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升后,102从床铺上滚下来,先跑去工作间的牛奶机器旁捡小傻瓜,居高临下地把她捡起来抱紧。

    “呃呃……”小傻瓜被挟持了。

    小傻瓜也很无奈,原先以为102是跟自己同龄的好孩子,现在102却变成了大长腿的惊艳美女,任意地揉捏自己。

    “你太高了!”小傻瓜抗议,“你长得太快了!”

    “马上我就要变得和你一样高了。”102把小傻瓜举高高。

    “呱?”小傻瓜低头,不明白102为什么会变得和自己一样。

    102已经从101那里得知了真相。人造幻光之子们没有完整的生理条件,按计划废除,衰亡极其迅速。

    姐妹剩下的生命还不到30个月,为了提前解除这种大限将至的紧张感,102决定在成为统御者魔女后就立刻回复自己的身体状态。

    “你会变高,你会变得漂亮,徐澄……但我不行啦,我到一定界限就会变小变瘦,永远不能长大的。”102伤感地说。

    小傻瓜朦胧地感到102的痛苦。102明明是开心鲜活的魔女,无拘无束、充满力量,现在却看起来格外脆弱。

    “我长大后会保护你的。”小傻瓜宣布。

    “啊呀,我的徐澄,最好的小东西……”102亲亲小傻瓜的脸,最后一次把她在自己身上滚动,然后再把她放到桌面上。

    “你会变成……我以前见过的那个小孩子?”小傻瓜问。

    “嗯!”102低头看着自己,“这意味着这些全都没有了,变小,重新长大一次,然后又会变小。”

    “姐姐呢?”小傻瓜问。

    “101说她希望晚一点,先保持几个月的身高,只让我变小,这样她能真正体验到当姐姐的感觉……”

    “抱抱。”小傻瓜看102神色不太开心,就伸出双手抱抱她,虽然这样也没能让102表情变化。

    102离开后,小傻瓜捏着自己的手指。

    如果小傻瓜也发展出了跟爸爸一样强大的力量,让每个离开房间的魔女都面带笑容、心满意足,那该多好啊?

    所有的魔女就不再悲伤沮丧,痛苦迷惘也都没有了。

    离开工作室后,102前往配置齐全的仪式点,对着法洛莎的书典开始祈祷。

    书籍象征着智慧之源,是法洛莎的圣物,经过她亲自书写的书页和抄本更是圣物中的高级版本。

    圣典里的内容不是旁物,而是星图,写的是一切与宇宙秘密有关的知识,旨在引导魔女上达天穹。星空、诸神、魔女、人类,从上而下的四星图构成了这个世界的基本形态。通过魔女之神的圣典,魔女链接宇宙深空。

    102的目光落在圣典上,慢慢阅读起来。

    然而光是阅读文字她都感到战栗。

    因为星空中存在某种……邪恶的存在。

    所谓“邪恶”是种主观判断,而且只有部分人相信正邪对立之说。但102确实分辨出那东西是邪恶的。

    星空中的极大邪恶,没有感情,没有温度。

    法洛莎的书籍中隐晦描述了那种极恶的星空生命,102读得越多越感到自己遭到注视。

    邪恶的东西生活在比行星历史更古老的岁月中。

    此前102尝试将她的恐惧与法洛莎分享,让法洛莎告诉102星空中到底有什么。

    在确信102会刨根问底之后,法洛莎才承认她也不知道。

    法洛莎只知道星空中的天体怀有巨大能量,超出想象力的边际,还有那些最古老的外来生命,很可能与魔女的初始形态有关。

    法洛莎给了102一些让她不要外传的工艺品,包括从a丘的古城和墓穴中找到的壁画和雕塑,上面雕刻着一种丑恶难当的怪物,像是由电弧、射线以及引力波的图形编制而成,旧人们怀着愤恨和绝望绘制其外观,又绘制了旧人用于逃避其影响力的古老高塔。

    当102问法洛莎,魔女之神是否有机会战胜这样的星外邪祟,法洛莎并未给出明确回答。

    “你自己会找到答案,读书吧,你将在那里与我重新得到共鸣,我在群星之中等待你。”法洛莎只这样说。

    故而102必须阅读,必须用心去感受这种邪恶和恐惧,然后才能与法洛莎的星空神道相呼应。

    完成仪式的准备工作后,102已经心神战栗。

    星空的影响环绕四周,她感到自己正暴露在宇宙背景的零度辐射当中,周围的重力消失了,不过还能呼吸,102的身体往上漂浮。

    在这种情况下,102沟通上了已经遁入神域的法洛莎,魔女之神。

    102将衣服留在漂浮的星空中。

    “法洛莎大人……我准备好了。”102祈祷。

    回复之律化作赤红光,笼罩在102身上,她的状态沿着时间轴倒置,手脚变小,个头变矮,大杯化作小小杯。魔女之神的力量跨越界限,以年为单位重置生命,8岁、7岁、6岁、5岁……

    呼、呼……

    待102清醒过来,她感到极大的异样。

    首先是世界更沉重了。原先借由圣典,102感受到星空的影响,在零重力的空间中漂浮并接受法洛莎的恩惠,感受不到自己肌肉和骨骼的分量,而今这些东西又重新受到引力束缚,将她砸回地板。

    内观身体,她看到自己旺盛的魔力回路填充在自己小小的身体上,虽然适配得不是很好,但却是货真价实的统御者级别。魔力回路悬浮在物理性质之外,不受回复之律影响。

    变化最大的是她的个头和视野,个子变小,看东西的高度变低,102环顾四周,套上尺寸过大的胶衣,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的宿舍里,然后再找到自己衣柜里的收藏,重新换成自己最早的衣服,也就是黑火革新服役期间的装扮。

