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天,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可以代表我妈直接回复你,断金楼不会把脚踩进房地产行业。”

    “为什么?”霍天惊讶的说道:“南老板,我昨天刚在报纸上看到椰城那边有一家鸿图地产给股东分红的报道,上面说的那个总经理南易就是你吧?”

    “对,你说的那个南易就是我,我明白你想说什么。说到房地产,你只是在门外䁖了一眼,我呢,已经在里头扑腾过,我肯定比你更了解这个行当。

    以断金楼目前的实力,想要在房地产行业有所作为,肯定绕不开银行,我相信你已经把我老婆是干嘛的告诉了你那个女邻居,她在帮你参谋的时候,也一定把我老婆这个因素计算在内。

    至于更深层次的算计,我就不去恶意揣测了,你跟我家能走到一起成为合作伙伴,是一种缘分,我更愿意用最大的善意去看待合作伙伴。

    所以,我才很直接的告诉你断金楼不会进入房地产业,对我家而言,不进入的理由很充分,但是对你而言,我家的理由不成为你的理由。”

    南易抬脚碾灭霍天扔在地上的烟头,“为了补偿你,我说两个方案,你可以二选一,第一个,小南家溢价两成收购你手里断金楼的股份,你拿着卖股份的钱去做房地产。

    你可以放心,对股份的估价会找外面的专业机构来做,该是多少就是多少,一分都不会坑你。

    第二个,把你的股份抵押给我,我借你一笔钱,为期两年,不要利息,但是两年期限一到,我最多可以宽限你三个月,时间一过,股份就属于我了。

    不管你选第一还是第二,你的总经理职位都要卸任,这也意味着你以后的管理分红没了,只有股份分红。”

    霍天是个能干的人,也是一个做事很有章法的人,既然他提出要做房地产,那肯定已经在心里划算好了。不说不容易劝服他,就是千方百计地劝下来,他也不可能继续踏实管理好断金楼。

    从霍天起心思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成了断金楼的不安定因素,也就激活了南易设定好的“好聚好散”程序。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理念已经没法一致,还是在友好的氛围里分开更好一点。

    另外,从比较自私的角度来说,南家想要进入房地产行业,根本不需要以断金楼为主体进入,易瑾茹注册一家地产公司,南易调几个人过来就能把摊子支起来,没必要一开始就和别人合伙,等到了上升期在吸纳股东更符合南家的利益。

    何况,霍天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在地产领域的才能,不管是从创造力置业抽调人,还是从南若玢的ga服务找几个地产经纪过来,很大的概率会比霍天干得更出色,但是要付出的待遇就是天壤之别。

    不得不承认,香塂那边房地产行业的发展先行一步,目前在内地地产领域正在发生的事,八成已经在香塂前几年发生过,香塂地产人来内地干地产,彷如行业老油条vs刚入行的实习生。

    如同南易所料,霍天的确已经打定了进入房地产行业的主意,他在心里权衡了一会,说道:“南老板,你能借我多少?”

    “股份值多少,我按照120%的金额借给你。除了银行的关系,有其他的需要帮忙可以言语一声,我能帮忙的一定会帮你。”

    霍天点点头,“好,就这么定了,南老板,谢谢了。”

    “不用。”

    ……

    在京城的练摊界流传着一句话,“海店清河城,朝阳秀水街”,说的就是清河国际批发商场和秀水街。

    清河国际批发商场对接的都是京城本地和周边的服装摊主,这两年也开始对接老外的批发生意,不过,不管是国内还是国外,面对的都是大客户,为了保证客户的利益,一个划分好的片区内,清河国际只会开发一家客户,帮助客户形成相对的垄断,保证客户的利益。

    所以,这两年,清河国际批发商场看着越来越冷清,但其实流水稳步上升,批发商场卖货的功能属性越来越弱,橱窗的属性越来越强,清河国际的定位略有改变,从单纯的中间商变成了服装供应解决商。

