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高顺第一次见面是因事故,但人家肯接受自己的赐字,便是人情。
人情事故都凑齐了,挺不错的。
虽然老董觉得还不够,想跟高顺再深入了解一下。但看到周围乌泱泱的乱兵,时机实在不合适。
想了想,又望向吕布道:“带着老夫的金印去西园,点兵聚将, 若有敢不至或拖延者,军法处置!”
“喏!”
说罢,又看向重重的乱兵怒喝道:“都给老夫散开!”
士卒不解其意,还是乖乖分散开来,露出身后远处神色惶恐的百姓。
老董一步步走向位趴在地上的妇人,看样子应该昏了过去。周围百姓很想上来阻止, 但看到那些凶神恶煞的士卒,又全都没了胆气。
妇人胳膊处的衣服已被挂破, 怀中死死护着一名四五岁的稚子。看到老董走来,已被吓傻的稚子当即大哭,浑身颤抖。
或许是孩子的哭声,惊醒了昏倒的妇人。
不明状况的她骤然一惊,眼睛睁得大大的。
见老董蹲在稚子面前,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猛然伸手一巴掌,护住孩子声如夜枭般叫道:“狗贼滚开!……尔等这些害民贼,不得好死!”
像极了恐惧至极,仍奋不顾身守护幼崽的母兽。
老董下意识捂脸,一片火辣辣的疼。远处蔡琰见状,不由心疼又紧张地捂胸,生怕这一变故节外生枝。
“贼妇找死!”
身旁侍卫怒极,当即挥刀便要斩杀。可手中环首刀刚举到半空, 人就飞了起来。
“滚开!”老董一把推开那侍卫,怒吼道:“老夫这一巴掌难道不该挨?挨再多也是活该!……”
“身为当朝太尉, 理应安民守国, 护佑百姓。老夫却疏忽大意,竟致使尔等肆意劫掠、哄抢财货,还伤了百姓!”
幸亏军乱爆发短促,阻止也及时,未造成百姓死亡。
“太尉……”从地上爬起的侍卫,一脸目瞪口呆。
“太尉!……”周边将校士卒见状,再度齐齐拜下。当然,有些是因羞愧,有些是激动,有些只是单纯畏惧老董的怒火。
“叔父……”蔡琰却芳心大定,明眸中尽是敬慕:“叔父果然是心怀天下、爱民如子的老实人,胸襟广阔。”
“太尉……”妇人则神色大变,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你是好人?”
“呃……”老董想了想,道:“老夫不是什么好人,而是罪人。没管好手下这些士卒,惊扰了尔等。”
“夫人及众百姓放心,老夫会双倍赔偿各位财物医药费,以及精神损失费。”
“精神,损失费?……”妇人本来惊恐疑惑,此时更一头雾水:太尉是嫌自己不精神,打的一巴掌不够有劲儿?
可他那吨位,就算使足力气,也抽不动啊……
“诸位百姓,老夫今日手下犯了错,是给他们的自由过了火。”老董随即起身,对着周围百姓一个环礼,道:“若尔等有闲暇,可随老夫一同入西园,届时处置是否公道,也请诸位给些意见。”
百姓闻言,纷纷……向后退了一大步:这胖子好狠毒的心呐,居然还想将我们诓军营里,来个一窝儿端!
信任从来是脆弱的,一旦破坏,是个人都会有防备。
老董见状,又三指向天起誓道:“百姓们放心,若老夫对尔等有半分不利,或此番处置不得诸位满意,愿被信任之人背后捅刀,浑身肥肉被点天灯!”
百姓闻言,又纷纷……面露惊诧:这胖子是个狠人呐,起誓都如此恶毒,真对自己下得去手。
没有人怀疑,老董会说话不算数。
不是百姓们愚痴,而是在重诺讲信的汉代,往往一笔巨大的生意,都可能不会立契,仅凭一句空口白话。
结果,大多又都能说到做到,皆大欢喜。
在这样信任成本极低的时代,赌咒誓言便有很大的信服力。
“尔等若还有他事,也可以不来,全凭自愿,绝不勉强。但该给付的赔偿,老夫绝不会拖欠!”
说着又看向朱儁,道:“公伟,此番便要辛苦你了,务必仔细统计好百姓损失,待老夫处置好后好诚恳赔偿。”
“喏!”朱儁慨然抱拳,看老董神色很是顺眼不少。
言罢,老董大步上车。
看乱军缓缓退去,百姓们面面相觑,彼此对视一眼都传达出强烈的信息:这场热闹,咱要不要去瞧?
去吧,可能会要命。
不去吧,心里又痒痒……
“诸位,我觉得可以相信太尉,这处置究竟如何,也要亲眼去看看!”
待大军离去一段距离,藏在人群中的史阿又当起行走的营销号:“太尉若真想劫掠我等,刚入洛阳时便可动手,为何还要等到此时?”
话音落下,别处的绣衣使也开始捧哏,附和道:“这位郎君言之有理,若太尉真心要劫掠我等,何必还要费心改革商制,又为咱百姓申冤做主?”
“是极,若太尉要对我等不利,劫掠我等的也不会只是这么点人。太尉更不会亲自出面,前来愤怒阻止!”
“某家相信太尉!……这热闹一定要去瞧瞧,不然就算赔偿下来,心里也憋得慌!”
“不错,万一调查统计时,漏了我家的缸被砸碎了咋办?”
“同去同去!”
十几名绣衣使当即在前,追随大军的方向而去。可走着走着,一名绣衣使就不自信了:“镇抚使,百姓没跟来啊……”
“不急,让煽动再飞一会儿。”史阿信心十足,想起前些时日,跟着师父去向老董汇报时的一番对话。
“太尉心怀百姓,为何还要让我等隐匿其中,伺机引导煽动?”那时师父王越问出了,史阿也最想知道的这个问题。
正躺在胡床上舒服享受八号技师按脚、罗珊娜揉肩的老董,则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民意,从来就是用来被左右煽动的啊……”
“百姓这个群体最为庞大而松散,很难凝聚成统一的力量发出的声音。可他们心的中,又有最朴实、最简单的愿望。”
“如此浩荡的舆论阵地,已被士族豪强把持压制多年。倘若我等不来引导、不去争夺,难道还要让百姓继续沉默下去?”
“可是……”那时史阿没忍住,开口道:“煽动起来的民意,难道还会是真正的民意?太尉这样,不算是欺负老实人?”
老董闻言便笑了,问道:“士族豪强欺辱过百姓么?”
“欺辱过。”
“老夫欺辱过么?”
“不曾。”
“百姓们恨士族豪强么?”
“恨!”
“那百姓们恨老夫么?”
“不恨!”
说到这里,老董豁然直起腰,大怒道:“那你们不去反抗踩着百姓喉管的士族豪强,反而来问老夫是否在欺负老实人?……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史阿一下愣住了,无言以对。
同时,他也感觉出老董很厉害,是位洞彻道理、精通人性的……男太尉。
“等等我们,我们也要去!”
“不错,我等也信太尉!”
“太尉不会害我们的!……”
果然,刚想完这些,身后迟疑的百姓也终于按捺不住,纷纷喊着跟了过来。且随着人群愈加壮大,愈有不断的百姓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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