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刺了!”
心脏狂跳的陈景略转头大吼,
“李元亭,录阳一脉专杀妖鬼,你有办法没有!”
李元亭早已双手结咒,寿衣老人身遭的半空中伸出一只苍灰大手,拽住他的干枯脚踝,让其暂时停住。
“陈兄,你还没看出来么,他每走一步,我们离死就越近一步,呵呵,我说那爱敲门的吴家尸体去了哪里。”
不知为何先前没有看出轿内所藏尸体,陈景略猛咬舌间,让自己清醒一下,这老人已经超出寻常僵尸范畴,既然想不出办法,那就只能先撤。
“往芦苇荡里跑!”宋鸿也明白陈景略的想法,趁着寿衣行尸还不能动,躲进廖阔而又草木紧密的芦苇荡,说不定能暂时躲过寿衣老人,再想办法。
他扶过陈景略,与剩余几人一同跑向赵彻所在的方向。
就在几人快要钻进芦苇荡的瞬间,寿衣老人动了,他僵硬地向芦苇丛一步一步走来,脚步清晰而沉闷。
芦苇荡像是沉没在黑色当中,
几人不知不觉走散了,左边是黑色的芦苇,右边也是,什么都看不清,只有黑压压的一团,散发着一股子腐臭味,像是整座芦苇荡都是一座巨大的乱葬岗。
郑须晴一个人往前走,走了不知道多久,好像永无止境,视线越来越模糊,她恍惚中看见自己浑身都冒出血,折断的飞剑插在自己的腰上。
跌跌撞撞的她记得芦苇荡边就是罗湖支流,现在却听不到水声,只有自己的喘息和拨开芦苇的响声。
陈荃儿像是入了魔般要甩开赵彻的手,惊恐地想扭身跑去,被心头惊悚的赵彻紧紧抓住,他回头看,那个一步步行动的老人早就不见了,刚松了口气,却感觉到身后有一只冰冷至极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心脏开始猛跳,然后变得越来越慢,像是被塞进了冰窖里。
赵彻鼻尖充斥着那股死人腐臭味,他硬着头皮尝试往前走,还好脚尚且能动,他就这样挂着一只手,慢慢一步一步前进,想起小时候老账房告诫他,走夜路时觉得不对劲,千万千万不要回头,一直往前走,走到能看到亮光的地方去。
他用唇语告诉惊恐想要扭头的陈荃儿,不要动!
可他走得越快一分,身上就越冷一分,再这么快步走下去,他就要五脏六腑冻僵而死了。
他浑身冒着冷汗,尝试挣脱那只手,却被抓的更紧,远远看见郑须晴和李元亭那几人,鬼打墙般发疯狂奔在芦苇荡里,明明出路就在面前,却找不到位置。
赵彻陡然想到什么,从这寿衣老人出现开始的每一幕画面,都在他脑海里闪过,“僵硬步子,漏出的黑油,冰冷至极的溺水感”。他念头闪烁,突然摘下腰间葫芦,泼了自己一脸清水,身体里冷意反而消散一些,他大吼一声,“不要跑,试着倒退着走!”,也不管其他人能否听见。
他屏住呼吸,牵住呆滞的陈荃儿倒退着一步步往后走,那只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竟然越来越松,最后渐渐放下。纵使如此,他还是不敢回头,脸上的水,滴答滴答溅在地上。
他眼前的黑暗渐渐退去,直至听到了水声,他低吼道,深呼吸,往后跳。随即拽着猛然清醒过来的陈荃儿,后仰跳入了芦苇荡边的罗湖支脉。
这次是真的浸没在了丈深的水中,他俩捏着鼻子,好在都有些水性,缓缓潜游到了对岸,陈荃儿双腿一软险些跌倒,被扶住后蹲在地上吐出了些湖水,赵彻也是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他知道,刚才陈荃儿之所以惊恐,是因为她的肩膀上也搭着一只手,两人中的谁回头,都无疑会死。
世间妖鬼杀人,大多要遵循某种特定规律。那寿衣老人的确如李元亭猜测的“离他越近,离死越近”,但也有限制。
那就是只能对向前移动的人造成伤害,反之向后倒退,他就会失去目标。赵彻敏锐发觉先前一味前奔的郑须晴反倒陷入幻觉最深。
众人逃进芦苇荡时,实际上已经陷入了这尸妖的妖域,赵彻极为冷静地发现越走离水声越远,似乎东南西北方向彻底颠倒,那尸妖为何不愿让他们靠近湖水?
赵彻联想到先前寿衣老人身上淌出的尸油,大胆猜测到他的诡异杀人方式可能会受水克制,于是索性一试。无人抬轿的寿衣尸妖,大概是不能渡河到对岸的。
各自分散开的陈景略等人也许是听见了赵彻在旷野中的那声怒吼,稍微在幻觉中清醒了些,俱是咬紧牙关,暂且选择搏上一搏,缓步后退,冰冷、僵硬的感觉竟然真的慢慢消散,一直这样慢慢走出芦苇荡,听见那汩汩水声和陈荃儿的低声呼喊和提示,于是倒身扎进河中,游到对岸。
简直是在鬼门关走了一个来回。
众人来不及去感慨先前的危急形势,相视无言,甚至不敢大声喘息,生怕发出声响引来那寿衣老人。
身上的水珠滴滴答答溅在地上。过了一会儿,对岸芦苇丛边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只是风吹芦苇,簌簌摇摆。
赵彻悄然掏出一块白布,递给脸色仍然煞白的陈荃儿,却发现她睁大眼珠,猛然看着对岸。
纤瘦的芦苇边,满脸尸斑的寿衣老人直挺挺站着,灰白死寂的眼珠无神地看向对岸。
这一次,他盯住的不再是陈景略。
赵彻心神剧震,视线里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天旋地转,只剩下了那灰白仇怨的瞳孔,他险些摔倒,被陈荃儿一把扶住。
心脏压力骤减的陈景略气机已然恢复运转,他厌恶刚才那般发自内心的恐惧,也有了几分底气去面对寿衣老人。
他大袖一抖,两指间蓦然出现一柄银尺,丝丝雷芒缠绕其中,他抬手指向对岸,芦苇荡边陡然有阴云笼罩,电光游走。
不知是畏惧这云中电光,还是另有奇诡原因,寿衣老人极为僵硬转过身,脖颈也随之扭动发出咔咔声音,机械地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进了芦苇荡中。
赵彻呆滞站在原地,像是被钉子钉住了,陈景略发觉异常,双手按在他的肩头,输送了一些气机,他这才勉强好转。
赵彻一屁股坐在岸边的泥泞地上,浑身依旧压抑不住的颤抖。
他知道,那寿衣老人,还会回来找他的。
那一眼,与其说是仇怨,不如说是一种必死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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