    不再是采购、批发的经营模式,而是一只脚踩进服装生产环节,用订单绑架了不少服装厂,让他们沦为清河国际的生产基地,清河国际也不再是过去的发现潮流再跟风采购,而是开始引领潮流。

    比如今年春季男款流行西服,面料以各种纯、混精纺的乳白色、蟹青色、青绿色呢料为主,尤其是涤、丝、麻、毛等混纺呢料,经洗可穿整理更受人欢迎;又比如领带、夹克、长裤,又比如女款的女西装、圆形平领或低领短身夹克衫配束腰长裙裤或紧身长裤等。

    这些,清河国际去年的时候就已经预测到,不但囤积了一批货物,而且还有强大的生产能力,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可以赶出数量不小的一批货,今年春节,清河国际带着自己的客户好好的过了一个肥年。

    总而言之,清河国际已经走了一条比较高端的路线,不是商品有多高端,而是门槛高,能成为清河国际的客户,意味着在一地服装界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李成懦在西单的服装店,每天有四五十万的流水,而他只是清河国际的一个不算太突出的客户,业务量差不多只有中上水平。

    杨开颜把“共同富裕”的思想融合进亚清公司的血液里,带着客户一起走上康庄大道。

    “何老板,生意做大了啊。”

    早上去南家之前,南易带着南无为到亚细亚这边来转转,见到旺德福隔壁开着一家群芳记,又看见何群芳站在店里,南易就上前打招呼。

    正掀着蒸屉查看着包子的何群芳听到声音一抬头,一看是南易,她立马笑道:“南总,是你啊,好多年没见了。”

    “是啊,好久不见,怎么干上早餐了,连锁的吧?川菜馆不开了?”

    “开啊,怎么不开,我结婚了,我家那口子看着川菜馆,我自己干早点。”何群芳指了指蒸屉,“吃早点了没有,没吃我给你拿几个包子。”

    “吃了,很饱,下次再试试你的包子。”南易轻轻拍了拍肚子,说道:“在这里卖包子,做的主要是楼里商家的生意吧?”

    “早上一阵做的是商家的生意,到了中午就是做散客的生意,四个包子一杯豆浆,不少人午饭就这样对付,光中午一阵,我能卖掉十来屉包子。”何群芳说话的时候,脸上洋溢着由内而外的喜色,可见生意真的不差。

    “真不少啊。”南易惊讶道:“听你这么一说,馋虫被勾起来了,你还是拿一个给我尝尝。”

    “好。”

    何群芳熟练的从蒸屉里夹了一个包子,装进一个特制的油纸袋里递给南易。

    南易接过,先端详一下油纸袋,上面不但有“群芳记”的标志,还有一个加盟电话号码。看完油纸袋,南易把包子从中间掰开,一股汤汁从包子内部喷射而出,霎时,一股浓浓的肉香味钻进南易的鼻子里。

    凑在鼻下仔细闻了闻,然后掰下一块不和馅料粘着的包子皮送到嘴里,细心咀嚼,接着是包子馅,南易一一细心品尝。

    “面是好面,馅料用的也是上好的前臀尖肉,调料我只能吃出几样,手里有秘方吧?”

    何群芳呵呵一笑,“难怪妈妈好的饺子这么好吃,原来南总是行家啊,手里要没秘方,我哪里敢开包子铺啊。”

    “肉包卖多少钱?”

    “三毛一个,一块钱四个。”

    南易脑子里算了算,说道:“利润到不了一半啊。”

    何群芳摇摇头,“到不了,我用的都是好料,成本压不下去,只能靠走量。面粉、肉的价格一直在涨,再过些日子,我也得跟着涨,不涨不行。”

    “是啊,不涨不行。”

    对农牧渔产品价格的了解,全球范围内,南易说第二,没几个人敢说第一,国家也不行,国家机关最多是了解一下大宗贸易的价格,不会吃饱了闲着去长期统计其他国家批发商、菜市场的菜价。

    神农南粮则不同,长期在统计几个主要国家各种农产品的批发和零售价,至今为止,这项工作已经持续了八年,理论上,南易想知道某年某月某日某地的准确鸡蛋价格,只要查询一下数据库就可以。