    “终于……”102松了口气,对着镜子看自己。

    变得好小好小啊……

    暖气泵将热气呼呼地喷在102身旁,她低头看着自己,瘪瘪的小小的,矮矮的瘦瘦的,脸也圆圆的,有着松软的褐色头发与橄榄绿的漂亮眼眸,一切都回到了早日状态。

    就好像又回到了会津城里的那些时光,那时候大家只是误打误撞碰到了一起,没有钱也没有资金、人力,徐炀只是个大叔,法洛莎只是个阴郁的魔女,莉拉照顾着所有人的起居。

    “咕……”102坐在地上,往后躺下,在床铺上像小动物一样伸展手脚,滚来滚去,然后又跳下来往外走,打算去跟小傻瓜聊天。

    她在门口看到拿钥匙开门的徐炀,抬头哇了一声。

    徐炀转头看到变得一点点小的102,也吓了一跳。

    “我回到了哪个时间线?”徐炀记得102至少1.7米高,身形高大,体态诱人,现在却变成了小小少女,仿佛昨日重现。

    “哼,就这个时间线。还有……欢迎回来。”102说。

    个子小小的,心智却已经非常成熟了。

    她越过徐炀,小傻瓜开门看到102变得只比自己高了一点点,立刻开心了。

    他们三个就像最好的朋友一样坐在玩具间里交谈,102为了逗乐小傻瓜故意装得呆呆傻傻,好像比小傻瓜还笨一样,徐澄很吃这一套,很快她们就抱在一起在地上打滚,就像两只小动物。

    102在玩闹间隙看到徐炀坐在躺椅上,闭着眼睛以心流模式处理工作。

    老实说102并不感觉徐炀现在的状态很好。102知道他曾经有个热带岛屿的小目标,那个有迹可循,只要攒够钱就可以完成;但他的远大理想呢?又需要多少资金,多少人力,多少日夜心血,方有兑现的一丝契机。

    古书里说三十而立,四十不惑。徐炀已经在他的30岁建立了事业,而不惑则是更高深的境界,不是轻易可以达到的。102觉得徐炀是一个很酷的人,不是每个人都胆敢逃离自己熟悉的一切选择远走高飞、重新开始。

    102甚至怀疑有朝一日徐炀会离开尼斯托公司重新开始,像一个真正的浪子一样离开北部列岛,甚至离开法洛莎……哎呀,太可怕了,不要想这种事。102咬着嘴唇,如果徐炀不在,她自己该怎么办呢?再在这里顶一会,直到102变小又变大,反复三次。

    102皱着眉头坐在地上眺望徐大叔之际,小傻瓜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友善地抱住102的两肩然后亲了她一下。

    “呀!”102往后滚去。

    “呱?”小傻瓜看着她,眼神亮亮的。

    “咕……”102对小傻瓜吐舌头,“干嘛亲我。”

    “我希望这样能让你感觉好一点。你有感觉好一点吗?”小傻瓜说。她都是从爸爸那里学来的,亲亲能让魔女开心。

    102刚开始吓了一跳,因为她喜欢的是徐大叔那样非常能干的男人,而且这一切对小傻瓜太早了。后来她发现小傻瓜的吻没有任何欲求在内,只是误解了102皱眉的原因,从而来表示友好和关怀,比姐姐对自己的亲吻还要干净,让102感到安心。

    于是102顺遂了小傻瓜的逻辑,又走上前让她亲了一下。

    随后102红着脸摸摸小傻瓜的头发。

    “珍惜你现在的样子……你会长大,然后童年的样子就回不来啦。”102说,然后又亲了一下小傻瓜的额头。

    待102离开后,小傻瓜转头看到徐炀,爸爸在认真的时候也是高深莫测的人。

    “102以前是做什么的?”小傻瓜问。

    “杀手。”

    “杀了很多人?”小傻瓜吃了一惊。

    “你害怕吗?”徐炀不想给小傻瓜留下心理阴影。

    “我不怕,告诉我吧。”小傻瓜走到徐炀身边摇晃他的手臂。

    “她和101都是被黑火革新作为杀戮工具培养出来的。”徐炀保守地说。实际上姐妹俩在加入徐炀之前两手沾满血腥,有着嗜血无情的个性,与一系列谋杀和屠戮存在密切联系。

    “呃——”小傻瓜有些惊恐,但转念一想,尼斯托公司把她们变成了善良的姐妹,这难道不是一种可喜的变化吗?

    小傻瓜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寻找102的踪迹。

    102在武器部门领取新的兵器。

    “我等不及要看看我新的武器了。”102抱起比她人还高的武器匣,小傻瓜在门口探头探脑。

    分发武器的机器人扫描到了小傻瓜那50厘米头围的脑袋,把她对102的观看误解成了对领取武器的期待。

    “请到柜台领取您的武器,徐澄。”机器人向她招手。

    穿过一排新搭设的暖气管,小傻瓜走到102身旁,小傻瓜的个头没有高过台面,以至于看不到机器人哐当一声放到柜面的金属箱,只能听到102明显地赞叹了一声。

    “这是你的武器!”102惊喜地说。

    “我用识字课本换的,还有盔甲没有造出来呢。”小傻瓜踮起脚,高举着手,拿过她的匣子,吃力地将它抱在怀里。

    当她打开武器匣的时候,小傻瓜几乎都被晃得睁不开眼了。

    “哇啊……”小傻瓜很肯定她今后几年都不用找莉拉讨要生日礼物了,因为她太喜欢眼前的礼品了。

    这是一把长66厘米的剑,说是刀也可以。

    它的色泽很黑,让小傻瓜想起两眼一闭后会看到的东西;又很亮,让小傻瓜想起闪闪发光的星星。

    后来她才知道,这就是夜银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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