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歌好想向细田义行求救,那是他唯一能联系得上的人。
他胆战心惊,跪在数百名被心控的傀儡人当中,模仿他们的动作和唱词,向船舱中心的天使祷告,从而为她输送力量。
自从港口的市民们遭到心控,他们便在黑袍女的引导下上船,不断执行神秘仪式,成为那名天使的力量源。
法洛莎的星光轰击下来、重伤天使幻象之时,永歌旁边大概300个心控市民也瞬间炸成碎片,他们从脊椎深处炸开,化成一地夹杂着金色粉尘的躯体残骸,其精魂被中央的天使吸收,替她承担这一击的伤害。
永歌前后左右好几名心控市民都被撕裂,鲜血狂喷,染了永歌全身,他战栗着,仍作祷告姿态,不敢轻举妄动,屏蔽自己的五感,免得那些血腥恶臭的气息钻入大脑。
现在永歌的行动更加小心,哪怕浑身染满鲜血也不敢妄动,唯恐遭到诛杀。
盛装天使被法洛莎一击打成重伤,被迫吞噬大量心控追随者来恢复实力,如今亦是面容沉重。
她用手指在空中画出一道符文,然后开始通信。
“米莱雅,来我身边。”她和对方沟通,“我去对付敌人,你伺机将船开走;不,你的能力不能用,来的全都是合成人;不,我没有说你的能力弱的意思……是的,我需要你,只要你俘虏一个法洛莎的手下,我们都算是赚到所有。”
紧接着,天使快速离开船舱中心,不知前往何处。即便到此时此刻,永歌还是看不清她的形容。
现在永歌也只能战战兢兢坐在尸堆血泥之间,大气不敢出。
随着天使离开,追随者们的仪式失去对象,但他们遭到心灵支配,仍然在重复无效动作,像数百台机器,播放永不停歇的程式。
“拿起武器!”噩梦程式在永歌的意识数据当中呼唤。
武器?哪有武器。永歌一边做着膜拜的动作,一边趁着身体往下弯的时候左右乱瞟,终于看到一把手枪掉在自己右边半米远的地方,应是市民爆炸后留下的,外观完整,只是染着污血,应该还能使用。
虽然天使不在,但永歌根本不知道如果突然乱动会有什么下场!
“去拿!否则你将永远困在这里,永远无法离开!”噩梦程式的声音在颅骨内部回荡。
自己一定要逃出生天,一定。永歌瞄准旁边血泥里的那把手枪,以极快的速度准备出手。
——黑袍女走进船舱,那个叫陆镜的少女两眼空洞地陪在她身边,像个傀儡,一如船舱内其他空洞形象。
永歌看到黑袍女,顿时心头一凉,迅速把准备伸出的手收回。
最终还是无法!
谁来解决这一切……永歌哀叹。谁能拯救大家!
“让我来接管你的神智!”噩梦程式低语,“脆弱、迟钝的人类心理根本不能从这里逃出生天……你必须藏进系统当中,你必须找到一个网路接入点才能带我们俩从这具躯壳获得自由。”
永歌彷徨地看着船舱,空气滞涩血腥。
军绿色舱壁上染满市民爆炸后留下的五脏六腑,应急灯摇摇晃晃,散布着昏暗光点,这是世界上最不适合人呆的地方,一座充满傀儡的船舱,每个意志都遭到折断,屈服于黑袍女的魔力。
周围还有好多、好多货箱。叫他感到迷惑不安。每个箱体当中都装满青金色玻璃瓶,里面填充的尽是彩色粉尘,这是永歌无法辨别的神秘物资。
他只见过黑袍女如何指挥心控市民将它们切割打开,把内容物交给天使,而天使又把这些粉尘熔炼成新的武器和冠冕。
倘若是用来冶炼的矿物,那它们的形貌和储存方式也太奇特了。永歌哀叹,自己还是卷入了无法解决的事态。
“把你的心智交给我!”噩梦程式催促。
“不。”永歌要发挥自己的主体性,“你只是工具,我才是使用者。”
他调用这具身躯的通信点,开始往外发射讯息,搜索细田义行几个小时前用于联络他的通信频道。
细田义行……你个王八蛋中的王八蛋……这次一定要接上……永歌暗道。与这地方相比,自己还不如进监狱!
咔哒。
黑袍女米莱雅掏出怀里的手枪,她一直在用自己的数字心智监控海韵号上的网路模块,一下就发现人群当中存在内鬼,正试图向外发送讯息,这让米莱雅警惕倍增,走向她所认为的信号源。
看到黑袍女的动作,永歌心里发苦,满身大汗。
……连上了。
“你是谁?”细田义行语气警觉,“你怎么……”
“我是永歌!”他快速发讯,“我在海韵号上!救我!”
细田义行从藏身处的座椅上弹起来,他飞快地跑出铁皮屋,在外面信号稍好的地方蹲下,仔细聆听永歌的声音,暂时先没管永歌的疯狂求救,而是把这个消息转发给觅影,觅影看了会,便发给莉拉,让她做决定。
莉拉得知这一线索,要求永歌记录周围场景。
尼斯托军团的推进正在展开,无数子弹、枪炮和导弹正在轰炸那名盛装的天使,但她仿佛拥有无限力量,寻常动能武器和能量弹药都无法对其造成杀伤。
莉拉想从内部打开局面。
如果可以确认安全区、避开米莱雅,就能叫101带战斗员瞬移进去,从内部清理障碍、袭击那名天使。
这样一来,整起事件的主导权就全在他们手中了。
细田义行将消息如实传达到永歌那。
“如果你把周围环境拍下来,我们就去救你。”细田义行发讯。
永歌紧张不安。
开什么玩笑……
他目前所窃据的这具身体,根本没有拍照功能!