    统计这些,并不是吃饱了撑着,影响物价的因素除了通胀,还有供求关系,比如某个城市的市民忽然发现牛肉的价格涨了两块,或者降了两块,对神农南粮而言,必须没有“忽然”,它不但要及时掌握价格变化,甚至深入参与农产品市场的神农南粮,就是价格变动的“因素之一”。

    简而言之,神农南粮四处出击,在背后悄悄推动供求关系变化,并伺机牟利。

    某地忽然冒出的什么短缺的流言,专家建议多吃什么等等言论,在普通人眼里这不过是稀疏平常的事,可实际上,在暗地里都有资本在推动,神农南粮就是背后的资本之一。

    1986年,神农南粮入股了不少调味品企业,其中就不乏生产鸡精的企业,于是神农南粮就参与了把“中餐馆并发症”从人们遗忘的记忆里找出来,对味精进行口诛笔伐,为鸡精扫平普及的障碍。

    正因为神农南粮对农产品价格的感知非常敏锐,现在已经在布局改变半成品食品的技术工艺,摆在面前的有两条路:一、随行就市,不断涨价,既保证产品的品质,又要保证自己的利润和利润率;二、保持产品物廉价美,通过高科技不断压缩成本。

    比如“妈妈好”的水饺,现在用的是好面、好肉、好蔬菜、好工艺,利润也不差,但是这种“全好”的状态维持不了多久,物价的飞涨,让“妈妈好”的成本不断上升,利润和利润率已经逼近亚清公司能够容忍的底线。

    妈妈好工厂已经面临不变不可的局面,选择第一条路相对比较简单,涨价,抬高品牌逼格,进而脱离群众,筛选出一批消费得起的客户。

    若是选择第二条路,那就面临漫长的、不断改进工艺的过程,猪肉馅饺子从现在的上好五花肉,一步步降低品质,最终用淋巴肉、肉碎(不是把肉剁碎,是切肉的过程中掉下来的肉渣)。

    等到用烂肉也压不住不断上升的成本时,那就保证不了食材的新鲜,得改用冻货;神农南粮一直在布局冷冻库,也不断在研究改良冷冻工艺,以神农南粮现在所掌握的冷冻技术,一块猪肉冷冻三十年可以和冷冻三天的外观、口感保持一致。

    南易要是心一黑,他完全有能力让九十岁的寿星公在过大寿的时候,吃到冷冻一百年的“新鲜”猪肉,寿星公吃了会竖起大拇指,连连夸赞猪肉新鲜。

    当然,这只是扯淡,冷冻需要成本,真的占用冷冻库一百年,南易早就亏到姥姥家了。冷冻库的作用就是为了短期保存,避开行情不好的时期,在行情大好的时期出货。

    若是到了冻货也压不住成本,那么没辙了,只能上狠活。

    纽约的蹊跷第九研究所浸淫代替食品的研发多年,几年前就掌握了用豆腐做清蒸鱼、用冬瓜做红烧肉的技术,外观、口感和真的可以做到丝毫不差。

    至于什么以鸡肠、鸭肠为原料做出猪肉馅、牛肉馅、羊肉馅,蹊跷第九研究所的实习研究员闭着眼睛都可以搞定,稍微一用力,用鸡骨架也可以做出牛排。

    鸡养殖是一门好生意,一只鸡从头到脚,再到拉出来的蛋、屎,每一个毛孔都能给神农南粮流淌出利润。

    香塂第一研究所正在对鸡种进行定向“延肠”改良,正常情况下,一只鸡的鸡肠在1-2米之间,或许在不久的将来,鸡肠会长到3米甚至更长。

    科技与狠活,或者官方一点的说食品添加剂的兴起,是经济发展中的一种必然,从一定的角度来说,物廉价美就是伪命题,这个世界并不存在又便宜又好的商品,只存在工价低廉的人,一分价钱一分货才是真理,有价无品质是良心出了问题。

    为了保证内心相对纯洁,南易可以让神农南粮和垦殖集团的业务上升或下沉,上升就是提供高品质商品,但是筛选掉低收入客户;下沉就是避开终端市场,只活跃在材料供应商环节。

    客户把材料买回去,用来干嘛使,这就由不得南易操控了,如同卖菜刀的是打算给人切菜,不是用来杀人,他的鸡肠用途是做饲料,客户非拿着做一道爆炒鸡肠,咋地,他还能拦着啊,就算他自命不凡,不要脸的管天管地,难道他还能管人家拉屎放屁?

