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5年的8月,朝鲜的庄稼到了收获季节。大周兵部尚书李岩元帅听完朝鲜战区司令司马江的亲自报告后,并没有显得高兴。

    前去觐见皇帝的时候,李岩元帅恭谨的将向皇帝陛下禀报了来自好几条渠道的确定消息。1905年朝鲜丰收。

    面对李岩十分谨慎的态度,皇帝语气里面有些嘲讽,“是户部的人找你说了什么?”

    李岩元帅没有回答。皇帝继续猜道:“那就是吏部?”

    见李岩元帅还是不回答,李长远陛下微微皱眉,片刻后笑道:“呵呵,那就是都找了你。”

    这下李岩元帅实在是不敢再默不作声,“陛下,陈韶不合适留在朝鲜。他一个军人,已经干政了。”

    “你可不要告诉我说,你其实是想让朝鲜出些事情。”李长远陛下说着,把烟盒扔向李岩。

    李岩接住烟盒,本想说自己不抽。但三十几年来,君臣商议大事的时候就这么吞云吐雾。便抽出一根,真想把烟盒还给李长远,就见李长远陛下摇摇头,从桌子抽斗里又摸出一包。

    很快,在烟雾中,君臣两人说起对陈韶的安排。李岩很清楚陈韶已经被李长远陛下放在心里。优秀将令得到如此关注,已经前途无量。更不用说陈韶又是李长远陛下的干外孙。

    到现在为止,李长远陛下从未对陈韶的所作所为有丝毫不满。李岩元帅就必须为陈韶的未来多做些考虑。

    “陛下,这次朝鲜丰收。陈韶若是还留在朝鲜,那是非得加总督不可。”

    “六部竟然是这么看的?陈韶不过是个孩子,你们又何必。”

    “陛下,就因为陈韶还年轻,他的功劳若是不赏,让其他将令怎么看?陛下,当年陈韶先祖平定藏区,可是升了上将,首封侯爵。此次陈韶打了汉城战役,又活人百万。臣实在是不知道用何种理由才能把陈韶留在朝鲜。眼见就要丰收,还请陛下尽快决断。”

    李长远心情不错。史书都说,皇帝最讨厌皇亲国戚立下不赏之功。李长远陛下没想到自己居然有幸遇到这样少见的事情。陈韶这一路行来,靠的都是他自己。并没人给与陈韶额外的帮助。

    有这样的皇亲国戚,李长远陛下感觉自己很高兴。就笑道:“兵部是想打压一下这小子?”

    李岩元帅跟随李长远这么多年,哪里可能不知道李长远的心情。便答道:“打压肯定不会。六部都觉得陈韶非得走不可。至于去哪里,臣想让陈韶去国防大学深造。”

    这是个很稳妥的办法。陈韶年轻的很,去国防大学深造一两年。避过这次的风头之后,要么去总参谋部,要么去某个大战区做副参谋长。虽然30岁不到的中将比较少见,但是陈韶年轻,熬得起。

    李长远摇摇头,“不。我不想让陈韶耽误在军校里。他这样的悍将,我怕他磨灭了锐气。让他去西南军镇。”

    李岩惊到了,“不可啊,陛下。如此调动,西南军镇没有位置。”

    “位置当然有。让陈韶当西南军镇首席参谋。”

    “首席参谋?”李岩元帅被弄糊涂了。大周军中的职务表在元帅心中快速略过,首席参谋的相关内容就完成了判断。

    首席参谋既不是参谋长,也不是副参谋长。西南军镇也是个大军镇,首席参谋是少将,从道理上也说得过去。

    然而,这个首席参谋在军中职务可是个很惨的角色。参谋不带长,放屁都不响。所谓首席参谋,向来是干最重的活,背最黑的锅。功劳是参谋部的,苦功都是他的。

    当然,这个职务的设立,绝不是上头吃饱了饭没事干,弄出这么个职务寻开心。许许多多的首席参谋的确在职务上出了事,但是坚持到最后的,无一例外都得到了提拔。这个令资质平凡者闻之色变的职务,就是考验优秀者的试金石。

    “陛下,陈韶会愿意么?”

    “他是不是愿意有用么?难道陈韶还敢违抗调令?”