怎么有办法记录周围场景!
“把你的意志交给我!”噩梦程式强调。
算了,反正现在也没办法……给就给!永歌放弃自己的主导权,暂时关闭自己对噩梦程式的控制。
脱困的噩梦程式瞬间代替永歌,享用着这具鲜活的人身。
“力量、血肉、心跳!”噩梦程式攥紧拳头,暗中宣告自己出世,“我是天敌,我是不朽!”
他快速转身,分辨出周围改造程度最高的市民,身体机械化程度越高,噩梦程式的控制力就越强。
找到了!
在7米外,噩梦程式发现一个合适的夺取对象,对方形貌高大,从腰部以上全都覆盖着电镀涂层,自眼睛到脚底都串着彩色电线。
他飞速拉出自己脑后的数据线,猛扑过去,狠命将自己的数据线扎入对方脑后的接口,开始夺取他的躯干!
砰!
米莱雅见状,立即开枪,打穿“富川”的胸口,但此时噩梦程式已经带着永歌离开富川,清理并覆盖了那名新市民。
紧接着,噩梦程式操纵新身体,开启义眼的摄像功能,迅速环视一圈,同时在船舱内飞奔起来,不断躲避攻击,米莱雅当即调集心控市民们去围杀噩梦程式。
他一边逃亡,一边重新联络细田义行,将情报发回过去。
“找到了!”细田义行将永歌发来的舱内景象上报。
“叫你的朋友把米莱雅吸引走。”莉拉吩咐。
“是。”
莉拉收到这份影像,顷刻间明白内部具体构造,只要101掌握了内部结构的情况,她就能安全瞬移进去。
“101,做好突击准备。”莉拉吩咐。
“是。”101准备出发,102坐在她旁边。
“链锯天使在哪?”102问。
“潘瑞伊去对付她了。”101说,“链锯天使的精神不太稳定。”
“……”102心头惴惴不安,“我要去找她。”
“别。”101摇头。
101检查那段视频,心中计算清楚坐标。
“我准备好了。”101说。
“待命。”莉拉说,“我们有新朋友到了。”
港口一带,合成人们决死突击,却被盛装天使所击溃,她的大剑每次挥舞,都会在远处造成一次烈焰爆燃,不少合成人沾上不灭的金色火焰,机体瞬间开始紊乱,战斗力迅速下降。
至今还没有一个合成人能登上甲板,海韵号发出长鸣,开始缓缓离开港口。
米莱雅一边追逐噩梦程式的化身,一边用数字心智操控整艘船起航,准备离开安久市港口。
陆镜紧跟在米莱雅身边,时刻展开反魔力屏障,保护米莱雅的安全。米莱雅可不想被法洛莎的魔力杀害,故而时时提防,根据她和天使的测试,陆镜的反魔力效力极强,她们都能有幸获取狄尔奈大人的转化,只要顺利完成任务、试探出法洛莎的势力。
噩梦程式飞快奔跑,逃离受控市民们的追杀,让这具身躯过载运作,加快速度,当他看到走廊尽头一座舰载信息站,赶忙飞奔过去,直接扑倒在操作面板上,拔出脑后的数据线,用力怼进去,只要完成传输,噩梦程式和永歌就会进入整艘海韵号的信息系统!
卢思舟在海上遥望海韵号,在她看来,船是因为受到尼斯托公司的军事打击,方才拔锚离港,若等海韵号重新进入隐匿航行状态,再找到它就不知何时何月了。
“行动。”卢思舟发讯。
天空中,天条院家族的12艘穿梭机正以菱形阵型靠近。
天条院紫乃早是统御者魔女,她遥望极远处灯火通明、枪声阵阵的安久市港口,万事万物都那么熟悉,她曾经做过类似的事情。
深呼吸。
“万向止行!”天条院紫乃用力挥手,释出她的强大魔力。
魔力穿过全舰,同时覆盖大半港口,一切陷入停滞,天使、尼斯托军团的合成人、心控市民、噩梦程式窃据的躯体……只留下米莱雅和陆镜在反魔力的保护下尚显无碍。
陆镜的反魔力屏障漂浮在她和米莱雅身周,抵挡天条院紫乃的魔力后,陆镜却仍不显得疲惫,这是她魔力的强大效用。
果然,控制一个可靠的魔女来陪自己是有用的。米莱雅暗道。
她看着周围,一切全都凝滞下来,米莱雅咽了口唾沫。这种事也太可怖了,连那天使的声音也消散无踪,明显对方也遭到停止。
得藏起来,整艘船一定是中了天条院紫乃的魔力。米莱雅摸了摸陆镜的脸,以示奖励,然后让她跟着自己。她得藏起来,藏到不为人知的地方。不管谁进来,她都会得到新的傀儡,只要不是那些该死的机械心智。
在整艘船的网路模块当中,永歌和噩梦程式正以数据文件的形式乱窜,在各个子系统当中寻找合适的地方隐藏,免得被杀毒程式抓到。噩梦程式饥饿难耐,只待下一个牺牲品和整艘船的数据系统进行物理链接。
“完成任务。”天条院紫乃说。
“协助我司回收这条船。”卢思舟命令。
在实金大厦,法洛莎已经归返,容光焕发,她检查收集到的那条视频,当“永歌”在船舱当中狂奔时,他看到那么多舰载货物。
她不禁放大细节,仔细观察。
“这分明是魔法材料。”法洛莎盯着那些青金色瓶子里的彩色粉末,垂涎欲滴,“它被锁在港口里了?我们要在其他人来之前搬空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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