    食品添加剂市场很有希望成长为每年超过千亿美元规模的大市场,且食品添加剂并不是一个贬义词,它的好坏只取决于使用它的人。

    一把菜刀砍断足以炸掉地球的炸弹导火索,它就是拯救世人的神器,若是用来砍杀无辜之人,它就是凶器,食品添加剂亦是如此,善用即为正,滥用即为邪。

    面对上千亿的潜在市场,手里又握着先进技术,让南易无视这一大财源是不现实的,神农南粮进入食品添加剂是一定的。

    实际上,已经进入了。

    何群芳的一句话,让南易产生连锁性遐想,一刹那之间,神思绕了地球几十圈又绕回来,接上自己的话头。

    “做餐饮,味道最重要,只要味道好,就不愁没生意,你的包子虽然我是第一次吃到,但我可以肯定连着吃一个月不会腻。保证品质的前提下,要压缩成本,可以试试减少点馅料,或者干脆把包子的个头缩小。

    买的人一时可能无法接受,但是只要你好好解释,时间长了,他们还是能接受的,菜跟肉变贵,大家都能感觉到。”

    “缩小个头不行,肉的价格要是一直涨,包子要缩没了。”何群芳不假思索地说道。

    南易把包子从油纸袋里拿出来,在手里比划了一下,“缩小个头只是一时的办法,我看你的包子个头不小,完全可以缩上两次,只要包子一口咬不下就行,你没看现在大家的饭量都在变小嘛。”

    “走一步算一步吧,现在的成本还能撑得住,等哪天撑不住再想办法。”何群芳有点无奈的说道。

    “也是,不用太急。你继续忙,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南易扬了扬手里的包子,“包子钱我不给了,就当你请我了。”

    何群芳咯咯一笑,没有回应,只是目送着南易离开,对南易,她心存感激,当初要不是南易,她的路可不会走得这么顺,不说肯为南易赴汤蹈火,搬空一个店她还是舍得的,一个包子又算得了什么。

    拿着包子,南易和站在几十米外等待的南无为会和,手里的半个包子递到对方手里,“尝一尝。”

    南无为咬了一口,连连点头,“爸爸,好吃,有肉味、香菇味,嗯……好像还有腌牛肉干的味道,不对,好像是干巴菌。”

    “你啊,我得带你去了解一下贵重食材的价格,干巴菌很贵,今年出口日本的价格是8000円上下,收购站的收购价就要大几十块钱/公斤,一个包子才能卖多少钱,你觉得用的起吗?”南易摸了摸南无为的后脑勺说道。

    “不是吗?”南无为狐疑的说道:“但是我吃着就有干巴菌的味道啊。”

    “我也不知道。”南易摇摇头,“这是人家的秘方,要是这么容易被你吃出来,还能叫秘方。”

    南无为举着手里吃剩的包子,说道:“爸爸,我还剩下一点,拿去检测一下,知道用什么料做的,你就可以在家里做给我吃了。”

    “你个讨债鬼,我上辈子欠你的啊,吩咐起我来了。”南易在南无为的后脑勺轻轻拍了拍,半拥半推的往前走去,绕着亚细亚商场外围转了一圈,又走到清河国际那边转了一圈。

    在南家接上易瑾茹,九点半左右,一行人就到了秀水街。

    秀水街在长安街沿线,处于大使馆和外交公寓中间,1978年,这里就建立秀水街市场,当时附近住户不多,消费市场并不被看好。

    等到知青大批回城,找不到工作,想练摊的时候,发现好地方都被占了,只有秀水街这边无人问津,很多回城知青就集中到这里摆摊,没想到这里居然是被沙子蒙住的黄金地,出没的都是人傻钱多的老外,十来块钱的东西,敢开价上百美金,还别说,老外还真买。

