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这消息从何而来?准确吗?”张骞准备继续拿烤羊腿的时候手瞬间僵住了,皱着眉道:“翁主都不曾知晓的军事机密,为何汝一牧羊奴能知晓?”

    谌洛擦擦鼻尖,解下腰间的水囊灌了几口水才随意说道:“人民群众的力量。”

    堂邑父想到什么,凝音沉声:“吾进入部落的时候,发现小孩子都在羊圈附近聚集,莫非?”

    “哈哈,谁能想到吾会从黄发稚童下手打探草原情报?”谌洛肆意的笑了,笑的很开心。

    以孩童为间?

    张骞瞳孔颤抖三分。

    没想到还能这么玩!

    兵者诡道,果然不虚!

    在这环绕魔音的放荡不羁笑声中,张骞深吸一口气,目光在谌洛身上掠过,最后停留在堂邑父身上。

    “军臣的动作比想象的要快,我等必须早做打算了,汝那里准备的如何?”

    堂邑父沉默不语,扭头,高鼻梁上那鹰隼一般锐利尖锐的目光停在谌洛身上。

    这里还有一个不稳定因素,不适合将计划全盘托出。

    张骞顿时反应过来,捂着额头,暗骂自己愚蠢,重新重视起谌洛的纤弱身影,并且郑重上下打量了一圈。

    能够将珍贵的西域地图送给自己,应该不会是打入自己身边的“间”吧?

    “贤弟……吾能否相信汝的身份?”

    张骞低着头,沉吟片刻补充:

    “别怪为兄铁石心肠,孝文皇帝身边的重臣都投靠匈奴了,这草原上,又有几人能信?若贤弟可信,今日就与吾二人交心吧,待吾彻底了解放心,吾以叩拜之礼,向贤弟赔罪。若觉得不够,待出使归来,吾以死谢罪,只求贤弟以大局为重!”

    “子文兄想知道什么?”谌洛面无表情盘膝而坐。

    “籍贯、姓氏、县令名讳……家中可有亲属?家中有几亩地?几头牛?为何会出现在匈奴之地?”张骞掐着指头数着:“通达天下者,必有节,传辅之。若有节传信物更好!”

    谌洛吃着羊腿,竖着耳朵聆听张骞所有的信息,心中亦在盘算。

    能够交心的机会不多。

    如果今天能彻底得到张骞的信任,日后行动起来也容易了许多。

    不过,交心归交心,刚才问得绝对要一概不答,否则危矣。

    张骞可是使节,对大汉官方定制版节传的熟悉程度,绝对比他这个奴隶强;对大汉各种官方格式的了解,恐怕整个草原无人能出其右。

    造假并不现实。

    但想得到信任,又必须拿出诚意。

    该如何自证?

    谌洛闭上眼睛,大脑疯狂运转,一段段历史文献讯息一扫而过,营帐中蓦然寂静。

    交心陷入僵局了。

    见长时间不语,张骞以为谌洛生气了,自知理亏,立刻作揖,隆重一拜,声涕俱下催促:

    “贤弟虽赠送地图,但吾无法证明地图的真实性,即便是真,若此事为军臣单于计策谋划,意欲趁机引出草原上的忠义之士,我该如何?……总之,为兄不能拿众兄弟姓名冒险,请汝示明身份!”

    “呼,子文兄身系草原众多兄弟的性命,要求合理,只可惜索要内容,吾皆无法回答。”

    谌洛重重叹息,缓慢疲倦的睁开眼睛,“不过,小弟倒想问兄长一句,单于何德何能,可令我为他做事?吾博学百家,为何要背叛大汉?”

    堂邑父扶起张骞,轻声道:“洛弟大才,吾与张公都看在眼里,但别忘了,昔年被太祖皇帝夸赞雄壮勇武的韩王信都投靠过匈奴,更何况非王之人。”

    “道理确实如此。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只要军臣给予足够利益,哪怕是列侯恐怕都会叛逃。”

    谌洛笑着点头赞同:

    “这样,假设我是匈奴人的‘间’,假设我已经投降匈奴,我想请问二位一件事,尔等仅是使臣,何德何能值得匈奴派遣一位通晓诸子百家之学的人作‘间’?

    毫不客气的说,吾教导匈奴排兵布阵之法、冶铁炼钢之术、术算文学之道带来的利益,远远高出卧底在两个俘虏身边。

    若我为匈奴孩童宗师(古代老师的称呼之一),不出三十年,长城可破,单于可饮马黄河!”

    “这……”

    张骞瞪大眼睛,与堂邑父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像是这么个理。

    自己这群人就是俘虏,的确不值得人家大费周章。

    一个仅仅在天禄阁看过几眼资料的中行说都能被单于尊为座上卿,更别说自身能力堪比杂家宗师的谌洛了。

    这要是让军臣知晓自己财富当中还有这么一个大能者,还南下个屁?

    直接召集二十四长过来接人了!

    当年韩王信、中行说这两个半吊子教会了匈奴人如何排兵布阵,使大汉在战斗中一直处于劣势,这要是再让一个杂家宗师教一教,陛下还能睡觉吗?

    张骞作为刘彻的亲信,在天禄阁这座大汉图书馆中博览群书,自然知晓杂家集大成者本事的恐怖。

    吕不韦当年只用一本《吕氏春秋》培养嬴政,后者便派遣军队推平了六国。

    若是谌洛在匈奴玩一手《谌氏春秋》……

    后果不敢想象。

    话说破了,顿时,积压在张骞心头三年的顾虑一扫而空。

    两人之间的相互信任,往往就差这么一点。

    “怀疑洛弟身份,是子文之过。”张骞红着脸,再次作揖而拜,头在地上砰砰砰磕头了三下,“待大事成功后,吾亲自向君谢罪!”

    “子文兄客气了。”谌洛喜上眉梢。

    被称为君。

    从汝到君,这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

    这代表自己在张骞心目中,从可以交流变成了值得相信。

    以后办起事来方便多了。

    “恭喜张公与洛弟交心!”堂邑父笑着恭贺。

    张骞表情重归严肃,向谌洛谦虚请教:“军臣五日后动手,吾侪这几天要如何做?”

    谌洛感觉像做梦一样,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兄长真信我?”

    张骞慷锵回答:“信!”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谌洛静下心来,分别看二人一眼,拱手道:“堂邑兄一直负责联络我汉家义士,请兄长告知若动手,吾侪有多少人可用?”

    “这……”堂邑父一愣,看着张骞。

    张骞笑道:“都是自己人,但说无妨!”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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