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头顶,铁锤敲砸铜钉的声音,使赢高从昏迷中,幽幽醒转。
睁开眼,一片漆黑。
坐起,揉眼,金星四迸。
还好,视力仍在,但目力所及,依旧黑洞洞的一片。
“莫不是楼里停电了,可怎么满世界一丝光亮都无,仿佛没有任何生机的末日一般。”
赢高心里一急,站起。
“咚”
脑壳,重重地撞在板壁上,眼前再次金星乱串。
“他母亲的,今天怎么跟小星星干上了。”
赢高手捂着头,暗暗骂道。
“有人吗?”
声音很大。
四壁传来闷闷的回声。
凭直感,空间不大,声音回射的距离极短。
“这是哪?”标准的哲学三傻问之一,但本能上必须得问。
没人回答他。
“怎么倒像是在个盒子里?”
赢高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随着凉气,袭入肺腑的还有一股沁人的馨香。
“嗯?檀香木的味道。”
虽然还没资格独当一面,但即将大学毕业,在陕省考古研究所实习的赢高,毕竟也在半年多的实践中,接触了很多实物,得到了很多这方面的专业知识。
密闭空间,檀香木,黑暗……
“坏了,不会是在棺材里吧。”
赢高手忙脚乱,四下乱摸起来。
不出所料,他摸到了木质的壁、木质的顶盖,还有刚才躺着的位置。
“当啷”
摸到了一个家伙。
是一把剑,还有剑鞘。
嗯,不犹豫,拔出来。
不是说拔剑要快么?虽然现在没有女人。
他摸到剑首,右手握住,左手拉剑鞘,抽出那剑。
唰,一道寒光,裹着逼人的剑气,扑面而来。
赢高定睛看向那剑。
“鹿卢剑,又是它。”
赢高记得,醒来之前的最后一个记忆,正是在看这把剑。
那是在考古研究所的文物修复室里。
下班后,作为跑腿学舌、打表勒格的实习生,他自觉留下,最后收拾一下刚刚散去的会场。
这里刚举行完国家文物局线上发布会,公布了白鹿原江村大墓,即为汉文帝霸陵的考古成果。
打扫完会场后,夜幕已经笼罩了整个城市。
他最后一个离开办公楼时,刚好路过“文物修复室”门口。
发现门没关,屋内还有一道炫目的光。
推门进去,他呆住了。
一柄青铜长剑,在半空中垂立着。
凭空悬垂,没有支撑、没有威亚。
剑身散发着幽蓝而又灼灼的光,在黑暗中是那样的坚定,那样的冷踞。
他与悬垂的剑,就这样对峙了好一会儿
随后,出于职业的习惯,他凑近那古剑。
剑首处,两个龙文篆字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帘。
“鹿卢。”
熟悉历史的他,太知道“鹿卢剑”的来历了,
据史料记载,鹿卢剑距今三千年,历传三十几代秦王,是秦始皇的贴身佩剑,传说中的威道之剑,王权的象征。
但只是史料,至今人们从没见过实物,如今凭空出现,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这些念头刚在他脑中闪过,就在他惊讶脱口而出“鹿卢”时,只觉得眼前一道白光,倏然从古剑发出,耳边仿佛听见一声剑啸,没等他再思考,就失去了知觉。
“草率了。”
赢高心里默念道。
祸起不该嘴贱,呼唤鹿卢剑的名字,似乎启动了某个开关,等赢高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黑暗中。
“看来这一切,都是鹿卢剑惹的祸。”赢高这样判断着。
借着剑光,他终于看清了四周。
空间不大,长方形,四壁都是木板,身边布满金珠玉器。
“我去,果然是棺材,还是顶级豪华款。”
可他此刻,宁肯不要什么顶级豪华款,也不想在棺材里,这也太吓人了!
小时候,在村里,每次路过存放老人给自己预备的棺材的祠堂,他都吓得小心翼翼,生怕被什么发现似的,更不敢扭头去看那一头大一头小,涂着猩红色油漆的东西。
即使这样逃避,那棺材,依旧时常伴着鬼故事,出现在儿时的梦里。
这可倒好,怕什么来什么。
赢高快速看向自己的身体。
黑缎锦袍,纹锦裰衣,腰间荔枝纹丝绦,脚踏覆云履,一身秦公子的华服装扮。
“棺材、鹿卢剑,秦公子服,我穿越了。”
赢高确认道。
作为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业余时间沉迷于网络小说的他,对于穿越这种事,太了解不过了。
正在这时,手中鹿卢剑的光,闪烁了几下。
一些从没有过的记忆,如钱塘大潮汹涌而来,根本不给他丝毫反应的机会,霸道地涌入大脑,并迅速融合着。
公子高,嬴姓秦氏,始皇帝的第二十三子,年方十九岁。
赢高瞬间明白了,怪不得自己在棺材里,史上的公子高,在始皇陵殉葬了。
也就是说,刚一穿越,就进了始皇陵里。
这可怎么办,史上最悲催的开局?