    1980年至1985年8月秀水集贸市场成立,这是秀水街最黄金的五年,一天赚几百美金的大有人在,不过市场一成立,上面就有婆婆管着,加上老外呆久了也熟悉京城的情况,没以前好糊弄,摊贩既不能狠宰,也宰不到狠的,利润大不如前,不过依然非常可观,一个月要是挣不到万八千,只能说不是做生意的料。

    有些摊贩就比较聪明,不仅做零售,还做批发,用心经营,总能遇到想批几百钱数千件的老外,一笔单子走下来少说能赚个上万块,运气好,一趟赚十几二十万也不是没有。

    能在秀水街扎根,又能做批发生意的都是人精,易瑾茹也是人精,只不过不懂做贸易的门道,一开局就是地狱模式,可以快点让易瑾茹上手。

    “妈,俄罗斯那边马上就要变冷了,这时候要……嗐,我差点忘了,你就是在东北长大的,反正这个季节,俄罗斯那边好卖的就是羽绒服、皮夹克、毛衣、围巾、皮手套这些,只要成本和质量控制好,东西送到那边不愁卖。

    我们这边的**帽,俄罗斯那边叫方绒帽,这个俄罗斯乡下人也喜欢,利润不会太高,不过去年我在莫斯科没看到有人卖,等我回莫斯科我再看看行情,要是还没什么人卖,拉两个货柜过去试试。”

    一下车,南易就给易瑾茹普及知识点,顺带着先埋个话头。

    “妈,你看看这个,欧洲标准色卡。”南易说着,掏出一本书,翻开一页指着书,“你看啊,毛子那边颜色是这么分的,以后要是下订单,你按照这个对一对。改天我再让人给你送样板卡,你再认认布料。”

    易瑾茹接过色卡翻了翻,“衣服就有这么多学问啊。”

    “学问还不少,妈,先别看了,我们先去转摊位,一会你就看我怎么和摊贩谈,千万别插话。”南易招呼一声,一只手按着南无为的肩膀,迈步往前走。

    对很多老外来说,京城有三大景,故宫、长城、秀水街。

    秀水街这里可以说是老外了解京城,甚至是华国的一个窗口,国人能获得“东方犹太人”的称号,秀水街这里的摊贩也要记上一功。

    一个个摊贩站在自己的摊档,见到路过的老外,嘴里立即吆喝“hello”,有的手里还会举着一件衣服,直接拦到老外前面,拼命展示。

    相对老外,对国人的热情稍稍低一点。

    这也不怪摊贩,毕竟老外很有可能付外汇或外汇券,国人只会是人民币,差价在这摆着,谁会和钱有仇。

    南易带着一串人从一个个摊位瞧过去,正值夏日,摊档上还是以夏装为主,秋冬装不多,看到的几件都不太适合往俄罗斯发。

    来到第七个摊位,南易的脚步止住,抬眼看了一下服装网架上挂着的衣服,又低头看了看摊档地上摆着的五六个纸箱子——表面英文字母,尺寸是方便放货柜的标准瓦楞纸箱,再瞄一眼摊贩的脸,好一幅苦大仇深。

    几个因素一结合,南易的脑子里就有了一个画面:一个雏遇到了一笔大买卖,没收人家订金就把货给上回来,结果买主没出现。

    走进摊档,南易撩起网架上的一件羊毛衫,先摩挲一下试试手感,接着又用手垫了垫衣服的分量。通过手感和分量的区别,大致能估算一下羊绒的含量,不是太准确,但是用于讨价还价足够了。

    这个手法南易是从六子孙长征那里学的,六子又是在南下羊城进货的火车上从一个常年倒羊毛衫的倒爷那学的。

    “老板,怎么卖?”

