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众人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昨夜下了一场大雪,将整座县城妆点上银装素裹,天地好一片白茫茫。
推开窗子,冷气扑面,张正道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举目望去,这座郓城县,俱是埋在雪中,路上行人稀少,城里有些沉寂。
关了窗户,叫醒与他同一个房间睡觉的武松,又叫醒其他人,洗漱之后,吃了不知道是该叫早饭,还是中饭的这顿餐食。
“二哥、五哥、七哥,我知道你三人归家心切,出了城,咱们先就此别过,这是一百两银子,三位哥哥莫要嫌弃少,先留着生活用度,过些时日,我或是派张六送书信给你们,或是我亲自到石碣村去找你们。”张正道将身上剩下的一百两银子取了出来,放到阮氏三雄面前。
阮小二却没有接银子,而是说道:“此行,我们兄弟,也没有出过什么力气,不敢叫兄弟破费。”
张正道却道:“二哥恁地客气,尽管收着,即便你们不用做花费,家中还有嫂嫂以及老娘在,怎好叫她们跟着你们受苦。”
阮小七却将银子收起,不客气道:“二哥忒是酸臭,这银子我先收了,若是用钱,便来找我拿。”
阮小五道:“且放我这里。”说完,便伸手去抢。
阮小七护住银子,叫嚷道:“若是放你那里,迟早被你拿去赌掉了,我不放心,还是放在我这。”
阮小二见他二人只顾胡闹,便摇头叹道:“又惹贤弟笑话。”
武松却道:“你们三个,莫要再争了,过段时日,来清河县与我吃酒,那狮子楼里,美酒管够。”
阮氏三雄大笑道:“武二哥,我们三个,却吃不过你哩。”
武松叫道:“真是没用,枉我当你们是个好汉,没想到却是怂货一对半。”
阮小七不服气道:“武二哥,你别得意,过几日,我们去那清河县狮子楼,再与你比酒。”
武松拍了拍桌案,叫道:“就怕你们不敢来。”
张正道见众人情谊深厚,亦是在心中感叹,此行收获颇多,不说与武松同吃同住,关系更近一步,便是阮氏兄弟,亦是收了他们的义气,直拿他当自己兄弟。
众人又在店里歇息了会儿,见日头偏西,便收拾好各自行囊,套上车马,离店而去。
待出了郓城县,阮氏三雄下了车来,拱手与张正道告辞。
大路旁,雪厚一尺,甚是不好走,张正道嘱咐道:“三位哥哥,恕小弟不能送你们回家,待到了家中,替我向嫂嫂和老娘问好,转过了年,我便抽空再来探望哥哥们。”
阮小七不耐烦道:“恁地婆妈,走了。”说完,转身便朝石碣村方向走去。
阮小二笑道:“七郎便是这样的脾气秉性,你休要与他计较。”
阮小五却是拍了拍张正道肩膀,说道:“回家好好练练拳脚,莫要死在女人肚皮上。”
张正道咳嗽了一声,赧颜道:“五哥多虑了。”
阮小二见时候也不早了,他们只用半天多时间,便能回到石碣村,而张正道却至少需要三四天的时间,才能回到清河县,当下也不再多言语,抱拳道:“兄弟,保重,武兄弟,来日再找你吃酒。”
武松回道:“等你便是。”
“你们还走不走,怎地都这么婆婆妈妈的。”不远处,阮小七站在雪里,大声呼喊。
张正道这时从车里扯出一匹布,塞给阮小二,说道:“给嫂嫂和老娘,做件新衣服。”
阮小二还想要推辞,张正道严肃道:“若是认我这个兄弟,就不要推辞。”
武松也道:“收着,给嫂嫂和老娘的,又不是给你的。”
阮小二只好将这匹上等丝绸抱在怀里,又对着众人抱拳行礼,而后便带着阮小五大踏步离去。
望着三人走远的背影,张正道一甩衣袖,对张六吩咐道:“启程,回家。”
马车重新上路,只是雪深路难行,走的颇为缓慢。
一连走了四天多的时间,眼瞅着已经接近年关,这辆载着四人的车马,才堪堪抵达了清河县。
久别家乡四个多月的时间,众人都是归乡情切,武松亦是归家心切,只刚一入城,便跳下车来,想要先回自己家。
张正道又是从车里扯出一匹丝绸来,塞在武松怀里,道:“带给武大哥和大嫂,过年了,也给迎儿那丫头,做身新衣穿。”
武松也不与他客气,收下丝绸,道:“明日再去你那狮子楼吃酒。”
张正道笑道:“好,叫上武大哥一起。”
武松与他们分开,便往自己的家中赶去。
清河县城西石桥巷,他和武大便住在这里。
一路归心似箭,脚下健步如飞。
武松抱着丝绸,只用了小半个时辰不到,就赶到了家中。
还未进院,武松便高声叫道:“大哥,武二回来了。”
只是,却不见武大出来迎接。
武松只以为武大仍在外面街上,叫卖着炊饼,也没有在意,径自入了院子,推开屋门,进入到正堂内。
只是这房门刚一推开,武松便愣住了,手中抱着的丝绸,也掉落在地上。
只见一口棺木,停放在正中央,还有一个火盆,放在面前,里面有些燃烧尽了的余灰。
这时,院子外脚步声传来,一个男人的说话声音响起,只听他道:“迎儿,也不知你二叔何时才能回来,你爹的尸首,这么停放着,也不是回事。”
有个小丫头怯生生道:“我也不知道二叔什么时候回家。”
这二人进了院子,见房门开着,那男子吃了一惊,而后便瞧见正堂内正傻愣愣站着的武松,大叫一声:“武二,你可算回来了。”
武松转过头去看,只见邻居家的姚二郎正领着自家侄女迎儿,站在院子里。
武松双目赤红,问道:“我大哥他,怎地会死?”
姚二郎叹了口气,进屋才道:“你大哥他,受了伤,断断续续医治了两个多月,却不见好,没熬过这个冬天,十多天前,便走了。”
武松眼含热泪,盯着姚二郎,寒声道:“究竟是谁,害了我哥哥的性命?”
姚二郎指了指武大郎的棺木,叹道:“此事说来话长,你大哥病着的时候,还天天念叨着你何时回家,说等你回来之后再死,可怜武大哥,却是没能熬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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