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温婉的水花凌空跳跃,飞溅到白石阶绽放出一抹暗暗的幽黑。

    王轩坐在木屋唯一的木椅上抬头瞅着眼前色泽圆润的少女,门呷之外她正诺诺轻抚着发鬓,左手微提一柄花伞,自顾歪斜着脑袋朝空中上扬轻轻抖上一抖。

    旋风随即吹来,凉意倒灌穿堂于其身体,川流在五脏六腑如同清流爽朗,寒意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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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何时才能有的如此美景,那雷鸣炸惊的风雪画面再怎样也抵不过眼前少女婀娜的身姿与温柔的笑意,他站起身走出门外缓缓靠近[小梨],上一秒还满是惊愕的神情已经平复许多。

    “不知姐姐你是做什么的?”

    小梨秉着[伞柄]细细打量着[伞叶]上点缀的精致图案轻声细语道,花魁百种仿佛比天上掉落下的雨水还多,从中有散发出清雅的香味,花艳斗狠是她平生第一次于油纸伞上见得。

    尽管她试着腾出左手来收敛自己那张口齿里默默发出的惊叹,不过王轩还是逮住空隙轻易的察觉出,来自她异样的喜欢。

    她满脸平静自然的瞧上王轩一眼,侧脸的肉墩不由自主的红润起来。

    “咳咳…”

    气氛被渲染上稀奇古怪的滋味,[小梨]后撤一步作出极为疲惫的酸痛感,随后用白皙的皓腕不断摇曳着油纸伞似乎想要上面依附的雨滴快点掉下来。

    “是商人…”

    王轩喃喃细语道,嘴角抽了抽,下意识将目光从[小梨]的脸颊侧转向苍穹乌卷的雨色。

    “商人?”

    “是[卖绸缎]的商人吗?”

    小梨放慢动作露出笑吟吟的语气追问着,收拉起掌心的伞叶发出饶有趣味的疑惑。

    “这…”

    王轩迟疑了一阵,随后又面对她快捷敏锐地回答“是的…”

    似乎“是的”会让人感到生硬与牵强,他再三思索又在后面多添上一句。

    “没错,东奔西跑只为补贴生计罢了…”

    小梨听完沉默良久的点点头,看着[油纸伞]上荡空残余的湿润,嘴角微扬深深喘息着。

    热气从小嘴的正中央里忽悠悠的飘出来,她没察觉到,王轩痴痴地低视,紧接着小梨则摆出心不在焉的神情继续探问道。

    “不知姐姐今年过什么岁数?”

    “是二十八…”

    王轩浑身抖动着湿漉漉的体格丝毫不犹豫的答复道,随之用手撩拨了一下后背颇长的黑发饱含真诚的看向她。

    [嘀嗒…]

    [嘀嗒…]

    只听屋檐漏雨的声音,少女一脸单纯的扭头瞥向王轩的后背,而他则是把头仰向屋顶的高处忧心忡忡的审视着四周。

    “是头发上的雨水掉地上了…”

    王轩缓缓转过身子才发觉,于是不好意思的涨红着脸望向少女的窃笑。

    “没事的,待会我来处理吧…”

    少女贴心抚慰的说道,小梨边说一边伸出小手捻着绣帕正细心擦拭着[油纸伞]上不易见到的污渍,表情温婉反倒不像个调皮不懂事的少女而是个精炼成熟的女人…

    闻言,王轩感到惊讶与欣慰,不过[成长的道路总是遮掩不完的]。

    少女的心灵里是花蕊的青涩,淡淡的粉红让她更加动人,紧腿细裤被长袍里雪白雪白的长袜素裹出一抹诱人的性感,修长俏丽属实难得。

    王轩捧着长发寻到手巾,顺了顺发梢上略微浮夸的水渍,脸上的愧疚也随时间一点点平和。

    离远一点看,王轩身体上还总有几处明亮闪烁的光斑。

    “应该是衣衫上自带的装饰物,不过到底是[铜]还是[金子]呢?”

    闪耀的橙黄色并未令小梨即刻想象到王轩是个[奢侈的富人],而恰恰相反迎面吹拂来的凉风里夹杂着扑鼻的幽香。

    “是绝对上乘的胭脂…”

    小梨的拇指卡住按在[油纸伞]上的绣帕,拇指发白,眼神失色像极了一场别开生面的雾水,回忆猛然涌上心头,她侧立门内刚好躲开雨水不尽的洗礼。

    [哗啦啦…]

    背井离乡的时候,家乡摇摇欲坠的天空仿佛也是这样的大雨磅礴。

    孤身离开,全村里没有任何人来试图挽留她的离别,就连亲人都没有。

    “她是个扫把星…”

    “她是个野鬼的冤种…”

    “她是个败坏节操且带给全村人霉运的东西…”

    “让她滚!”