    “陛下,臣以为还是先派人与陈韶说说此事。”

    “不行!绝不许任何人开导他。这小子到现在为止竟然没做错什么事,不少人明里暗里对说,这小子是不是居心叵测。此时是个好机会,我要看看这小子的气量。”

    李长远说的风轻云淡,李岩听得心中大震。便是优秀的人,有了如此功绩,也自然而然的会以自己为核心。把他们丢到陌生的军镇,承担起最艰苦的工作。是个人都难免怨怼。

    只有居心叵测的人,或者是真正有气量的人,才能在这样的局面下继续兢兢业业的为朝廷效力。看得出,陈韶虽然年轻,李长远陛下已经对陈韶寄以厚望。但如此手段已经不是重用,简直是让陈韶经受最残酷的试炼。

    一时间,李岩都有些不能接受,他劝道:“陛下,还是让陈韶前去国防大学深造吧。”

    李长远摇摇头,“不。我意已决。你要是不肯下令,我来下令。”

    李岩明白,李长远决定的事情,若是被事实证明错了,李长远会立刻改正。但是在被证明错误之前,九头牛也拉不回李长远。

    既然李长远如此坚定,李岩只能说道:“陛下已经决定与英国开战了么?”

    “没错。这仗一定要打!我还可以告诉你,等战争一开始,我们先要灭掉的就是日本。陈韶既然是悍将,到时候少不了让他冲在第一线。”

    “陛下,英国见到我大周复兴,少不得会妥协。陛下以前定下的方略,大周也只是夺回丢掉的那些土地,并非要消灭英国。”

    “呵呵,消灭英国?这是开玩笑啊。我倒是真的希望我们大周有能耐打到英国,抓了英国国王,让他投降。可我们做不到,至少我是看不到大周称霸全球的那天。”

    “陛下如此急迫,又为何呢?海军正在拼命造舰,便是一年8艘无畏级战列舰和8艘穹顶装甲巡洋舰,也得到1908年才能有实力彻底击败英国大舰队。现在如此逼迫,英国若是真的狗急跳墙,向大周宣战呢?”

    “李岩,英国若是想拉起一支欧洲联军,他们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那代价之大,比和大周媾和的代价更大。”

    “陛下,臣觉得事情总是有变数。”

    “若天下没有变数的话,我们现在应该依旧打不过英国大舰队才对。就是要有变数才好。李岩,很多人总是觉得,要等到一个最好的时机,采取必胜的策略。我就奇怪了,这些人难道就没听说过柏拉图关于麦子的那个故事么?”

    李岩元帅知道这个故事。有一天柏拉图问自己的老师苏格拉底什么是幸福。苏格拉底并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把柏拉图和其他学生带到了一个麦地旁,让他们在这片麦地里摘一个最大最黄的麦穗回来给他。但有一个要求,只准往前走,不准后退。

    结果其他学生经过麦地的过程中左比右比,两手空空的离开了麦地,只有柏拉图拿了一个看着挺大的麦穗出来。

    柏拉图就告诉弟子们,这就是所谓的幸福。

    因为人生不能重来,所以期待获得幸福的人一直不确定自己身边的是不是最好的,总认为最好的还在前面。最终却发现,后面的还不如前面的好。在患得患失中,这条路就走完了。

    “李岩,我这一生始终被外部环境所逼迫,被大势卷着顺流而下,被逼着做出各种决定。我也很遗憾,总觉得若是能让我从长计议就好了。然而,我事后复盘多次,突然明白过来。以我当时的能力,尽力去做,已经得到了最好的结果。而且,不管我当时有多大的迷惑,有件事绝没有错。我从来没有想过依靠任何人。靠山山倒,靠河河干。李岩,你要知道,我是真的想打败英国。”

    李岩被皇帝的话弄得心情有些沉重,然而片刻后,李岩只觉得心中发热。面前的李长远虽然已经是老人,但老去的只是李长远的肉体。在这具衰老的肉体内,皇帝的魂魄依旧炽烈年轻。

    一时间,李岩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刚追随李长远的日子。那时候大周局面危急,哪里能深思熟虑,哪里能制订出一个万全之策。大家商议之后觉得能行,就硬上。

    现在大周终于逆转了对英国的劣势,此时的皇帝依旧如年轻时候一样的勇往直前。

    在皇帝朝气蓬勃又冷酷无情的战略考虑中,有利的环境固然可能在某个时间出现,却不是现在。游说其他国家加入大周阵营的前提,是大周先展现出能够单独战胜英国的实力。

    更直白点说,没有能指望的上的国家。如果有国家愿意加入大周的阵营,只是因为加入大周阵营对于这个国家有利。

    既然如此,大周就得靠自己创造出对自己有利的外部环境。

    李岩平复了一下心情,“陛下,臣认同将陈韶调去西南军镇当首席参谋。”

    “这样的悍将,决不能让他心境被磨钝。”李长远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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