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张正道夫妻二人出门,便见孙元回来了,陆小乙拎着一个食盒,里面装着酒菜,跟在他身后。
“贤婿,陪我吃酒。”孙元大笑道。
孙二娘却从屋里出来,拦阻道:“阿爹,不准你吃酒。”
孙元皱眉,随即对自家女儿道:“你看,今日乃是我与贤婿第一次吃酒,我们翁婿二人,也好熟识一番,若是无酒,岂不是有些憋闷。”
张正道有心要振夫纲,便开口道:“男人的事,女人少管,我与岳丈吃酒,你只顾在一旁伺候便是。”
孙二娘眉毛一挑,想要发作,孙元板着脸道:“女儿,不可胡闹,贤婿所言甚是。”
孙二娘执拗不过孙元,只好怏怏不快地接过陆小乙手中的食盒,拿到屋里,准备好碗筷, 侍奉父亲和那小贼吃酒。
孙元见她乖乖进屋去了,便笑了笑, 道:“却是管教的少, 性子有些顽劣, 贤婿勿怪。”
张正道心中暗道:“岂止是顽劣,简直是凶神恶煞, 待自己跟着便宜岳丈学些本事,压过孙二娘一头,再细细调教于她。”
“岳丈放心, 二娘嫁给小婿之后,我多管教,定要她相夫教子,做个贤妻良母。”张正道笑道。
孙元摇头道:“贤婿你却是不知我这女儿,最爱使枪弄棒, 做不了那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
还是孙元了解自家女儿的秉性。
张正道回道:“若是二娘愿意使枪弄棒, 那便使枪弄棒, 随她心意。”
“不是吹嘘, 小婿还是颇有些家财,日后这吃穿用度,断不会缺了岳丈和二娘。”张正道又继续道。
孙元大喜,他在绿林中闯下这“山夜叉”的偌大威名,为的不就是一日三餐,裹腹充饥!
自家这女婿, 既然颇具财力,日后他和女儿的生计,全然有了着落,自己也不至于在这个年岁, 还要整日挑着担子, 下到乡间,去贩卖黄牛肉。
“好, 咱爷俩吃酒。”孙元拉扯着张正道进屋。
孙二娘早已将酒菜取出, 摆放在屋里那张破烂不堪的桌上。
孙元坐了主位,张正道坐在他的旁边, 孙二娘依次坐下,陆小乙则是站着侍奉三人。
酒过半巡,孙元敞开心扉道:“不瞒贤婿,我年轻时, 好赌斗狠,将好好的家业, 败坏的一干二净,不得已,流落到江湖中,专一剪径,打劫些过往路人的财物,用以度日。”
陆小乙站在一旁,听的是心惊肉跳,难怪这父女俩手段高明,感情是遇见了贼祖宗。
“闯下个‘山夜叉’的威名,后来我遇到二娘她娘亲,便想收手,不再做那剪径害人的勾当,哪成想,安生日子没过上几天,便被仇家寻到落脚之处,白白害了她娘的性命。”孙元想起自己的苦命媳妇,颇有些感伤。
“从那以后,我便带着二娘,在绿林中打转,一是为了寻到那仇家,为她娘报仇血恨,二也是想找个可以落脚的地方,安稳度日。”孙元叹了口气,看向孙二娘,又继续说道:“这丫头,将我的本事学了七八成, 还得了一个‘母夜叉’的绰号。”
孙元又转头看向张正道,郑重道:“我虽投身绿林, 但却不愿自己的女儿在绿林中厮混, 你可知为何?”
张正道笑道:“岳丈怕二娘惹到不该招惹的好汉,白白丢了性命。”
孙元一拍桌案,叫道:“贤婿果真是个伶俐之人, 一说就透。可是这丫头,脾气秉性全都随了我年轻时候,任我如何说与她听,都不放在心里。”
孙二娘想要出口反驳,孙元却继续道:“你娘的死,便是如此。”
“这剪径打劫,抢夺财物,终究不是正道,若是碰见那真好汉,你如何走脱,岂不是白白丢弃性命?”孙元苦口婆心规劝自家女儿。
孙二娘却眉毛一挑,说道:“我若是开上一间酒肆,在那酒水里下些蒙汗药,任他好汉不好汉,还不是要吃上姑奶奶一刀。”
孙元却是怒了,大喝道:“你这丫头,恁地不听劝,若是我死后,你还真要这样坏人性命?”
张正道也觉得孙二娘这想法甚是极端危险,只怕是孙元没给她做个好榜样,开了个坏头。
“岳丈,不要动怒,有小婿在,定不会叫她如此这般行事。”张正道看了一眼这思想甚是“变态”的便宜媳妇,端起酒碗,劝孙元吃酒。
孙元道:“阿爹为你寻的这个夫婿,广有家财,少不了你的吃穿用度,日后咱爷俩,也不必在那刀尖上讨生活了。”
张正道笑道:“岳丈,这孟州城山穷水穷,有甚么可住的,不如跟随小婿还乡,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还有大批奴仆伺候。”
孙元思忖片刻,终于下定决心,说道:“既然贤婿有此心,也罢,就离了这孟州城,去那郓州讨生活。”
张正道心中大喜,可算是说动这个便宜岳丈,愿随他一起返回清河县了,当下又举起大碗,与他吃了水酒。
“岳丈,不如明日便动身启程,小婿此去,还要往东京汴梁一趟,处理些杂事。”张正道又对孙二娘道:“那汴梁城中,什么新鲜物事都有,绫罗绸缎、美食佳肴、胭脂水粉,保管你挑花了眼。”
孙二娘亦是在如花的年纪,也爱穿衣打扮,只是父亲孙元不再让她剪径劫财,家中过的不甚富裕,所用之物,都是能省则省。
听到张正道介绍那汴京城的繁华,孙二娘也有些意动,便问道:“我想买什么,便买什么?”
张正道点头道:“你想买什么,便买什么!”
孙二娘道:“若是我想买上些龙涎香,也可买得?”
张正道笑了一下,拍手叫道:“买得,你家官人,不差银子。”
孙二娘白了他一眼,而后对着孙元道:“阿爹,我要去汴京城。”
孙元见她高兴,心中亦是极为欢喜,这个女婿,为人伶俐,家资又丰,是越看越顺眼。
当下便道:“好,明日便舍了这里,收拾一下行囊,去那汴京城。”
孙元又叹道:“想我在绿林道上厮混一生,却还真未到过州府大城,如今托了贤婿的福,也去那繁华所在走上一遭,见识见识这汴梁城的显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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