    “对!让她快点滚出我们的村子!”

    人人得而诛之,人人得而唾骂的少女那时才刚满十四岁,在还没有尝尽一个孩子本该拥有的美好童年时就最先遭遇到全村人的排斥与疏远。

    她叫[凤丹],是个打生下来就命中注定要被人嫌弃的女孩。

    一开始被父母抛弃成为弃婴,被丢到路中央险些被马车的轴轮压成稀巴烂,还好遇到[刘妈妈]收养了她。

    因为天生长着一双好看的双凤眼,所以就唤她名字[凤丹]。

    来到刘妈妈家的第一年,她就和刘妈妈刚生下的[弟弟]共同靠着微薄的[乳汁]慢慢苟活了下来。

    当时村里人指着鼻子骂她[傻],因为刘妈妈是个无依无靠刚刚丧夫不久的寡妇,生活条件极差的资本根本就是如履薄冰。

    只可惜刘妈妈不理会别人的讽刺,只当凤丹就是上天赐给她的宝珠。

    等到第二年,一切正常的刘妈妈体格硬朗,背前背后扛着她和弟弟,屁股下驾驭着全家唯一的财产——[一头牛]只顾乐呵呵的垦地开粮,日子过的有滋有味。

    不过好景并不长,直到第四年大闹饥荒的来临,刘妈妈只好饿着肚皮咬牙开垦土地,地里的麦子不够吃就只好找当地的大地主来借高价粮食,还好借到了,不过隔三差五的要债慢慢就将家里[偌大珍贵的壮牛]变现成了[两头娇小的嫩猪]…

    此时的凤丹和弟弟口齿还不够伶俐到流畅的骂街,但吞吞吐吐地絮叨着还是能让人听懂大半。

    “蔡大地主可真不是个玩意…”

    凤丹四岁张口讲话便是脏话,吓得路人避之不及,但刘妈妈却发自内心的高兴,明白她的心肠并不坏。

    等到时间已经来到第五年到第六年得过且过,没有老牛的开垦,耕种土地的任务也变得愈发沉重,刘妈妈半年的劳作还能勉强支撑全家过活。

    只是劳累过度积压的病症也从此生根发芽蓄势待发,寒冬腊月刘妈妈一个人晚上时常平躺在床头都会不自觉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深冷的黑夜,弟弟夹在她和刘妈妈中间正安详的熟睡,但因被子太小的缘故,刘妈妈几乎不用遮掩。

    为此凤丹也只好假意装睡,然后每隔一天就通宵熬夜来为刘妈妈默默的披盖好单薄的深被,自己只能蜷缩着身体在凌乱透风的屋檐下独自忍受着寒风侵袭。

    那段时间对她的磨练巨大,她深深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在幼稚,而是该长大了…

    八岁那年,她兴致勃勃地偷溜到邻居家里照着镜子欣赏自己的躯干,那时的体质发育的相当健康。

    她当着镜面攥紧拳头奋力朝里面的自己冲击仿佛能得到一种新生的力量,骨骼的韧力也远超同龄人数倍,极为成熟的身体再次给了她一股不服输的信念,但不幸的是之后被邻居逮住,唾骂她是个[撒泼放刁的野种]…

    十岁那年,她凭借着[能干好干]的名声得到全村老少咸宜的称赞,刘妈妈的日常劳作一半都被这娇小的身躯通通扛在肩膀上,一挥一放的[木耒]仿佛一艘无与伦比且精妙的永动机。

    “凤丹别干了,让妈妈来…”

    “凤丹可别太使劲,在给累坏了…”

    “凤丹现在需要休息,活又不是一天就能干完的…”

    每当刘妈妈的疼爱措不及防地向她迎来,这就更加促使着[凤丹]想要拼命劳作以来偿还和攒握住眼下唯一的母爱与亲情。

    “弟弟要上学堂的粮食,我早准备好了…”

    这是凤丹来到[养母]家中十年里最有气魄的一句话,她不是不曾想过和弟弟一起去上学堂品味诗词歌赋,但是生活的压力迫使她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母亲独自去承担。

    “一个女孩子家家哪里需要什么学识,我只要会缝衣补线,温粥做饭就好啦…”

    凤丹咧着嘴干笑,十岁的[外傅年华]就在与弟弟挥手告别中悄然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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