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卿绚见月门里的倩影消失之后,如同魔怔了一般,他抬脚欲往月门深处追去,却被杨世绅一把拉住。
程卿绚有些茫然,并不知道杨世绅为何要阻止他。
沈铭祁神情严肃道:“程四公子可是有事要寻芩姨?容铭祁派小斯进去通报一声如何?”。
话已至此,程卿绚哪里还不明白杨世绅突然拉住他的原因。
如此说来,那女子是内院的人。
看她身材娇小,一身红色襦裙惊艳夺目,可容颜姣好的脸上挂着几滴泪珠,修长密集的睫毛有些湿润,一副楚楚动人,让人欲罢不能。
杨世绅强行把程卿绚拉到一旁,皱着眉头小声问道:“你是怎么了?”。再怎么样,也不应该闯内院啊!
见他模样好像失了魂魄一样,这人怎么会突然如此反常?
“问你呢,方才怎么回事?”,杨世绅继续问道。
“没事,眼花了,竟没发觉那里是内院”,程卿绚脸上带着歉意笑了笑,转身对沈铭祁道:“是程某有失体统了,望沈三公子不要怪罪”。
寒暄几句,三人游完院便坐在水榭上闲谈了几句有关于国子监等事。
内院竹林一角隐隐约约能瞧见红色衣裙穿梭其中,沈钰宁靠在墙角处深深喘息,小脸红彤彤的,是难得一见的欣喜若狂之色,她把手轻轻按压着心脏部位,感受来自心跳快速的节奏。
“他刚刚应该是在看我,是看到我了”。
看着萧条的竹子,她眼神有些迷离,笑意渐浓,轻声细语又辗转旖旎道:“程四公子…”。
时辰渐晚,程夫人本来就不打算留宿沈家,以府上事多为由推脱了沈余氏的挽留,带着神情恍惚的程卿绚和闲得无聊的杨世绅乘车离去。
这一走,沈府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
“母亲弄出这般大的动静,打算不同我说清楚吗?”,沈姝笑着问道。
身为父母,育之养之。沈余氏也没打算再隐瞒什么,深情有些乏,反而问道:“姝姐儿觉得绚哥儿怎样?”。
容沈姝已是料到沈余氏打着情亲为她谋一门好亲事,可当沈余氏直接了当地说出这些话时,不知为何她只觉得无奈和心疼。
沈姝问道:“母亲觉得呢?”。
“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不求你过得大富大贵,但起码嫁对良郎”。沈余氏笑容和煦,握着沈姝的双手,宠溺道:“你芩姨是我手帕之交,她为人处世,我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良郎也好,婆家最好也是知根知底的。若是她,我放心”。
“所以,我的姝姝觉得绚哥儿怎样?”。
怎样?才第一次见面的人,她是评价不出的。
倒是沈余氏,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她怕她若是不说出口,按照沈余氏单纯的心思,只怕又会独自一人多愁善感。
“谦谦公子温润如玉”。
沈余氏听了果然脸露喜色。
才离开沈余氏的露辰阁,沈姝竟在回去的路上碰到了童妈妈,说是需要沈姝亲自去一趟。
老太太眼神精明,瞧着沈姝袅袅婷婷地走进来,她是欣喜自豪的,却又感叹时光飞逝。
昔日还在平江老家里不受管教的丫头,再不经意间也已经到要出阁之年。
老太爷和锡哥儿把她教得很好,若她是个男儿,说不定早已出人头地,能为沈家遮挡风雨。
沈老夫人摆了摆手,示意沈姝不用行礼,声音有些沙哑道:“过来,给祖母好好瞧瞧咱们姝姐儿”。
沈姝打趣道:“祖母不是每天都能瞧见姝姐儿吗?难道是姝姐儿长得太好看,总是让您看不腻?”。
“你这丫头惯会耍我高兴”。玩趣话说完之后。
沈老太太神色认真,连看着沈姝的眼神都有些严肃,叹了口气,道:“姝姐儿是不是已经看出了你母亲的心思”。
“祖母明鉴”。
这是承认了!
闻言,沈老夫人点了点头,道:“那祖母就实话实说了”。
她继续道:“金明开国县公府确实是个好出去,你母亲多半是怕了你所嫁非人,走了她的老路子”。
思及过往,沈老夫人悔恨道:“也怪我,没把两个儿子教导好,害得你娘寡寡欲欢,身体还落下病根,让你小小年纪就负压前行”。
她再不喜沈余氏,可也是沈府明媒正娶的嫡娘子。这来了汴京,就因沈余氏软弱的性子吃了不少亏。她是有意提拔沈唐氏,对沈唐氏做假账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导致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见沈老夫人眼角含泪,沈姝把手从沈老夫人手中抽回,在沈老夫人面前跪下,行了个叩拜礼,义正辞严道:“生育之恩大于人,养育之恩大于天。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情。孝顺还生孝顺子,忤逆还生忤逆儿”。
说完,她又行了一个叩拜礼,道:“三叔父教姝姐儿断文识字,为人处世之道,是姝姐儿的再生父母”。
最后一扣拜,沈姝终于笑了,道:“祖母疼我爱我,我也不会怪祖母”。
沈老夫人被沈姝这一举止弄得有些震惊,震惊于沈姝的魄力和远见远高于常人,她站起身来走到沈姝跟前,弯腰扶起沈府嫡长女。
“好孩子,好样的,沈家有了你才是福分”。说不定,往后振兴沈家全都要依仗这孩子。
兜兜转转的,话题还是回到了原点。
“程家四郎,你觉得怎样?”。
“祖母是想听实话吗?”。
沈老夫人双眸明亮地看着她。
“俗话说君子之交淡如水,谈之高雅,交之纯净。我若说只有这样的想法,祖母肯定不会信”。
“只是程家四公子并不想与我等有君子之交”。
“此话怎么说?”,沈老夫人笑着问道,瞳孔漆黑而有光泽。
“若只是长辈之间交情拜访还好说,热情款待便好,可怎么看程夫人早已和程四公子说明此次来沈府的目的”。
“嗯,还有呢?”。
“孙女曾听人说起过,这位程四公子温润如玉敬贤礼士。祖母不觉得他今日种种表现很是奇怪吗?”。
“哪里奇怪了?”。
“明明是颗璀璨明珠,众人可捧之,可细看他眼里的不屑与敷衍是骗不了人的”。
“照你这么说,他是对你有偏见?认为你奢求虚华?”,沈老夫人一针见血问道。
“不是对我,而是对我们沈家”。认为沈家是奔着程家家势、权利而去。
以沈家现在的情况,说沈家要攀龙附凤、卖女求荣也是有人信的。
没想到,沈姝说的居然与她感觉相像。沈老夫人越发欣慰,这孩子身居复杂之境还能洞察秋毫一切,实在厉害。
沈老夫人叹息道:“你母亲的心血怕是错付了”。
“母亲心地善良,极为重视友情。就像祖母说的,她也只是想找个知根知底的人家,为我铺路”。
沈老夫人没有多说其他,她心想还是派人好好打听这金明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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