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兰善多年行商,早已习惯露宿荒漠,更养成了不输习武之人的警觉性,蔺飘渺知道,自己这点动静肯定惊动对方了。

    果然,羊毛毛毯底下伸出一只手挥啊挥,仿佛在叫他哪边凉快哪边去。

    蔺飘渺先是帮尼雅盖好毛毯,随后将拥剑横在身后,往营地外走去。

    沉重的脚步印在沙上,迤逦而行,漫无目的。

    难得失眠,难得梦见师尊。

    蔺飘渺到现在还是搞不明白,为什么师尊可以那般笃定,只要他去往中原,就一定能了结悬而未决的暮云之战呢?

    而且,要是他真的碰见《无痕剑》传人,对方却是正值壮年,甚至已过知天之年的江湖前辈、用剑老手,无论功力、见识、经验,远非他这个年轻小伙子得以相比,这样还比个葡萄?不如直接弃剑换改拼酒算了……

    不是蔺飘渺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是实在太过不爽狼师随便几句话,自己就真乖乖拎着剑往中原去了。说到底,他当初应该多挣扎几下,至少也要让郎逸之同行;如果对手不是老前辈,而是同龄之人,再让他这个后生晚辈上场也不迟啊。

    总归来说,就是蔺飘渺看不惯狼师安稳地待在西来楼,而自己居然得黄沙万里,省喝省吃,白天跟黄沙较劲,半夜睡不着还在这边东想西想,根本有病!

    蔺飘渺胡乱想着有的没的,在月下越走越慢,越走越慢……

    隔日清晨,简单用过早膳的哈兰善三人,牵引骆驼,继续踏上通往嘉峪关的旅程。

    依旧走在队伍尾端的蔺飘渺,脚步拖沓,不时打着哈欠,眼睛都揉得发红了。

    尼雅刻意放慢脚步,来到青梅竹马身边,柔声关心道:“蔺大哥,你昨晚没睡好啊?”

    蔺飘渺又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说道:“是啊,半夜睡不着,只好找头野兽帮妳做帽子,可惜没碰到半头。”

    尼雅撇了撇嘴,显然不信。

    只是,瞧他这般难受,她看了也不开心,于是又光明正大从哈兰善眼皮底下,拿了瓶葡萄酒递给蔺飘渺。

    蔺飘渺觉得头疼,这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别怕,有我在!”尼雅拍了拍丰满的胸脯。

    哈兰善偷偷瞪了蔺飘渺一眼,碍于女儿颜面,只能咬牙切齿,不好发作!

    蔺飘渺叹了口气,想是“都得罪一次了,还怕罪加一等吗?”,心一横,揭开封泥,喝它便是!

    葡萄酒入喉,酒气上冲,醺暖醺暖,他倒是觉得好多了,就是觉得有些热。

    尼雅瞧了瞧他满足的神色,旋即将目光放在他横在身后的长剑上。自从离开西来楼迄今,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蔺飘渺将剑横在身后,不然之前都是搁放在骆驼上。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此改变,心底隐隐有不安之感。

    “蔺大哥,你会回来吗?”憋了好一会,尼雅仍是忍不住问道。

    蔺飘渺转头看向她,疑惑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尼雅躲开对方目光,瞧着不远处的沙丘说道:“听说中原繁华无比,说不定你一去就不想回来了。”

    “书上写的?”

    “是啊。”

    蔺飘渺摇了摇头,“就跟妳說别信这些有的没的。西来楼毕竟是我的家,哪有放着家不回去的道理?”

    “可是,中原也是你的家啊,而且你不是一直很好奇中原的青山绿水?”尼雅还是没有看他,伸手指着遥远的前方。

    蔺飘渺又摇了摇头,解释道:“我父亲是中原人没错,可自从与母亲成婚,定居沙漠,又生下了我,就再也没回去过啦。况且妳也知道我父母死的早,给狼师收养当徒弟后,就一直住在西来楼,根本无从得知中原哪里是家乡啊。”

    顿了顿,他顺着尼雅所指,望向陌生的远方,接着说道:“青山绿水我好奇是好奇,不过看过了,家当然是得回去的。”

    “真的?”尼雅转过头来,终于迎上他的目光。

    蔺飘渺唉了一声,“骗妳我有什么好处。”

    “那我们拉勾。”尼雅向他伸出手。

    “拉什么?”

    蔺飘渺盯着她的小拇指。

    “拉勾啊,一种中原人做约定的方式。”尼雅比手画脚解释着。

    “又是书上学的?”蔺飘渺无奈地说。

    “对啊。”尼雅点头。

    “我說妳啊,什么都好,就是不肯学些正经的玩意儿,读些有的没的穷担心,迟早被书上骗去。”蔺飘渺叹气道。

    “无聊啊,不看书不然要做什么?”

    这话听得哈兰善脚步一顿,险些跌倒。

    蔺飘渺没注意到,扳手指数道:“嗯,我想想……跟师娘学怎么酿酒啊,跟师尊学怎么斗沙贼啊,陪我那小师妹玩也可以……总之,读书太无聊了。”

    “是吗……”尼雅沉默片刻,忽然又问道:“那蔺大哥,你去中原后会忘记……忘记父亲跟我吗?”

    蔺飘渺眯着眼睛,认真说道:“只要能活着,就不会忘记。”

    “感觉你在敷衍我啊。”尼雅一脸狐疑。

    “妳忘了,我是一名剑客。剑客的话就像手中的剑,千年不坏!”蔺飘渺用了拍了拍身后剑柄。

    这一瞬间,他身上终于绽放少年郎当有的青春自信,天上艳阳,也为此逊色不少。

    翠微山,百尺危楼。

    忽来惊雷震夏夜,无边雨幕掩翠微。

    邀玄夜站在檐下,一手轻拍栏杆,闭目凝思,如瀑黑发随风飞舞,任由滂沱大雨浸湿一身玄端墨服,紧贴肌肤。

    她额角伤口的血块被雨水冲淡,沿着那稍嫌削瘦的脸颊滑落,无声坠落山崖。

    这场夏夜雷雨来得又快又急,一如发生在百尺危楼顶层议事殿的刺杀行动。

    邀玄夜握住栏杆,缓缓睁开双眸,睫毛上雨水随着颤动散落。

    “本座还以为,你是最不可能参与刺杀的那一个。”她没有回头,以过于平静的清冷嗓音说道。

    惊雷破空,天地瞬白,只见桌椅破碎,景物狼藉的议事殿里,狼狈站着三道人影。

    原本该位于邀玄夜身后的楼主座椅,早在方才的刺杀围攻中,率先壮烈牺牲,碎得不能在碎。

    一道年轻身影自大殿黑暗中走出,抬头仰望邀玄夜高高在上的玄黑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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