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说，沈老夫人一直不想拆穿她？那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
沈老夫人站了起来，此刻眼神却十分清明，气势磅礴，道：“这就是你们要维护的“好母亲””。
在场所有人都一一跪在地上，沈钰琪依然哭着，只是不敢再发出声音，沈唐氏似哭似笑，沈铭长俩兄弟不知该如何是好。
沈铭长艰难开口道：“祖母，母亲罪有应得，可如今父亲被扣在大理寺，不见下落，求您看在这些年的份上饶了母亲”。
沈老夫人气道：“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你们兄弟二人是国子监教导出来的，她不懂这个道理，难道你们也不懂？”。
一直忍耐不说话的沈铭盛突然大声道：“够了，老太太，我们西跨院敬你是长辈才一步退让，步步退让，你倒好，为老不…”。
“住口”，沈铭长严厉出声打断沈铭盛的话语，转而问沈老夫人，道：“祖母打算如何处置母亲？”。
“送回平江老家，每日吃斋抄经念佛，为沈家积善阴德。至于罪奴唐有福自有大宋律法处置，牧平安为奴操持半生，家眷投案有功，牧家一干人等等遣回老家，余生永不得踏进汴京半步”。
沈老夫人的话不轻不重落在每个人的耳里，祠堂里一时半会只能听到油灯芯燃烧“哔哩啪啦”的声音。
被沈老夫人提到的人表情各不一样，牧管事先是泪流满面，然后跪在地上直磕头谢罪。
唐有福反应过来后，跌跌撞撞半爬到沈铭长身边求救，话语里是细数这些年为唐家和二夫人所做之事所尽之力。
沈铭长等人哪有闲心管一个无用的下人，也不知道是谁用力一推，没有任何提防之心的唐有福整个人被推了出去，头先着地，发出一声“嘭”响。
这一推，把唐有福整个人都摔晕了，但想法却被摔清晰了。
等万管事把唐有福扶起来时，只见他光洁的额头上顶了个大包，鲜红的血流了下来，脏了衣服，也脏了地面。
“呜…我不要，铭长，你不要送娘去，不要”，沈唐氏终于哭出了声音，一下子祠堂里又是沈唐氏的哭声又是责骂声，“你们，你们沈家都是豺狼虎豹，一群没心肝的豺狼，都变着法子想要弄垮我，我告诉你们，我绝不容许，我唐家也绝不会答应”。
对了，没有沈家，还有唐家。沈唐氏疯狂站起来，快速走到沈铭盛边，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大声道：“快，快去找你舅舅，不，找你外祖父祖母，他们会有办法的”。
只见沈铭盛二话不说极速冲出祠堂院子，消失在视野中。
万管事见状，看了看沈老夫人，只见沈老夫人并不在意，并且淡淡道了句：“由他们去”。
事情败露，沈唐氏等人已经想明白，他们不用再看沈老夫人的脸色。还跪着的三个人都站了起来，沈唐氏久不经苦，身子早已软弱无力，被沈铭长和沈钰琪扶在中间。
只见沈铭长握紧了沈唐氏的手，像是恳求沈老夫人，问道：“如果不把母亲送回平江老家，留在西跨院，设神堂为父亲和沈家祈祷，祖母觉得可行？”。
沈铭长读过四书五经，读过诸子百家，了解文才论政，世间诸事都要讲求赏罚分明，自然知道此事之错全在沈唐氏，可如今的局势，西跨院不可没有沈唐氏。
沈铭长想的折中办法，沈老夫人自然也是早能料想到，只是沈唐氏必须离开汴京，并且还需要派人监守。
沈老夫人转过身，见香炉里的香不知何时已经燃尽，她从一旁拿起三支金黄色香，就着烛火点燃，诚恳拜三下，把香插进香炉里，言简意赅，道：“玉律金科，绝不姑息”。
“祖母当真不怕唐家？”，在沈铭长认知中，汴京外祖唐家起家比沈家早，如果不是因为一直有唐家扶持着，父亲和沈云鸿乃至沈云锡在仕途上也不会一路平步青云，现如沈家有难，但只要唐家不倒，人情总是会在。
兴许是觉得外祖父不会置于他们不顾，沈钰琪心里有了底气，直面沈老夫人，自以为是道：“既然如此，以后两院也别装熟称道，把那相通的小院给堵上…”。
“二妹妹…”，沈铭长这次是真的被气到了，他这两个亲弟弟妹妹就只会冲动行事。
本来理亏就在于他们西跨院，他都想好了，他们可以先服个软，拖上一些时日，总会有办法处理好这件事。
现在好了，把路给堵死了。
沈铭长那个头痛，只是他也没想到，沈唐氏却在此刻突然出声，厉声道：“你妹妹说的没错，既然沈家东院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我们怎能还忍气吞声，回去吩咐下人，把那条路给我堵死，堵得越实越好”。
“哈…”，沈老夫人干笑了声，被气得高兴道：“好啊，好得很，即日起，你我书信一封，寄回平江老家，禀告宗亲，也好说明断了这孽缘的原由”。
沈老夫人并不想和他们撕扯太久，她脚步健朗，一步一步迈出祠堂，这会脸上不见丝毫怒色，平静而安然无事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看向祠堂院中站着一位少女，她亭亭玉立，鲜艳夺目，眉黛含笑，浅清灰绿色襦裙在秋风轻拂之间微微摆动，在阳光之下泛着淡淡的柔光。
“祖母安康”，沈姝行了礼，快速上前扶着沈老太太的手。
沈老夫人握住沈姝双手，一副责骂的神情，道：“不是不让你来吗，怎么如此不听话？”。
沈姝笑着道：“小厨房里煮了莲子羹，想着祖母没有尝过我的手艺，便不请自来了”。
“你这孩子”，沈老夫人眼眸有些疲倦，欣慰轻拍着沈姝的手。
沈老夫人不知道，童妈妈和万管事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听了大姑娘的话后，他们既替老太太欣慰，又是心疼大姑娘。
其实，自沈铭长沈铭盛哥俩进了祠堂之后，大姑娘一直都在。
明知道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若是方才大姑娘一时没惹住冲进去护住老太太，按照西院的性子，只怕这肮脏事全部推给大姑娘了。
到时候，以西跨院那嘴子，来个是非颠倒，再安个忤逆犯上，目无尊长什么之类的罪名。他们沈家东院一人身上长了几百张嘴也解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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