?
听听这圣女说的都是什么:
“拜托了”?
这符合魔教的身份吗?
大约是看出苏云知多少被惊到了,少女饱含歉意地笑了笑:“娘亲常说,要我们尊重长辈,爱护幼童,这是基本的道德。”
道……
苏云知感觉认知出现了崩溃。
都魔教了还管什么道德啊……
我该不会是打错人了吧?唉,以后务必要少喝酒啊,喝酒误事。
苏云知嘴角抽了抽,决定不再去管这个好像不太聪明的“圣女”。
等等,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爷……?
苏云知几乎要跳起来:“爷爷是个什么鬼啊?你看我像吗?”
少女道:“我们魔教也有喜欢用小孩子形象示人的,没事,我都明白的!”
你明白了个锤子!
“我今年才十四好吧?!”
“哈?”这次轮到少女用奇怪的眼神来看他了,“您……你刚刚不是说令母一百多年前就离开人世了吗?”
“是啊。”苏云知心道我说的可是实话。
“那你今年贵庚?”
“十四嘛。”
少女眼神愈发奇怪,眼看就要伸手来摸摸他的头,确认刚才到底有没有打到脑袋。
“我,我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反正两句都是真话就对了……”反应过来的苏云知一时语塞,悻悻然摆摆手。
少女肯定地点了点头。没打到他头,但这家伙指定是脑袋有点问题。
得,原来不是长辈。她撇了撇嘴,不管是不是个傻子,带回拨云峰再说。
都说了,魔教也是要面子的。
见她站直了身子又要开打,苏云知挠了挠头:“那个,要不,你还是把我当爷爷吧。”
他当时受伤颇重,又不肯停酒,于是到现在也没好全,这魔教圣女不知什么路数,但修为总归是实打实的,他现在根本不可能打得过。
“你觉得我是傻子吗?”
“我还有很重要的……”
“跟我有什么关系?”
苏云知握紧了手中雪白长枪,无奈苦笑。
到底还是魔教。
方才莫名有些欢快的气氛随着夜幕的降临被风吹散。
“商量一下……”
“不行。”
苏云知深吸一口气,突然问道:“你试过去数清天上的星星吗?”
这是什么问题?少女皱了皱眉,自然而然地答道:“那是根本数不清的。你如果想转移我的注意力,也不该用这样幼稚的问题。”
“但我数清过。”苏云知大笑起来,“对于我来说,繁星不过是那一个人而已。现在,我要去寻回它们了。”
眼前的少女铁了心要将他带回枯骨冢,到那里会面临什么?会花费多少时间?苏云知无法去推测。如果再也不能离开呢?
那他岂不是永远也无法去从茫茫人海中找出顾池鱼?
“什么?”少女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为了去找到一个人而不顾一切的念想,是无法被任何东西阻拦的。”苏云知畅快地笑着。
他退了几步,闭上眼睛向后倒去。
身后,深渊无声注视。
“姓苏的!你!”少女伸手抓了一下,却连衣袖都没摸到。
来不及多想,她毫无惧意地跟着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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