    南易把羊毛衫从网架上摘下来,在摊贩眼前晃了晃。

    摊贩抬眼瞧了下说道:“八十。”

    “多少件一件?”

    “什么几件一件,听不明白。”摊贩一脸迷茫。

    服装一件货一般是100件(套)衣服,这个标准当下普及率不是太高,各有各的标准,但是听不懂“一件”是什么意思,可以百分百肯定是搞批发的雏。

    南易指了指地上的箱子,说道:“我是问一箱有几件羊毛衫。”

    “50件。”

    摊贩一回答,南易立马清楚对方手里压着的货就是羊毛衫。

    “能打开看看吗?”

    摊贩的臀从编织袋上抬起,目光灼灼的看着南易,问道:“你想要多少?”

    “别急着问我要多少,我先看看货。”

    “好好,我给你打开。”

    摊贩一听,心里估计有门,连忙把箱子打开,从里面拿出几件羊毛衫。

    “运气不错。”

    看到摊贩手里羊毛衫的款式和他刚才他在看的一样,南易心里微微一乐,几件羊毛衫在国内算大码,没几个人有那块头,但在欧洲只能算均码,不用说,眼前的摊贩肯定被人给涮了。

    从摊贩手里接过羊毛衫,打开一件细细的看了一遍,南易随口问道:“一共有几个色?”

    “三个色。”

    “还一个什么色?”

    南易已经看到茜素深红和蓝灰色的。

    “黑色。”

    “拿一件看看。”

    摊贩闻言从另一个纸箱子里拿出一件。

    南易在看黑色的羊毛衫时,脑子里开始猜测摊贩手里压了多少货,假如对方有3000件,他就报5000件,无论如何,一定要比对方手里的数量多,但又不能多太多。

    “开价80块,秀水街三个字除掉20块钱水份,利润按对半算就是30块,摊位费、管理费、公摊、运费等杂七杂八就算7块,含绒量40%左右的羊毛衫,23块进价绰绰有余了,就往25块附近逼,对方差不多能保本。压手里的货,还能落个保本,我真是菩萨心肠,唉,不是做生意的料。”

    心里合计好以后,南易开口问道:“三个色匀一匀,我要5000件,能给我什么价。”

    “5000件?”摊贩瞠目结舌。

    “没有?”南易的脸顿时耷拉下来,摆了摆手,“没货你早说啊,这不瞎耽误我功夫嘛。”

    说完,南易抬步作势欲走。

    摊贩见状,立马拉住南易的手臂,“老板,别走,别走,再谈谈,再谈谈。”

    南易转头,寒着脸说道:“你都没货,有什么好谈的。”

    “有,有,有货。”摊贩脸上堆起笑容,忙不迭的从兜里掏烟,“老板,你抽烟。”

    “不会,我很忙,还要采购不少货,既然你有货就别耽误时间了,我们谈谈价格。”南易把烟挡了回去,“说吧,5000件最低能给我什么价,价报出来前,自己肚子里过一过,咱们动作快点,就别从天上开始砍价了。”

    摊贩点上一颗烟,蹙着眉头寻思了一会,手上试探性的做了个“六”的手势。

    南易摇头。

    “老板,那您开个价。”

    “你再说个价我听听,我说哥们,想好了再开价,我们谈的是5000件的买卖,不是1件。”南易不疾不徐的说道,他判断摊贩手里少说压着以千为单位的羊毛衫,不然刚才的眉头不会皱那么深。

    改革开放已经有些年头,做生意开始有门槛,以前南下羊城去上货,一两百块钱就可以拿到批发价,现在不行了,想拿到好价格得有量,加上差旅费也在涨,跑一趟不多上点货根本不划算。

    秀水街这里出货的速度还可以,想在这里摆摊至少手里得有几万块钱转着,若是眼前的摊贩压货数量超过2000件,手里的钱搞不好都在货里,数量再多,很可能还有点外债。

    只要保本,对方肯定会出手,要是心里敞亮,亏一点也会出,早点出手,早点上新把亏的钱挣回来才是正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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