“能退货么?不能的话,就给你个差评。”
可转念一想,任哪本书上,也没记载过,哪位仁兄负责穿越这回事,好像投诉无门。
记得有个哲人说过,遇事要冷静。
冷静?冷静个屁呀,死到临头,换了你,你冷静给我看看。
虽然站不起来,赢高仍然像困兽一般,急得团团转。
等等,先把脑袋中的记忆仔细捋捋,看看到底是哪出了问题?
赢高的脑海里,像电影胶片的快倒,很快就明白了来龙去脉。
在被埋进来之前,大秦帝国,的确发生了很多不同寻常的事情。
先是《录图书》上的谶语“亡秦者,胡也”;又有华阴山鬼,夜里拦路献玉壁;接着,天空中出现荧惑守心的奇异星象;去年东郡天降陨星,上面赫然刻着的“始皇帝死而地分”。
这一切,是如此的怪异,已经不能用人类的认知解释,整个帝国都在担心着什么。
果不其然,在出巡的路上,始皇驾崩沙丘。
而令所有秦公子、大臣们和朝野意外的是,之前始皇从来没有任何提示,也没有任何征兆,十八子胡亥,竟成了二世皇帝。
当然,这一“遗嘱”,是在始皇帝的灵柩驰入咸阳后,才由丞相李斯和中书府令赵高对外公布的。
更离奇的是,始皇在临死之前,颁诏赐死了长子扶苏。那个在诸位公子和大臣们眼中,始皇之后的不二继位人选,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服从了。
至于胡亥,在始皇的儿子当中,既说不上出类拔萃,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除了跟着他的老师,中书府令赵高,系统学习了大秦的律法之外,就是这次在始皇巡视前,侥幸被父皇随机选中陪驾在侧。
这些怪事,难免在秦公子和公主之间进行揣测、怀疑。
没想到,这却成了赵高怂恿胡亥,残忍杀害这一众兄弟姐妹的借口。
半年前,二世下令,将十二个秦公子,在咸阳城把头都砍了,陈尸闹市给众人看。
三个月前,在杜邮,又将六个秦公子和十个公主碾死,刑场惨不忍睹。
见兄弟姐妹,纷纷被二世和赵高残害,赢高原本想一跑了之,到民间做个黔首。
但又害怕秦二世处死自己的母亲及家人一族,所以就上书说:
“做人子没有尽孝,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请求跟随先帝同去,安葬在骊山脚下。”
书呈递上去后,二世胡亥兴奋地把赵高找来,对赵高说:
“这是不是公子高原想叛乱,只因大势已去,情急无奈,才只好这样做呢?”
赵高说“在陛下的威慑下,公子们连生命都担心不保,哪还有心思叛乱呢?”
二世批准了赢高的请求,赏赐十万半两钱作为安葬费用。
结果,原主刚被埋进棺材晕过去,自己就穿越过来了。
赢高捋完了脑海里的这些,眼睛就像扁担勾一样,长长了。
就像一首完美的乐章,刚刚演奏了序曲,就戛然而止;原本绵长的生命,忽然被抽成了真空。
此刻的赢高,心里暗骂道:
“这t么悲催的穿越啊,上来就要苟带。”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不穿越在帝王家,哪怕穿越成普通人也好。
可现在,说这些有个屁用,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赢高对穿越这件事的美好希冀,如肥皂泡般破灭,剩下的只是恐惧和焦虑。
“这该死的公子高,你就不能多挺一会儿,挺到你自己殉葬完不就结了,临了,让我来客串一下,体验什么不好,偏偏是殉葬。”
赢高有些恼火,更多的是不甘。
“可恶的赵高,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倘若自己活着出去,首先要弄死这个祸国殃民的阉竖。然后再力挽狂澜,拯救岌岌可危的大秦。”
现在的最大问题是,怎么出去?
经过这一阵折腾,赵高感觉到胸闷气喘起来。
“坏了,氧气不够了。”
他躺了下来,尽量保持住均匀的呼吸,任脑筋高速旋转着。
赢高又想起了那把剑。
对,解铃还须系铃人,都是鹿卢剑惹的祸,这个锅,还得它来背。
想到此,赢高将剑举到眼前,看着仍然灼光不止的鹿卢剑,闭上眼睛,虔诚地念道:
“鹿卢剑啊鹿卢剑,麻烦你,带我出去吧!”
等了片刻,没有反应。
“芝麻,开门吧!”
还是没有反应。
“鹿卢剑,求你,带我出去吧!”
剑身仍然持续地发散着灼灼的光,但赢高的身体,还在棺材中。
渐渐地,赢高感觉胸口就像压着一块巨石,头也开始疼痛起来,他知道,那是氧气越来越少的缘故。
赢高有些绝望,闭上眼,不再看那剑,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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