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颐城刘家旁系、仔细说来还算是少文族叔的中年道士斟酌道:“即便如此,这小子未免也太过狠辣,一拳还一拳就是,岂能穷追不舍?我辈修士理当中正平和,他这般心性,与我扶泉宗“洞彻通达,澄澈无物”的宗训相悖太远。”
眼角些许皱纹的中年道姑审视脸色沉静的赵彻,最后一叹道:“既然来了,总该给个机会,否则让人说我扶泉宗失了礼数。”
她见刘录明依旧没有松口趋势,知道这回是保不住眼下被制服住的少年人了,幽幽问道:“小友,你毕竟伤了人家,赶你下山也不算错,你还有什么话说?”
被提溜着衣领悬在空中的赵彻,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陡然神情大变,摆出一副心若死灰的模样,面朝西面低声呢喃道:“阿爷啊,小七对不起你,跨过了这许多座山山水水,祖传的荐信被我藏着攥着,终于走过了西岭,横穿了漳国,来到了扶泉宗山门下,我本来以为,能够完成你临终的遗愿了,不成想啊,宗门里的大人物要赶我下山哇……”
说着说着,赵彻抽搭两下,哽咽着嗓子继续道:“老居士,还有这位道姑姐姐,不怪你们,是我自己犯了事,不该在山门前动手,惊扰了你们二位,都怪我,都怪我……”
赵彻口中的老居士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讶异与道姑对视一眼,后者赶忙道:“小友,你先别哭,快些说清楚,荐信,什么荐信?”
大渠六宗,元介、扶泉、荒桥、梧桐、凤鸣、楚留,法脉不一,道统各异,争端自然不少。
其中资历最浅的扶泉开宗立派之初,更是屡受各方刁难,甚至于山门定鼎、地脉初成,都是门中数位黄紫真人烟消云散拼求来的成果。
宗门危弱,自然需要外力扶助,三百余年来,凡是于扶泉宗门有过香火恩情者,大多会得赠荐信,留给子孙后辈中有心求仙问道的血裔。
这荐信也分三六九等,内门寻常长老的所赠荐信,与四殿实权长老甚至于宗主的手笔,自然相差天壤。
前者能保举一位身世清白、神智清醒的正常人进入外门,可是仍需脚踏实地从微末处做起,反观后者却能让人青云直上,一步踏过内门关隘,有望大道。
站在风口上,猪都能展翼飘飞,而当中年道姑谭衷韵接过赵彻递来的信纸,看到其上烙刻的灵印法标时,手指不自觉有些微微颤抖。
紫金灵印,天蚕丝信纸,扶泉宗徽标!
这是,老祖……法印?
扶泉宗现今尚存的不过一位老祖而已!
在大渠还远未发迹、仍被称作东夷蛮族之时,这位道号苍梧子的大能就已经在北境造就无数古旧传奇,现今能够流传下来具体事迹的极少极少,连同宗后辈也只能从只言片语的零碎志事里,得知他十二岁入山访仙,一生求道无妻无子,时至八十余岁就登为上五境修士,是一位真正移山填海、通天彻地的卓绝人物,根据早些年大渠首宗元介宗高人推演掐算,这位在多年之前宣称闭死关悟道十年的大修士,在如今悠悠九载过去之后,洞府仍未有丝毫动静,理应已然失败,或枯死或走火入魔,总之逃不过身陨道消的惨淡下场。
可到了此等修为境界,只要十年之期一日未到,就没有人敢去打开洞府看个究竟。
这也造就了今时今日扶泉宗内的古怪格局,昔年苍梧老祖唯一弟子的掌门一脉势力逐渐衰微,大权旁落,由此逐渐形成以煌泱殿执法长老为首的崭新派系,维持表面和气的同时暗地与掌门争夺宗门话语权,从山下繁杂产业到宗府人事调遣,不一而足,尽皆如此。
这也是道姑满脸为难神色的根由,如果是十年以前,赵彻手持这封荐信前来,正常的流程自然是夹道相迎,鸣天鼓、燃熏烟,接引到了然殿山门拜见掌门,之后就是顺理成章在玉碟金册上写下姓名,登为内门弟子。
可如今的朦胧局势下,谁人敢冒着得罪刑法长老的风险,去接引一位势必要投入掌门法脉的内门弟子?
两位修道半甲子的老狐狸视线交汇,俱是苦笑不已。
可按照门规法纪,持老祖荐信而来,这看似潦倒的小家伙又是必须接引入门的,否则将来如若真相暴露,他们无疑要担一个叛宗的罪名。
外门执事刘录明目光在赵彻身上兜了一个大圈,彻底没了之前的刁难想法,额头上冷汗涔涔,只想着怎么躲过此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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