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田里的稻谷真如父亲说的那样,明显的比别人家的矮一截,也没有别人家的密实,好在谷穗实在,颗颗饱满壮实。对于第一次学种庄稼的我来说,有这样的成绩,已实属不易了。
回到家里跟父亲商量收谷子的事宜,父亲没有直接告诉我们该怎么收,而是跟我们说先帮着他将自己那十几亩田里的黄豆收完了再谈收谷子的事。
听父亲这一说,我心里有些不舒坦,我家仅仅六分田的谷子,就牛二娃我们俩个人超不出三天也全收完了,你那十几亩田的黄豆,哪怕我们三个人起早摸黑的收,也要个把星期才能收完,然后再收谷子,你们又没有到别人家换工,以后收的时候不也同样指望着我们呀?
这样一来,我们回来收这一点点谷子,得拖上个把月,牛二娃还没来得及出去赚肥料钱,又得接着种小麦了,到时候就更抽不开身,更别说啥肥料钱了!
不得不感叹父亲的小算盘打得确实精!
纵使心里万般的不愿意,嘴里却不能说出来,一来怕父亲把我当做白眼狼,二来面对父亲有困难,自己袖手旁观的话,良心也过不去。
最后只得违心地答应了。牛二娃不懂田地里的活,也只能听任我们安排了。
收黄豆之前,得先准备一些完整的稻草,也就是一整根的那种。
这样的稻草,先用手扯掉多余的稻草外衣,只留中间结实的梗,收在一起整把的放进水里浸泡三五分钟,便捞起来,晾一会儿,稻草变得柔韧,就可以用了。
收黄豆仍然从土质瘦弱的骆家湾开始,父亲拿了镰刀和牛二娃各自挑一副草架子走在前头,浸泡好的稻草分为两个草把子,一左一右分别装在牛二娃的草架子里,我虽然月份有些大了,但是干活还没什么问题,同样也背了一副背架子,想着能背多少算多少,至少不能白跑一趟吧。
到了田里,抬眼一看,田埂上的黄豆苗整个变了,金黄色的叶子有些都已脱落飘散在地上;金黄色的豆杆儿挺直了腰板矗立着;金黄色的黄豆荚胀鼓鼓的,有些都等不及收割,调皮地蹦出了壳,滚落在田埂地上。
父亲将黄豆的收割要领提前说了一遍:“割豆子的时候,镰刀要贴着地面下去,桩桩不能留太高,不然打谷子的时候会扎着脚,很痛的;如果不小心将豆子根拔起来了,要把泥巴拍打干净,再绑一起,要是泥巴没搞干净,以后全掉豆子里了,滚的时候麻烦;这豆子割好以后,一只手握半把,左右交叉,再用两根谷草交叉绑起来,这样拿回去才好晾晒,不至于发霉。”
按照父亲的要求,开始干活,三个人各占一条田埂。
学着父亲的样子,先取几根谷草打个结绑在腰间,然后再拿一把谷草斜,待黄豆割到可以绑作一把的时候,顺手从草把子里抽下两根来,就可以用了。
临近中午时分,父亲让我暂时别割了,先将绑好的豆把子收到田当头码起来,回家吃午饭的时候,装上带回家。
父亲和牛二娃的草架子都装得结结实实的,俩人挑着走在前头,扁担都被压得颤颤巍巍的,我担心伤着自己,背架子上系了尺把厚的一层豆把子,试了一下大约有七八十斤的样子,我背起来不急不缓的跟在他们后头。
到家里,一放下草架子,牛二娃直奔厨房,借口说渴了要喝水,实际上他是想看看母亲有没有做好吃的款待他。
我们当地人有这么一句俗话:“钱不钱肚儿圆!”意思就是说,帮你干活了,给不给钱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吃饱喝足。
再加上这牛二娃就是一吃货,有了好吃的啥都好说。
母亲正在灶门前往灶里添柴火,看见牛二娃进来,笑呵呵的问道:“你们都回来了呀?我还没切肉嘞!”
牛二娃一听母亲说切肉,脸上乐开了花儿,说道:“不急,您慢慢切,我们先晾豆子,晾好再吃也不晚。”
牛二娃咕嘟往嘴里灌了一口水,放下水瓢出了厨房,笑容满面的跟父亲大声说道:“爹,饭还没有好,我们要不先把豆子晾上,饭煮好再吃!”
父亲也笑着回道:“那好呀!免得晚上累的着不住,黑摸天地的回来还晾那么多豆子。”
说干就干,牛二娃到猪圈里把木梯子扛出来,搭在廊檐下,就往上爬去。
父亲一见,赶紧说:“你不要上去,我去挂,你只管帮忙搬豆把把递给我就行,雪芳在下面扶倒梯子,不能让梯子滑了。”
牛二娃没有犟嘴,顺从的下了梯子,开始将豆把把从草架子里解开送到梯子下面来。
当地的村民,家家户户修房子的时候,正房都是立的木头架子,廊檐下留了大约七八尺宽的空余位置,在廊檐两边的檩子上挂几根结实的粗绳索,到了秋收的时候,可以挂豆把子也可以挂包谷棒子,这地方既通风又透气,无论是豆把子还是苞谷棒子挂上去都不会发霉长虫子。
待到小麦播种完以后,空闲的时候,再取下来,铺到晒场里晒上半日便可以用连把捶打,然后剔除杂物,剩下的就是滚圆滚圆的黄豆粒了。
母亲见我们回来,有些心急了,往灶里添了柴火,急忙揭开锅盖,将切好的佛手瓜倒进去,煮开以后,将锅里的肉捞起来放在砧板上,用刀切成几段晾着。
迅速地摘洗了一把蒜苗,甩干多余的水分,放在另一个砧板上,当当地切成寸段,捧在一个小筲箕里备着;顺便切了几片老姜放小碗里,抓一小撮干花椒,又掐了些干辣椒段一起放进去。
调料准备妥当,母亲往锅里撒了一大勺食盐,抄起锅铲在锅里来回推动几下,便开始切肉。
砧板上的肉还在很烫,母亲切一下肉,又将手放到嘴边吹一下。
锅里的佛手瓜咕嘟咕嘟地翻滚着,阵阵白烟升腾起来,那佛手瓜汤的清香味道也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在廊檐下递豆把子的牛二娃,禁不住吸吸鼻子说道:“好香呀!”
我没好气地揶揄他道:“你是馋虫爬出来了吧?”
他笑笑没跟我计较。
锅里的佛手瓜汤已经盛到盆里了,满满当当的一大盆。灶里的火烧得旺旺的,锅已经烧得冒烟儿了,母亲将砧板上切好的肉销进锅里,随着一股白烟升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炸响开来。
母亲抄起那大锅铲,翻炒几下,那些肉就开始滋滋的往外冒油了;
将小碗里的姜片、干花椒粒和干辣椒段倒进锅里,接着翻炒;
直到肉片卷起来,辣椒段变成棕红色时,将肉铲到锅边上,往锅中间的油里放上一大勺豆瓣酱爆香,再将肉翻下来炒匀;
倒入切好的蒜苗,翻炒至香气四溢,撒上少许味精,再次翻炒均匀,这一锅回锅肉总算是做好了。
母亲取了两个大碗,盛了佛手瓜汤分两边放下,另取一个稍大些的铁盆子盛上回锅肉放在桌子中间。
这是我家每一餐固定的摆菜方式,因为姑婆眼睛看不见,这样方便她在没有别人帮忙夹菜的时候,自己摸索着夹菜,无论她的筷子从哪个位置下去都不会落空,总会夹到菜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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